一个将门之子的忏悔录

作者: 81冰川

  日期:2009-6-14 19:44:00
  写下这个标题,觉得特别讽刺,连带装B。其实我想说的是: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可是这样一写,也许不但装B,而且酸。好吧,这三十年来,我费劲心机想要证明,我是靠自己的实力在部队站稳脚跟的,而不是父辈的庇护。我自认为不曾从这个身份里获取什么额外的利益,却背负了很多原罪。可是,这能怪谁呢?说起来,也不算冤枉,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拥有这个身份,比普通人可能会多一点好处,那便是更多些选择的机会。然而,选择从来是一把双刃剑,你获得多少,意味着,你失去多少。当有一天,收获和失去让你同样不堪其累的时候,也许唯一的办法,就是挖个树洞,把自己没地儿可说的,全倒出来,埋进洞里,然后,拍拍手,假装若无其事,继续前行。
  我们家算得上军人世家,大伯抗美援朝打过朝鲜,打朝鲜的时候,他才是个十九岁的小鬼,命大,完好无损的回来,还拣了一帮战友,这帮战友各居要职。他在军中一路顺风顺水直至荣退,连带着我的父亲,他最心爱的小弟也混上了一颗将星。可是熟悉部队的人就知道,同样是将军,核心部门的将军和边缘部门的将军,其间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北京这地方,有的是扛着大校军衔的老头,吭哧吭哧骑着自行车上下班。家父原本有机会成为一方诸候,但是因着他在政冶上的不省慎,被人掀翻并踩上一脚,不但报销掉前程,差点儿还报销掉性命。这一切,便是我厄运的开始。

  日期:2009-06-14 20:22:28
  在厄运开始之前,我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小军官,对,没错,对于这样一支宠大的军队而言,一个小小的少校正营,就是个基层军官。但是我对自己,十分地看好,那不是狂妄,而是自信,我相信,在不远的将来,必将会有一颗将星,扛在我的肩膀上,是靠着我自己的苦干实干,而不是祖上的余荫。这一点,我从未怀疑过。我父亲对此非常不屑一顾,在我高中毕业非得报考军校的时候,他就非常轻蔑地教训过我:小子,看看清楚,现在是和平年代,和平年代军队就不是主流,没出息的才去部队!少给我丢这个人。

  我跟我父亲,用俗话说,就是从来尿不到一只壶里。他有这话,没错,我有办法。在我们这个家族,大伯一向比我父亲有权威。大伯家只有三个女儿,姑妈的孩子又入不了老齐家的族谱,这样老齐家就只我一根独苗。用大伯的话说那是:老齐家的苗,就得是当兵的料。就这样,一锤定音,我扛着背包去了军校。临走前,父亲说了这么几句话:齐政,路是你自己选的,好走不好走,都你自己走,别指望我帮你。

  因了父亲那几句话,我硬是咬着牙,没跟任何人讲我是某某的儿子。念完本科念硕士,念完硕士下连队任职,再累得吐血,大比武,立功,提拔,拼得嗨了,一步不拉地干到正营。然后通知去陆院中培。中培意味着什么?有过军旅经历的人都知道。而为了走到这一步,我付出了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
  日期:2009-06-14 20:56:02
  我象一匹拼命奔跑的马,在越过第一个山坡的时候,偷偷给了自己一个奖赏:稍微遛达两步,喘口气,看两眼风景。因为这个,我的发小,也在南京集训的俞欢,大肆嘲笑我,你丫有病!他是我所看不起的那种屁本事没有,关系四通八达,也会用关系的那种公子哥。其实他爸的级别比我爸还低,不过他爸是实权部门的。他总结出来的经验是:现年头,越早精通游戏规则,就越好混,得会摆谱,能唬人,有权不用,过期做废。趁老头子能障我的时候,我赶紧接受荫庇。过两年,老头子不在位了,人走茶凉。想捞点实惠,还捞不着呢。所以,同样的正营,我干得累死累活,他轻轻松松就上来了。他提一副团,已经十成十把握,连下家都找好了。我这里,还在走程序呢。

