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接连死人,而且之前……

作者: 锦龟

  日期:2011-2-9 19:01:46
  早春的深夜里,我从蛛网一般粘结的梦魇中挣扎着清醒过来,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凝视着头顶空洞洞的黑暗。那黑暗自上而下地沉淀着,最底下是一张看不到的大床,床上软塌塌地躺着一个人,那就是我,像极了一具失去了牵引的提线木偶。几点了?我在心里问自己,摸索着从枕侧拿起手机举在脸前,按一下开机键,惨白的微光扑面而来。十二点三十九分。拇指一动,迷糊着随手点开移动QQ收到的一条离线消息——

  毛沫:“冷!”
  我心脏猛地一跳,手一松,手机从上方跌落下来,正正好好砸在我的鼻骨上。我啊呀一声,呼地坐起来,狗一样爬到床头摁亮了电灯。
  窗外的猫哭穿过潮湿的空气,阴冷阴冷地传进来,叫得人头皮发麻。我扭头望着反面朝上扣在被子上的手机,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那手机上的摄像头,就好象一只眼睛一样,和我无声地对视着……
  毛沫?毛沫怎么会给我发QQ消息?或者说他怎么还会发QQ消息?他明明是早在一年前就淹死了的。
  我机械地翻过身,呆坐了一会,犹豫着把手机抓起来。滚动了一下方向键,没错,是毛沫,已经死去的毛沫在半夜十二点整的时候发给我这条只有一个“冷”字的消息。
  是谁在和我搞这种恶作剧吧?我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把手机关掉丢到一旁,重新围着被子躺了下去,我强迫自己相信这条消息是一个无聊的玩笑,猜测可能发消息的人,可是,谁有可能知道毛沫的QQ密码呢?
  困意如同指间的细沙,无可奈何地一点点漏掉了。我清醒着,直到天空泛起了湛蓝的颜色,鸟儿开始鸣唱,才再次沉沉睡去。
  叮铃铃——闹钟大作。
  我机械地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对镜洗漱,昨天还红润光洁的脸,一晚过后已是略显消瘦,我捏着下巴,左右照照,胡茬都冒了出来。我无奈地咂了一下嘴,也没顾上刮胡子,背包出了家门。
  当我精神萎靡地来到公司,同事差不多都到了,邻座余巧巧正在整理自己的位子,只见她把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具都叠放在办公桌的一角,再配上一棵马蹄莲的盆栽,活像雨林里一堆动物的死尸。我没把这种想法说出来,只是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把背包丢在椅子上。

  余巧巧右手按着一块白色的抹布,左手悬在空中捏着笔筒,细长的凤眼瞟了我一下,说:“你脸色好差,昨天又没睡好?”
  我说:“嗯,没睡好,还和以前一样总做梦。”
  日期:2011-2-9 19:03:00
  余巧巧停下手上的动作,盯着马蹄莲的绿叶子,沉寂了一会儿说:“又是关于毛沫的梦?从他出事儿开始,你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可毕竟已经过去快一年了,你时时记着也于事无补,再说,我们也都无能为力,你天天这样倒好像是提醒着别人也忘不了。”
  我叹了口气,把椅子拉出来,重重地仰靠在上面,说:“你当我想记着,可是晚上做梦总能梦到我有什么办法,而且……”

  余巧巧转过头来,带着淡淡的惊奇,认真地等待着我继续说下去。
  “而且,我和毛沫关系一直不错的。”我本来想把昨天晚上收到毛沫QQ消息的事情告诉余巧巧,可是话到嘴边我又不想说了,不管是谁要通过这么无稽的手段来捉弄我然后掩嘴偷笑,我都不会让他得逞的。
  余巧巧听我说完,也叹了口气,说:“也难怪,要是当时能找到毛沫的……毛沫的尸体就好了……”
  我马上打断她,说:“算了,别说了。”
  我欠了一下身,打开主机电源。余巧巧知趣地闭上了嘴巴坐了下去,隔间的挡板遮挡住了她整个人,只露出头上微微蓬起的几根头发。

