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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爱界:一个北漂失聪女孩的水月情缘
作者:
傅兴文
日期:2011-1-17 16:30:00
一
和他有关的那段日子,她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静静地躺在她怀里,像深夜一样熟睡。月光斜穿过玻璃窗,平铺在床上,宛如一方淡黄色的丝巾。他的额头淋着月色,明亮饱满。闭着的眼睑半明半暗,挺拔的鼻梁在脸侧投下一抹阴影。
昨夜的事涌在眼前,她感到面颊有些发热。
她低下头,抱歉似的轻吻他的嘴唇。两行泪水不由自主地溢出。
六楼。窗外是法国梧桐的树梢,阔大的叶片上下翻动,如起伏的波涛,光亮斑驳。她仿佛听见树叶的声响。不圆满的月亮挂在天庭,就在眼前,却遥远无比。
她用纤细的手指轻轻触摸他的脸、头发,贪婪地注视着他,企图把他刻进眼里、心里,刻一辈子。
不知过了多久,月光已经移到东侧的墙上。她想把他的头挪开,才发觉胳膊、腿已经麻木,石头一样沉重,动一下就仿佛有无数尖刺在肉里乱扎。
她僵在那里等着恢复正常。
该走了。这么一想,一排排潮水又开始在心里涌荡,撞来撞去。她走下床,穿上风衣,拿起自己的包。她多么希望这不是永别!她静静地站着,又看了他很久。
她俯下身,再次亲吻他的嘴、脸颊、鼻梁、眼脸、额头,动作无比轻柔。也许是昨晚的药物的原因,他只是动了动,没有醒。
手碰到门把手时,如触着烙铁一般缩回。她转过脸,望了他最后一眼。
天微微泛白,一片灰蓝,残缺的月亮也仿佛蒙了一层石灰,光泽尽失。大街上冷冷清清,只有几个早点摊贩正在准备摆摊。
她打车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在那间空荡荡的小屋里,默默地坐了十多分钟。她拖着两个大手提箱,迎着惨淡的天光,向大马路走去。记忆里响起手提箱撞击地面的声音,在这人迹寥寥的清晨里,那声响一定异常震人,因为她感觉自己的耳内一撞一撞的,似乎有根木棍在里面不停敲击。
开往老家的火车启动时,她呆呆地望着窗外,眼泪再次抑制不住地流出来。
她把手臂支在面前的小桌上,侧转脑袋,左手托腮,看右侧窗外的楼房和树木离自己远去。很久,她就那么坐着,木头一般,任泪水肆无忌惮地流下。旁边的乘客在用不解的眼神瞅她,但她根本没有心情去在意。
日期:2011-01-17 17:54:01
二、我是她
认识他是在一年多前从老家到北京的火车上。
他没有座位,站在我和妹妹侧对面的过道上,靠着椅背。瞥见他第一眼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也许是他长得像我哥哥的缘故吧——高高的,瘦瘦的,戴着眼镜,一股浓郁的书卷气。他身穿蓝白牛仔裤,白色T恤,挎着一个电脑包。他在看一本书,很薄,我瞥了眼书名:《边城》。他看累了就停下来揉揉眼睛,或者看旁边的旅客打牌,或者望向窗外,看流逝的田野、树木、村庄、河流。
我发现他偶尔会看我几眼。
不久,我对面的女孩给他让了半个座位。他微笑致意,坐下来。
我们这一侧的车厢座位是三人座,我坐在中间,妹妹挨着过道。他想把手中的农夫山泉放在小桌上。桌面有点儿满,我挪了下自己的食品袋,腾出一点儿空间。我们相视而笑。他的笑容很清爽,给人的感觉就像湛蓝的天空掠过几只白鸽。
我把手提电脑架在腿上,播放奥黛丽•赫本的《罗马假日》,和妹妹一起看。这部老电影我已经看过好几遍,隔一段时间就重温一次。我的心思并未在电影上,过一会儿就装作无意地抬头看他两眼。我发现他与电影里的男主角格里高利•派克有几分神似,不过他偶尔会流露出一丝忧郁。
他看书时的样子很有意思。有时,他一手拿书,或放在膝盖上,或半举在胸前;另一手半握成拳头,大拇指张开,用指肚和虎口垫着下巴,半个拳头放在嘴上,弯成“7”状的食指正好掩住嘴唇。有时,他会把书合上,眼睛或下垂,或微微上扬,侧歪着头,眉心形成一个淡淡的沟痕,似乎在凝神想什么。他这种姿态非常自然,不知不觉间就出现了,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看一阵子,就停下来休息几分钟。那时,他的目光会落到我的附近。有几次,我和他的目光相撞,我心跳得厉害,但尽量显出自然的样子冲他微笑一下。有一次,我竟然发现他的脸微微变红了。我很久没见过会脸红的大男孩了,而他看上去比我还大三四岁呢。