  但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处是,我可以不用装得跟精英似的,一脸正气。一块儿打嗝放屁骂娘撒疯,也不用操心别人会不会以为我疯了。然则我以为自己已经很放松了,俞欢还骂:你丫有病吧?装得跟塑了金身的佛祖似的,八风不动,正气凛然。然后他坏笑着非得拉我去走走亲会会友,破破戒。
  他说得粗俗,其实也没那么过。这小子一大爱好就是收集美女,什么系的系花,校的校花,只要他搜罗过,总得想办法钓一钓。我对他的这个爱好有些哭笑不得。但是既然是放松去了,既然秦淮河畔也没有其它姑娘可以来洗咱们这些俗眼,去高校,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在基层部队呆的也确实有些变态了,那里统共就没几个女的,除了小卖部里的售货员大婶,部队的家属嫂子,就是通训连的几个女兵,有限的几个女兵,全被宠得不知道自己几根几两。

  日期:2009-06-14 21:17:55
  然而咱们虽然出身行伍,也是读过几本书的,知道什么叫做空谷有佳人,遗世而独立,知道什么叫做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咱不是乡下土老财,统共的理想就是老婆孩子日炕头。还是想象过,在不远处,一个岔口,一个姑娘,等着与我初初一打照面,就心里雪亮――是这个人了,就是这个人,将与我终身相伴。
  读过书的人,酸,那是肯定的,酸,而且不切实际。俞欢不信这些,他只信实实在在的色。他看中的姑娘,是南大艺术系的系花,确实漂亮,身高半近一米七,盘儿也靓。当然俞欢也不逊色。两人碰在一起,兜兜搭搭一场眉眼官司,打得那个叫人眼花缭乱。那姑娘旁边还带着一姑娘,比较起来,一个象小姐,一个象丫环。丫环在一旁直乐,然后偷偷对我说:他俩,这一出,叫什么戏来着?我啊一声,接不上来。丫环窃笑:拾玉镯。然后连说带比划地把拾玉镯讲了一遍,甚至还哼了几句。她初看起来眉眼普通,然而这样一番连做带唱,突然生动俏丽的如同换了一个人。

  俞欢的姑娘叫一梅,也许是伊梅,嫌她打趣自己,薄怒:余容后,你就是打个比方,也打个上路的。合着我就是贫家丫头?
  叫余容后的这个女孩就去哄一梅:那行,比做西厢记,你是莺莺?那位是张生。冲我一眨眼。就麻烦你客串一下白马将军?就只一会儿,把一梅哄得转嗔作喜。
  正是四五月间,月色朦胧,河边的柳枝依依留人。桥那边那两人已经扭扭打打,不一会两个并做一个。剩了我们一个孤魂一个野鬼,一个坐桥的这边,一个坐桥的那边。余容后也许是百无聊赖,掐了枝柳条,在那里细细地哼唱。听不明白的唱词,然而,一声声入耳,只觉缠绵。
  日期:2009-06-14 21:57:34
  静夜里桥下有桨声诶乃,把调子断得断续得续勾得人情不自禁地往近处凑,为了听得分明。可是再近了,还是听不明白,除了更清楚地看到月光下她的手腕白如霜雪,侧影单薄,仿佛不胜其寒。她大概是看出来我听不懂,就解释:这是越剧《西厢记》里琴心一折,写莺莺隔墙听琴的一番心理活动。这话我听懂了,可我还是听不明白她唱的是什么,虽然怪好听,但一句一句都象外国语。她问:你家是哪的?我说:祖藉浙江,不过从小在重庆长大。她说,那难怪了,一般男生,都听不得越剧,你这还算好,至少还说一句,听得好听。可不是,我妈是个戏迷,天天听《红楼梦》、《梁祝》调子熟,就是不懂。不过,那些唱片里唱的,可都没我今晚听过的好听。