  系统启动之后,我习惯性地先登录了QQ和MSN,再查看邮箱,可刚打开第一封未读邮件,就听到旁边余巧巧“啊”地一声怪叫。
  余巧巧怕虫子,偏巧公司里又有很多蟑螂,有时候大白天里蟑螂就敢嗖的一下钻到你的键盘下面,等你惊慌失措地把键盘翻转着提过来,它们又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打扫卫生的阿姨一再劝诫大家,不要把零食放在公司过夜,可余巧巧又总是记不住,半包半包的薯片随处乱丢,招来蟑螂就鬼叫一通。我倒不怕蟑螂,可经常被她这一惊一乍地吓一大跳,早就受够她了,没好气地说:“告诉你晚上别把零食留在桌子上,又有蟑螂了吧?你自己解决!”

  “不……不是……”余巧巧的声音打着颤。
  我站起来,胳膊压在隔间的挡板上,把头探过去,说:“什么呀?吓这样,这次不会是一群蟑螂吧?”
  余巧巧靠在椅背上,尽量地躲着桌子,手指轻轻地抖动着,指着显示器说:“你看。”
  我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余巧巧的QQ面板被拖放在显示器的右上角,只见上边一个图标来回的晃动着——是毛沫。
  我愣愣地转头,和余巧巧对视一眼,咽下一口唾液,说:“你点开看看,他说什么。”

  余巧巧眼神里充满了惊惧,不相信地望着我,说:“看?”
  我说:“没事儿,看看,肯定是谁恶作剧吧。”
  余巧巧听我这么说,也定下神来,把还指着显示器的手放在鼠标上,控制光标慢慢滑过去,纤细的食指灵巧地双击,毛沫的QQ消息弹出来——
  “冷!”
  日期:2011-2-9 20:21:00
  我伸长脖颈,清楚地看到消息的发送时间是零点过三秒。差不多同一时间,我和余巧巧都收到了毛沫的消息,究竟会是谁半夜三更闲的长毛做这种事情?我拧着眉,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自言自语地说:“会是谁呢?谁这么无聊?”

  余巧巧显然已经被吓得没主意了,呆呆地说:“不知道。”
  我说:“你怎么没把毛沫删掉?”
  余巧巧听我问她,突然回过神来,猛地一转头,盯着我说:“我删掉了!”
  我咧了一下嘴,说:“啊?不会吧?我昨天也收到毛沫的消息了,可是我没有删掉毛沫的……你是不是记错了?”
  余巧巧显得更加惊惧了,问我:“我怎么会记错?我确实已经把毛沫删掉了!你,你也收到他的消息了?”

  我点了点头。
  余巧巧缩在椅子里,张皇地左右看了看,低声说:“会不会真的是毛沫?毛沫说他冷。”
  我瞪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你别胡说八道!肯定是哪个孙子恶作剧吓唬我们!QQ有好友恢复功能的。”
  “可……可是,谁会知道毛沫的QQ密码呢?又动了我的QQ?”
  “呃——”我这下被余巧巧的问题噎到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余巧巧紧张地逼问我:“你说呀?谁会知道毛沫的QQ密码?”

  我直起身,恢复正常的站姿,说:“我怎么知道?!你别这么疑神疑鬼好不好?”然后又不自禁地俯身,低声接着说:“等一下沙维利和Peter来的时候我们问一下他们收没收到毛沫的消息,游泳的时候大家一起去的。”
  余巧巧还圆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轻轻地在喉咙里“呃”了一声。
  将近九点半,沙维利才晃悠着进了公司。他刚一露面,余巧巧就伸着粉白的脖子,白天鹅一样转着头盯着他。我对余巧巧说:“哎!你干嘛呢?至于吗?”
  余巧巧急得比比画画,小声催我:“你快问那。”
  我站起来,悄声走到沙维利的身后,压抑着呼吸,偷偷地看着他开机,登录QQ。可是,他一条离线消息也没有收到。