火车每到一站就上来一些人,渐渐地,过道里站满了乘客。
两三个小时后,他把书合上,站起来,在极其有限的空间里,活动一下腿、胳膊和脖子。由于人流涌动,他被挤到了我们这排座位旁边。
乘务员推着狭窄的餐车非常艰难地挤了过来。他买了一盒快餐,打算站着吃。
我把笔记本合上装进包里,起身示意他坐在我的座位上用餐。
日期:2011-01-17 20:10:36
三、我是他
我不大好意思接受一个女孩的让座,笑着说道:“不用不用,我站着吃就行。”
她没再说什么,微笑着离开座位走了出来。见她这么热诚,我便不再坚持,道谢坐下。
其实,在站台等车时,我就被她吸引住了——后来知道她当时正好在那一站转车。刚看到她时,我心跳陡然加速,差点儿以为她是我的初恋——她的某种神态、某个侧影特别像我一直深恋的那个女孩。自然而然,我对她特别留意起来。当时,她在另一支队伍的末尾,独自偏离人群,静静地望着天边某个点,眉头微蹙,眼神里有一股淡淡的忧伤。她似乎在看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看,仿佛不由自主地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在喧哗的站台人群中,她显得那么孤独。她那副遗世独立的神情,就好像她正处于寂寥无边的大草原上,四野空旷无人。她给人一种孤傲的距离感,但那种孤傲不是做作出来的,而是无形中散发出的,就像一朵丁香花,在不自知的情形下散发着芬芳。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她那种孤傲像一种保护层,类似蜗牛的外壳,只是为了保护特别脆弱的内里。她为什么能在众声喧嚣中保持着那样的神情?我当时就对她产生了好奇,于是上车后特意在她座位附近停下来——由于车票紧张,我没买到坐票。
她妹妹起身去车厢另一头取热水,她便坐在妹妹的位置上,挨着我。
我吃了几口饭,扭头问道:“你们也是去北京吧?”
她微微睁大眼睛,仿佛没听清我的意思。我又问了一句:“你在北京上学吗?”
她没有看我的眼睛,而是盯着我的嘴唇,一两秒钟后有些尴尬地摇摇头,用手指了指耳朵,说道:“不好意思,我听不见。”她的声音又微弱又干涩,好像是从鼻腔发出的,丝毫没有圆润的感觉。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她的音调证明了她说的是事实。我很震惊,心里猛地一紧,仿佛被刀砍了一下。我真没想到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孩居然是个失聪者。我马上想到了姐姐,她俩一样美丽,但又同样失聪。我有点儿怨恨上天。
日期:2011-01-17 23:26:47
四、我是她
见到他不久,我就想如果自己是个正常女孩该多好啊!我原本打算不和他直接交流,两人只用微笑来致意,交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朋友,彼此间留个美好的回忆。但现在,他和我说话了,我只能答复他,只能以实相告。两年来,除了对身边的亲人和好朋友,我很少发声说话,几乎快忘记怎么说了,对普通话的印象也是以前看电视时留下的,所以我不知道当时的音量和音调是否还正常。
他微微一愣,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两秒钟。看得出,他在尽力掩饰脸上的惊讶,但还是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好像既有吃惊,又有同情,还有怜惜。
随后,我发现他对我微笑时,似乎多了一层疼惜和怜悯。我很喜欢他的笑容,但我不希望他怜悯我。最初丧失听力那两年,我是那么敏感,那么容易受伤。遇见他的那段时期,我的心态已经比较平和了,不再太在乎别人的态度,但我还是希望他尽量把我当作一个正常人。当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们把话打在手机上,聊了一会儿。我得知他在一家杂志社做编辑。
到北京西站后,他帮我们把手提箱从行李架上取下来,然后一起下车,一起随着人流穿过地下隧道。
我们要去往不同的出口,快分手了,可他还从未向我问过联系方式。我的心咚咚跳得厉害,想要他的电话,但不敢,希望他能先开口。而他似乎根本没想到这一点。难道我们真的只有一面之缘吗?如果能和他做个朋友该多好啊!算了吧!要了联系方式又能怎么样呢?不切实际的梦罢了!