  余容后两眼在暗夜里一亮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然而她问出这一句的时候,我心里也突了一下。反常即为妖。我一向最讨厌唧唧歪歪的戏曲。这口味怎么突然变了?
  余容后便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我听:
  莫不是步摇得宝髻玲珑,
  莫不是裙拖得环佩叮咚,

  莫不是风吹铁马檐前动,
  莫不是那梵王宫殿夜鸣钟。
  我这里潜身听声在墙东,
  却原来西厢的人儿理丝桐。
  他不做铁骑刀枪把壮声冗,
  他不效缑山鹤唳空,
  他不逞高怀把风月弄,

  他却似儿女低语在小窗中。
  他思已穷恨未穷,
  都只为娇鸾雏凤失雌雄。
  他曲未终我意已通,
  分明是伯劳飞燕各西东。
  感怀一曲断肠夜,

  知音千古此心同,
  尽在不言中。
  其实我那时候心猿意马,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也根本不记得她说的这些唱词。可是,在离她而去之后,在难耐的思念里,我开始到处翻腾她曾留给我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地去复习那曾经拥有过的时刻,才翻到她曾一字一句告诉过我的词句。我终于知道了,初遇之时,她所传递给我的信息,就象预言,更象诅咒,在初遇之时,已经把后文预告完毕。我在那样一个又一个寂静的夜晚,在相似的音调里,痛得蜷起身子来,直至痛到麻木,沉沉睡去。

  日期:2009-06-15 10:40:08
  那一夜我梦到了母亲,我很久没梦到我母亲了,她的故乡是河道纵横的水乡。好象是小时候我跟她回老家,夏天满湖的荷花,她摘菱角剥给我吃,穿着藕荷色的掐腰小褂。背景的声音就是这样听不懂词儿的小调。我喊:妈妈――,妈妈转过身,却是另一张脸。我在梦里窃笑,这明明是窜了场了。醒来之后突然想起来,那件褂子是外婆穿过的,小时候她给我看过。而那张脸,是余容后的。

  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是什么清纯小男生,该胡闹的时候都胡闹过,打架,泡妞,打游戏。老在一块儿玩的一群人里,有一个比我们高一年级的女生长得很漂亮,长腿,细腰,自来卷的头发,象西方油画里的拉菲尔女郎,很多人迷她,我也不例外。不知为什么她对我另眼相看,我一方面被荷尔蒙冲得一头热血,另一方面,也被其它人鼓励着,似懂非懂地谈着恋爱,牵过手,打过啵,上了床,可是临入港那会儿,没控制住自己……我被鄙视了,试图重新寻找机会,证实我的能力,可是她没在给我机会。这让我很郁闷,充满了挫败感。而紧接而来的变故,让我来不及重振旗鼓,再一次跌入更深的深渊。

  我母亲是个水乡女子,苗条,纤瘦。我以为江浙那一带的女人,长得都那样。可事实上,也许不是水土的原因,还因为得了病。母亲的病得得很蹊跷,一天夜里她上洗手间摔了一跌,后来就一直觉得身上疼,但查了很多次,都没查出什么问题。后来父亲趁出差的时候,把她带到北京查了一次,查出来是癌症晚期。母亲查出生病来到去世,不到一个月。这事发生得如此仓促,我甚至来不及悲痛。但是更大的伤痛还在后头,母亲去世不到半年,父亲在他的战友同事们张罗下,就开始找起对象来。

  我们家是传统的军人家庭,父亲在外面忙工作,母亲张罗家务,她原本是个老师,后来因为父亲的职务一步步升高,她就提前病退在家里伺候父亲。父亲一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全在办公室泡着,压根没什么时间给母亲,更别提什么温存。我姐嫁出去之后,我妈就更寂寞。我那时候是个愣小子,哪有那心思去讨母亲开心?后来我想,母亲也许就是被我们冷落成病的。我不反对父亲找对象,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我只是看不得旧人刚刚挪窝,他就迫不及待地张罗过新生活,如此豪不掩饰,如此凉薄。而我意识到,我身上也同样流着这样凉薄的血脉,这让我更加愤懑。我恨我自己的同时,更加恨他,于是我斩钉截钉地反出家门,入了军门。