  我伸手在沙维利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说:“哎!”
  没想到沙维利像被蝎子蛰了一样,嗖地一下站起来,同时在空中转过身来,屁股靠在办工桌上,上身向后仰着,嘴巴张成了一个圆形,当发现是我之后,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骂道:“你他妈吓死我了!”
  我一看他这种反应,就猜个八九不离十,瘪了瘪嘴,问他:“你昨天是不是也收到毛沫的消息了?”
  沙维利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我,说:“你也收到了?”
  我说:“嗯。”然后回头看了看正在朝这边张望的余巧巧,接着说:“巧巧也收到了。”

  沙维利双手叉在胸前,目光盯着地面,好半天才说:“谁他妈这么缺德?干这事儿。”
  我说:“我哪知道?Peter还没来吧?”
  沙维利用力地向后弯着僵直的脊柱,朝办公室角落的经理室看了一眼说:“好像没有。”转过身没头没脑地划拉着鼠标,说:“怎么可能是Peter?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又不是小孩儿。”
  我说:“我当然知道不可能是Peter干的,我只是想问问他收到没收到。”
  沙维利把鼠标一摔,说:“谁他妈的吃饱了撑的,你不用问Peter了,不要管他,这种事情,你越认真他玩的越起劲。”

  我说:“那就不管了!”其实毛沫淹死的时候我倒没在跟前,同事一场,我又没什么对不住他的地方,我犯得着为了一条QQ消息像见了活鬼一样东跑西颠的吗?要不是余巧巧在旁边煽风点火,我还真就未必拿这个当回事儿。
  我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刚坐定,余巧巧就把脑袋伸过来,神经兮兮地问:“他也收到了吗?”
  我说:“嗯。”
  余巧巧又紧张了,问:“Peter呢?”
  我说:“他还没来。”
  余巧巧愁得哎呀哎呀地直叹息,说:“这可怎么办呢?别真的是毛沫吧?”
  我说:“你别总说这样的话行不行?死人能托梦还差不多,死人还能上QQ?”说到这里,我自己倒先被这话惊住了,自从毛沫淹死之后,我的确经常梦到他,梦到他还活着,只不过不是活在陆地上,而是活在波光荡漾的水底,他和从前一样眨着调皮的眼睛,嘴巴吐着泡泡,身体却平躺着,烂泥似的一动不动,上边乱七八糟地缠着一层一层的水草……

  日期:2011-2-9 20:44:00
  我脑袋里正想着呢,余巧巧伸手捅了捅我,说:“Peter来了,你快去问问。”
  我说:“我不去!刚才问沙维利还呛了一鼻子灰,再问Peter还不把我毛都烧没了?要问你自己去问。”
  余巧巧哼了一声,说:“你不去我去。”
  等余巧巧从Peter的经理室出来的时候,我刻意全神贯注地盯着显示器,不去看她。余巧巧故意不坐下去,弯着腰把键盘打得噼里啪啦,我心想:“我就不问你,你爱说不说。”
  果然,余巧巧憋不住了,把脑袋探过来,丰满的胸部毫不保留挤压在隔板上,低声说:“Peter没收到。”
  我没抬头,随便应了一声。

  余巧巧接着说:“他把毛沫拉到黑名单了。”
  我忙着手上的工作,目光没离显示器,说:“聪明。”
  余巧巧说:“可我也把毛沫删除了,怎么还能收到呢?”
  我说:“我刚才不是告诉你QQ有好友恢复功能吗?”
  余巧巧又有点急了,说:“可我的QQ成天在这里挂着,电脑被别人动过还有可能,可是谁会知道毛沫的QQ密码呢?”
  我说:“这破烂办公室,人来人往的,看好你的银行卡别让人知道密码就不错了!”