就在我设法打消自己的可笑念头时,他忽然取出手机,递给我,示意我拨一下自己的号码。
我明白他的意思,兴奋极了。在他的手机上快速摁了我的号,拨通,挂断,还给他。我们微笑着互相点头告别。一路上,我感觉心里有一朵荷花在盛开。
日期:2011-01-19 15:29:02
五、我是他
这个女孩长得那么像我的初恋,以致让人疑心她们是姐妹。其实,“初恋”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因为我们并未明确地建立恋爱关系,而且我追求她四年多了,虽然很多次独处一屋,也曾得到过她的暗示,但我始终连她的手都没牵过。我过于在乎她了,把她视为仙女一般高贵。就像张爱玲所说,在她面前,我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但没在尘埃里开出花来,而是彻底成了尘埃。只要看见她,只要在她身边,我就感到无上的满足,无上的幸福,甚至觉得身体的接触都可有可无了。我当然特别渴望得到她,包括她的身体,但面对她时,我一方面充满了自信,另一方面又产生了不可救药的自卑,觉得离她特别遥远,因此,四年来我连她的手都从未碰过。
能遇见一个长相如初恋的女孩,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一个失聪女孩在北京肯定生活不易,万一遇到什么困难,说不定我能帮点儿小忙。这么想着,我给她留下了手机号。
日期:2011-01-19 22:32:57
六、我是她
虽然我们记下了对方的电话,但直到一个月后才联系,而且是我主动和他联系的。
那次相遇后,我一直忘不了他。我知道这有些可笑,但这不是理智所能轻易掌控的。
他的笑容,他的眼睛,他看书和思考时的样子,他那既有点内向又有点洒脱还夹着一丝忧郁的神态,时不时就如月光一般照进我的脑海。我好像着魔一样,上下班的路上,等公交车时,吃饭时,晚上写日记时,看书时,临睡前,等等,大多数空闲时,都会不由地想起他。很多次,我的日记里都留下了与他有关的文字——多年来,我已经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也算是对孤独内心的一种倾诉或者释放吧。
他和我见过的那些男孩都不一样,越是想他,我就越对他产生一种特殊的好感。那种感觉具体怎样,我也说不上来。不过,对他的思念,总让我想起听力还正常时看海的情景——坐在海边的巨大岩石上,眼前是浅蓝的天空和深蓝的大海,耳边是无边无际的涛声;沐浴着暖暖的阳光,略微腥咸的海风拂过脸庞,吹过发际,吹乱发丝;看一排排海浪拍打铁锈色的石崖,碎成千万朵浪花,在阳光下闪耀。我不知道为什么想他时会联想到这种情景,只是感觉心里很暖很暖,但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感伤。
我一直想和他联系,但又迟迟下不了决心。多少次,我想给他发短信,又逼着自己放弃这个念头,只因为怕被他轻看。他一直没和我联系,大概早已把我忘了吧。我在他眼里,恐怕只是个匆匆的过客,偶然的机遇让我们在同一列火车上同行了五六个小时,然后分别消失在茫茫人海,再无机缘相见。
我知道自己开始陷进感情的流沙,如果不赶快脱身的话,很可能被吞噬掉,但我无能为力,抓不到任何可以救命的藤蔓。
我虽然十五岁时就丧失了听力,但仍有男孩追我。周围有不少女性朋友开玩笑说我长得有点像韩国明星。尽管我有时也觉得自己相貌不错,但大多时候,内心充满了自卑。就算我在别人眼里是个美女,又有什么用呢?我连个正常女孩都不是。我连听力都没有。和人交流起来特别吃力,既没有学历,又没有特殊才能,只能成为别人的累赘。我怎么可能配得上他呢!这种自卑的念头像魔鬼的爪子一样,时不时地冒出来折磨我,抓得我内心血肉模糊。(本节待续)
日期:2011-01-20 23:08:03
(接上 六 我是她)
我本打算让时间把我解脱出来,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会逐渐忘记他。但一个月过去了,思念反而日益强烈。那种思念与自卑的斗争就像一根生锈的锯条,每天在我心里锯来锯去。
终于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我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也许他已经换手机号了,也许生病了,但不管怎样,我要给他打一次电话,好知道他是否还好,如果他不回复,我就彻底断了这条心;如果回复了,就认他当个哥哥,做个好朋友。
我掏出手机,从联系人名单里找出他的名字,点开。望着那个已经背了无数遍,熟得不能再熟的号码,心猛烈地跳动,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手指在拨出键上悬了半天,但就是不敢摁下去。拨了又能怎样呢?恐怕只能是徒增烦恼吧!几分钟后,我轻叹一口气,合上了手机盖。
如此反复了几次。
最终,我一狠心,闭着眼摁下了拨通键。摁下的那一刻,我有一种被从牢笼里释放出来的感觉,无比轻松。
我只拨通不到两秒钟就挂断了。他肯定来不及接,但应该知道是我打的,如果他没把我的号码删除的话。
随即,我又被一种期待和担忧相互交织的蛛网罩住了。我急切渴盼着他的回复,异常担心他不理睬我。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我没收到任何回复。我异常沮丧,难过得要命,后悔不该撕破一个女孩的矜持。
谢天谢地!难熬的十几分钟过后,他给我回短信了,问我最近过得怎样。
他还记得我!