  俞欢曾感慨过我前后变化之巨,他的原话是,齐政这小子,从罗马式的骄奢淫逸,突然翻转成斯巴达克式的艰苦朴素,成为全体老头子拿来训自己儿子的活榜样,这让我们怎么活啊他。
  日期:2009-06-15 11:46:48
  郁达夫曾说过一些鲁迅先生的八卦,说他三九寒天,不穿棉裤,是为了压制自己的性欲,使自己的身体麻木而失去知觉。俞欢这个最不爱读书的家伙,读的就是这些不着五六的花絮。自从他看到这一段之后,就经常拿这个取笑我,认为我跑五公里,过苦行僧一般的生活,都是出于同样的目的。
  我没法跟他理论,这玩意儿,越理论越纠缠不清。我不能跟他说,我的远大理想,这会让他嗤之以鼻。他会混到革命队伍里来,是因为他没有更好的去处,部队里领导的能量,有时候没有外头想象的那么无所不能。也只能在有限的体系内,给自己的后辈一点好处。真正能量大的主,都不会在部队里呆着。他的想法是,先找个窝占着,然后瞅机会去占更好的窝。他不能想象,我竟然会以从军做为我的终极梦想。军旅情结这个东西,是说不清楚的。有一些人,会天生跟某种职业相契合。我原本不喜欢部队,然而,在我在部队里摸爬滚打近十年之后,我一再明晰自己终极目标:我是个军人,天生的军人,而且一定是一名出色的优异的军人。我的骨头缝里都刻着军人,两个字。所以每当我的同伴们和同事们抱怨他们的军旅生涯时,我保持沉默。

  我再次碰到俞欢的时候,不经意中打听了几句余容后。把俞欢的八卦天性激发着了。他简直可以称作大喜过望:嗨,老齐啊,你总算开始有点人气了。我以为你会在沉默中变态呢!没问题,哥们我虽然习惯于为了美女插朋友两刀,可那一位,咱绝对替你搞定。他在那里活蹦乱跳地约他的妞,并且豪不掩饰地取笑我:哎呀老齐啊,你喜欢的咋是这么一款呢。瞧我们家伊梅,饱满多汁,水蜜桃似的。你咋喜欢青杏似的酸不拉叽这一款?我装作翻书,懒得理他。

  日期:2009-06-15 20:21:10
  我以为这个损友能有什么高招,没想到他在宾馆开了个房间,说是打双扣。他脑子进水了,谁有这么大本事,打得了一晚上双扣?进屋的时候,他一直朝我挤眉弄眼,要是两个女生不在跟前,我肯定把他摁到抽水马桶里,给他醒醒神。然而除了我,大家好象都落落大方,相形之下,倒显得我多么心思龌龊。既如此,我也既来之,则安之。

  果不其然,打到午夜,俞欢已经叫嚣着吃不消了,可是又不肯送伊梅回去。蹉商来蹉商去,决定再开一个房间,让两个姑娘睡。然后俞欢笑嘻嘻地跟余容后申请:借用两分钟,两分钟。两人粘在一起,腻歪到隔壁去了。
  这样过了许久,也没见俞欢出来。余容后先是看电视,遥控器摁得跟走马灯似的,我跟余容后还没熟悉到无话不谈的程度,一时半会又找不到话,另外找话说,又显得我多么上杆子,于是我也跟着无所事事地看电视杀时间。她开始坐立不安地看门口,后来就嘀咕了起来:怎么还不过来?
  作为男人扎堆的地方,我们都有自己的默契。上研究生时,我的同屋年纪比我大出一截,女朋友来的时候,我会自觉回避。这是同一条战壕里战友的道义。到了这个年纪,男欢女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是,我没法跟这样一个小姑娘去说。只好任她在那里坐立不安,然后听她嘀咕地实在不行了,抓起电话通知那边:梅梅,我困啦,我过来了。

  她抱歉地打了个招呼,退了出去,退出去的时候,还体贴地把门带上。我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吃瘪,指不定俞欢这个捉狭鬼,摆出个什么阵仗等着她呢。果然,从虚掩的门外,传来敲门声,开门声,然后一声低低的惊呼,门啪地关了回去,走廊里好一阵静默。我听了半天没听到动静,只好亲自到打开门,招呼她进来。
  日期:2009-06-15 20:42:04
  她垂着头站在墙边,也不动,也不说话。倒显得我象作了贼似地,东瞅西看,惟恐经过路过的人,以为我是登徒子。我压低了声音劝她先进屋再说。她头也不抬,一声不吭。看不出来,小样儿还挺倔,索性不去理她。过了一会,她自己倒是悄么叽地进来了。一边嘴里嘟嘟囔囔地也不知在说啥。然后我听到她大声冲着我说:把你的军官证拿出来看看。动静之突兀,吓我一大跳。

  她的反应实在奇突,惹得我也玩心大起。看我的军官证?有什么用?难道准备报案的时候用?小姑娘,我不至于这么没品,生张熟李地,都往筐里装。你看得上我,我还未必看得上你呢。瞧你发育还没齐全的样子。
  她似对我的一通贬低愤愤不平,可是又想不出什么词来辩驳,只会翻来覆去地说同样几句话:你要不是心虚,有什么不敢给我看的?瞧你们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原来全都不是什么好鸟。
  我有点怒,小爷我虽然自认不是什么纯洁宝宝,可也没祸害过什么良家妇女,现在被一个小妞指着鼻子骂不是好鸟,感觉还是很糟。我便狞笑着凑近她:好啊,我想非礼你一下,可不可以啊?
  日期:2009-06-16 22:22:49
  显然她没见识过这种阵仗,傻住了。有过山地生活经验的人,就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情形。大晚上,开着车过马路,会遇到有些傻兔子摸黑过马路,如果被车灯照住,就会这样傻不愣噔地瞅着你,一动不动。我原以为我凑上去,她会就势躲开,然后娇嗔两句。这样一个回合就算结束了。我只想吓她一吓,倒没想故意占她便宜,但是她吓傻了,我等于结结实实凑了上去,差点儿就亲到了她的脸上。虽然我及时刹住了车,仍然擦着她的脸颊就过去了。就在交汇的一刹那,闻到她身上清淡的味道,不知是什么味道,有点象青草味,又有点象山野里树叶的气息,很清新,并且亲切,一闪而逝。这下不但她傻了,我也傻掉了。两个人面面相觑,傻了半天,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象兔子一样,突然蹦了起来,蹦到门口的墙角边,脸上的红,如同水底的墨,一层层晕染开来。

  也许是在和尚营里呆得太久了,我已经不熟悉如何跟女孩子掉花腔,如何在这种情形下找补回来,那话怎么说,我洗干净上岸,不做流氓很多年了。我如今从里到外都烙着革命军人的印记,泡妞的能力退化得利害,以至于这么一个小小的变故,都叫我束手无策,可见部队教育之失败。我想开口说句调节气氛的话,发现自己声音嘶哑。我的脸突地红了,就象酒喝多了,热气直往头顶上冲,眩晕,这真叫人难堪。

  后来我们一人占据了一个墙角,她面对着墙,我背对着墙。再后来,我困得懒得去看她,直接自己占了一张床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之中,似乎看到她在墙边的一张椅子坐下来,双目灼灼地瞪着我。再后来,窝成了一团。天亮的时候,我睡醒了,屋里失去了她的踪影。可是似乎仍有那阵若有若无的清香,让人心里倍生惆怅。俞欢推门进来,探进来半张脸,贼头贼脑地问:咋样?搞定了没?我脑袋埋在被子里,头也不抬,抄起一个杯子就朝声音的方向扔过去,只听玻璃声砸在墙上哗啦脆响。然后是俞欢一声惨叫:你干嘛呀,你丫疯啦!