那一天,整个天空黄蒙蒙的,沙土飞扬,而我竟然觉得也很可爱。
日期:2011-01-21 11:53:21
七、我是他
手机铃声响起时,我正在写稿子,还没来得及接听,对方就挂断了。我以为是经常遇到的骗子电话,响一两声就挂,你打过去,要么是广告录音,要么被扣话费。这个未接电话有名字,看来是我认识的,但一时想不起名字的主人是谁。不久,我就把那个名字和她对了起来,没错,是她,一个多月前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女孩。
我想这不应该是她打着玩或者不小心误拨的。我停下手中的工作,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我能理解她的心情,不由得轻叹一声。
此后,每隔几天我就能收到她发来的短信。
她说目前在一家餐厅做服务员,有点厌倦那种工作,而且老板也时不时地骚扰她。我知道她对平面设计感兴趣,并且有记日记的习惯,就劝她自学一些设计方面的知识,业余时间也多看看书,尝试着写点散文之类的文字。
最初一段时间,她时常发短信向我咨询电脑方面的问题,说自己的笔记本出现了什么问题或缺少什么软件。
两周后,她说想看文学方面的书,让我帮她选几本适合她看的。我选了几本可读性比较强的小说和海伦•凯勒的著作。我们约定某天下班后把书带给她。
我所在的杂志社位于清华南门,她们公司在北三环西端。她住在西北四环内的一个小村庄,从她那儿往南四五站路就是我住的小区。我们都没想到彼此的工作地点和住处都离得这么近。见面地点约在苏州桥西边的金源时代购物中心,离双方的住处都不算远。
日期:2011-01-21 16:03:43
八、我是她
正值下班高峰期,偏偏老天又下起了小雨。虽然雨不大,雨丝很细,但路上比平时更堵了,向三环路两边望去,整条路几乎成了一个巨大的停车场。迷蒙细雨中,只见红橘子般的汽车尾灯亮成一片,车隙间的路面上映着道道红光。
我没有带伞,一边在公交站亭下等车,一边想象见到他时会是什么样的场景。想到很快就要见到他,我心跳有点儿加速。
他发短信说中关村那边的路上堵得一塌糊涂,他只好下车步行,让我先去吃饭的地方。
公交车终于来了。虽然慢得像蜗牛蠕动一样,但至少可以避雨,再说我也不着急,反正他在我后面,慢就慢点吧。
我上车刷公交卡时才发现里面已没有余额。我翻开钱包找零钱,却只有一张一百元的,这才想起中午吃饭时把七八元的零钱花光了。我掏出一百元的纸币递给那位中年售票员。
她很不耐烦地瞟了我一眼,说了一句什么,同时用下巴指指我的钱包。
我曾听朋友说过,坐公交车时最好不要用一百元的钞票,否则有的售票员会以为你是故意的,是为了逃票。我理解售票员,毕竟他们也不可能随时有那么多零钱。
我不知道那个售票员在说什么,就努力说了句:“我没有零钱了。”
我不清楚她是否听清了我的话。她又说了一句,好像还提高了嗓音。从她的表情,我看出她的态度很不友善。
我忽然想起包里带着残疾证。我知道出示残疾证可以免费坐公交,不过我从未使用过,因为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我是个特殊的人,更不想用自己的残疾换取免费的午餐。长久以来,我最怕成为别人的累赘,最怕因为残疾而受到特殊对待,所以我一直努力让自己独立,靠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因此,自从辍学打工以来,我从未要过家里一分钱,每年还把大部分打工费交给父母。
但是,我更怕别人怀疑我的清白。现在没办法跟售票员沟通,又担心她怀疑我逃票,只好用残疾证救救急。我掏出残疾证递给她,动作有点儿犹豫。
她扫了几眼,一边还给我,一边乜斜着眼睛,将信将疑地把我打量了一番。她的眼神带有一丝怪异,仿佛长着尖锐的刺。我看见她的嘴动了动,嘟哝了一声什么。我凭直觉知道那不是善意的话。旁边有几个人也向我转过脸来。(本节待续)
日期:2011-01-22 11:15:36
(接上 八、我是她)
那一刻,我多么希望没有出示残疾证!我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自己真做了什么亏心事。我微微低下头,眼睛望着窗外。我觉察到售票员时不时地瞥我几眼。那种异样的目光像带刺的扫帚一样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我恨自己不该使用残疾证,因为正是这一点加重了她对我的怀疑。但我更恨自己的心理素质如此之差,我本应该坚强一些,自信一些的,自己又没做对不起人的事,为什么别人的一点疑心就能让我如此狼狈呢?我恨自己!