  日期:2009-06-17 12:04:46
  这点小小的意外在我的中培生活里不算什么,三个月的培训一晃眼就过去。跟部队的生活相比,这里象天堂一样。虽然时间一久,我有点浑身不自在。我就象旷野里的狼,也许可以有个更体面的比喻,象祁连山上的野马,总是向往大西北沙滩戈壁旷达荒凉的生活。舒适对军人来说,会形成一种无形的损耗,尤其对军人的气度和风骨而言。温柔乡是英雄冢,然也。六朝金粉的故都,每一块砖瓦每一粒尘沙,都透着跟我熟悉的塞外漠北不一样的风情。我在沉溺的同时,也渐生警惕。

  在结业前一周,美国军事代表团来陆院访问,据说代表的副团长是美国西点军校一位牛人特普-盖尔上校。听说此君参加过2次海湾战争,荣立过国会勋章和紫心勋章。外事无小事,这让院方大为紧张,严阵以待,连带我们几乎也是厉兵秣马,枕戈待旦。
  头天晚上的招待酒会,已经给了我们这帮共军土老冒一个下马威。随团而来的,还有一支西点军校军乐团,坦白说,西点军校校歌,也并不比我们解放军军歌更雄壮,只是他们的阵仗,更加让人服膺。我们部队的文艺团体,一看就是专门弄出来搞文艺的。而西点军校的文艺团体,首先就是军人,然后才是乐队,或者歌手。
  更大的示威,还在后头。第二天上千,代表团一行在盖尔上校的要求下来到靶场观摩学员们的射击课。我们短训班的学员,正在靶场上,手持81-1自动步枪,进行跪姿连发射击胸靶。我得补充一句,为了迎接外方人员的来袭,我们其实已经注了一些水,这帮学员里头,已经掺进去部分军事技能更加全面的其它队学员。此话按下不表。只见盖尔先生眼睛扫过正在射击的学员们,嘴角微微吊起,左腮子上那记点三八口径子弹咬下的疤痕跳了两跳,有些漫不经心,又有些不以为然。

  日期:2009-06-18 10:45:26
  枪械和汽车,确实都是男人的玩具。金属质地握在掌心,冰凉,却又那么契合。我换上弹匣,瞄着前方的靶,等待着,一种熟悉的近似于兴奋与雀跃的感觉,嗖地击中我的大脑。我默念了一句:老连长。扣动了手中的扳击。
  我听到第一轮“突突突,突突突”闷响结束,眼睛的余光里,大家纷纷换弹夹。然而,我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停,队伍里仍旧响着清脆的枪声,我知道,那是我在连续击发。我熟练地重复着已经在我脑海里生根的战术动作,跪姿在地,右手持枪,左手顺势掏出新弹匣,每到枪中还有三四发子弹时,左手就用新弹匣猛顶枪械上的弹匣卡榫,这时新弹匣向前一挤,空弹匣向前方掉下,新弹匣装上,继续射击,直到把身边的9个弹夹全部打完。这种久违的畅快淋漓,令我忍不住想要呼啸一声,可是回头,看到盖尔先生惊讶地目光,我按捺住自己的第一反应,冲他矜持地颔首致意。

  盖尔震惊连连,对陪同人员连讲了数个:wonderful。不必等翻译用中文复述一遍,我已经听明白他的意思:以前他只知道中国军人厉害,到底厉害到何种程度,并为亲眼见过,最让他惊奇的是这位学员射击中使用的‘单手换弹匣’?!!! 这是流传在越南战场上的一个关于中国步兵的神话,得以在十数年后重新目睹,是他此行访问中国最宝贵的收获。

  日期:2009-06-18 11:2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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