在车上,我觉得一秒钟都是那么漫长。我真希望自己能马上消失。我在心里不停地催促车快点儿走,但我越焦急,车速越慢。
好不容易挪到了下一站,我急匆匆地下了车。本来还有一站路,但我实在难以忍受那种目光。
心情很糟。我在细如蚕丝的雨中慢慢走着,任凭雨丝淋在身上。
以前坐地铁时,见有的年轻人嘴巴紧闭,拿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他是聋哑人,请乘客施舍点钱,或者买一件他们推销的小物品。有朋友告诉我,他们其实大都是正常人。我不知道他们的真实情况,但我那时就想,我以后哪怕再穷,也绝不会去乞讨,更不会拿着聋哑当资本去祈求别人的可怜。可是,我今天却这么做了。刚才在车上时,我有种被示众的感觉。
我原本非常开心,毕竟要见到他了。但突然遇到的这件事,像一把剪刀把我心中的花朵铰得七零八落。
日期:2011-01-22 11:28:36
(继续 八、我是她)
不久,雨几乎停了,变成了一片雾。我低着头,迎着雾气郁郁前行。以前的种种遭遇仿佛发酵似的,也一起涌上心头。我觉得心口堵堵的。
我走到远大路的长春桥上,在桥拱的最高处停下。脚下是昆玉河,沿河北去不远,就是我住的小村庄,此时隐藏在一片灰暗中。
河两岸的马路上,汽车排起了长队。黑黝黝的水面微微荡漾,岸上的车灯倒映在水中,晃荡成一束束光影。那些光影歪歪扭扭,忽聚忽散,仿佛就在眼前,却又那么遥远,不可触及。
忽然,我想起他应该快到了。我刚才几乎把他忘了,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忧伤里。我不能再这么忧郁下去,应该让他看到我阳光的一面才是。
我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
为了今天的见面,我昨晚刚剪了头发(只是剪了剪,既没染也没烫),昨晚试了好几套衣服(都是非常普通的),才决定穿哪几件,如何搭配。此时,头发和衣服都湿漉漉的,虽然并未往下滴水,但我现在的样子也一定有点儿狼狈吧。他见了我会怎么想呢?刚才至少应该避避雨的。
我决定忘记刚才的不愉快。
他发短信说,再过十分钟就到。快要见到他了,我却又希望他不那么快来到。我的心又怦怦跳起来。我会不会让他感到厌烦呢?我们见了这面,以后还会再见吗?哎!见不见又有什么意义呢?根本不可能的!像他那样的男孩,肯定会找个好女孩的,大学学历,各方面素质都能跟得上他。我呢?一个丑小鸭罢了。明明知道结果,却还忍不住和他交往,我不就是一只扑火的飞蛾吗?如果结果很糟糕的话,我能够承受那个打击吗?
我胡思乱想着。时而盼望他赶快到来,时而又害怕见他。
日期:2011-01-23 13:41:38
九、我是他
公交车走走停停,我就坐车和步行交替进行。就这样,到达金源时代东边的大桥时,平时只需20分钟的路程花了近一个小时。
远大路也同样堵得厉害,站在桥上向西望去,汽车一辆接一辆,如冻僵的蜈蚣一样。马路右侧的汽车尾灯组成了一条橘红的绸缎,左侧的车头灯则亮成一条耀眼的白龙。
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有的司机焦躁地下车眺望前方。很多乘公交车和出租车的乘客等得不耐烦,纷纷下来步行。由于昨天的天气预报说今天是晴天,绝大多数人都没带伞,有的人用报纸或手掌罩在头上,急匆匆地赶路。骑自行车的大都弓着背,奋力蹬着爬上桥。
我知道她正在桥上等我,便留意寻找。
看见她时,她正扶着桥中央的栏杆,静静望着黑蓝的河水,不知在想些什么。迷蒙的夜空下,她长发及肩,一袭黑色的衣衫,显得单薄而瘦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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