  余巧巧说:“我的银行卡里也没钱,知道密码也没用。”
  我说:“没钱还背一万多的皮包。”
  余巧巧说:“女孩子哪有不爱包的,宁可在吃住上省点。”
  我说:“脑袋短路了!”
  余巧巧咂了一下粉红的小嘴,埋怨我说:“我说QQ密码,你怎么扯到皮包上了?!”
  我说:“QQ密码你问IT部去,你问我我哪知道?”
  余巧巧没辙了,嘀嘀咕咕地说:“这怎么办呢?这怎么办呢?”
  我用手背托着脸颊,看着余巧巧认真地说:“你就当没这个事儿就行了,不是毛沫最好,即便是毛沫,他自有家人料理,轮也轮不上我们。”
  余巧巧说:“你也不是不知道,毛沫就有一个妈。”
  我说:“有两个妈那是地主家的少爷!”
  余巧巧被我气得扑哧一下笑了,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家里就他妈一个人,没有爸的,一个老太太,能办什么呢?”

  我说:“那我们能办什么?”
  余巧巧把嘴巴贴近我的耳侧,呼出的热气吹得我直发痒,一直痒到脖子上。她轻声说:“要不我们给他做场法事?”
  我听完她的话,往旁边一躲,拉着架势说:“你说什么?神神叨叨的!”
  余巧巧双手叠放在隔间的挡板上,目光一下子黯淡下去,虚无缥缈地也不看我,幽幽地说:“毛沫多可怜,死了连尸体都没找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也许他现在真的还在水底下,不然他怎么说他冷?”
  我忙挥手,像轰苍蝇一样轰着余巧巧,我说:“你怎么又来了?我都说是别人恶作剧了,你怎么就认定是毛沫呢?你要是还不放心你就打电话问问丁贝,他不是咱们公司的人,游泳的时候他也去了,他要是没收到就说明是有人恶作剧。”

  余巧巧反问道:“那要是他也收到了呢?”
  我说:“呃——那,也是恶作剧吧。”
  余巧巧长叹了一声,跌坐回她自己的椅子,她刚一坐下,她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响了几声,余巧巧站了起来,拿着手机朝我一晃,说:“是丁贝。”
  我心想这丁贝也是猪一样的智商,他收到这种骇人的消息怎么不打电话给男人确认,非要打给余巧巧!
  余巧巧翘着小手指,把手机贴在耳朵上,说:“喂,丁贝?”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你也收到了?”说完之后又面色凝重地听了半天,说:“好,我等会儿打给你。”

  我看这下是躲不过了,我不问她她肯定也得更我汇报,只好说:“丁贝也收到了?”
  余巧巧说:“嗯,你还说这是恶作剧吗?”
  日期:2011-2-9 21:11:00
  我说:“那你问问其它的同事有没有收到啊?”
  余巧巧的眼睛在办公室里扫视了一圈,说:“你看他们像收到了吗?”
  我说:“是有点怪!”
  余巧巧看我略有动摇,更来劲了,说:“就算不是毛沫,不管是谁,单挑我们这几个人肯定也是别有用心。”
  我故作夸张的表情,说:“有没有那么严重?你当我们公司是特务俱乐部啊?”

  余巧巧说:“倒是没那么严重,可摊上这个事情了,总不能不管不顾吧,我去和Peter商量商量,到时候有什么措施你们跟着就行了。”
  我忙说:“好,好,跟着。”我心里想,商量个屁呀,早就看出来你和Peter关系暧昧不清了。
  余巧巧在Peter的经理室呆了半个多小时,浅笑着出来了,走到我身侧,低声说:“周六上午,留出时间。”
  我说:“干什么啊?非要赶在周末一大早。”
  余巧巧说:“现在还没定,到时候再通知你。”说完一扭身,找沙维利去了。

  我侧头用眼睛的余光瞅了余巧巧的背影一眼,心里说:“哼,还没结婚,屁股那么大。”
  余巧巧肯定和沙维利说了同样的话,因为我就听到沙维利不满地抱怨:“干什么啊?”
  余巧巧说:“Peter安排的。”
  沙维利的声音马上低了下去,说:“哦,哦,好,好。”
  等余巧巧踩着高跟鞋咔嗒咔嗒地走回来,我扭头对她说:“你不通知丁贝?”

  余巧巧说:“中午休息的时候通知他也不迟。”
  我说:“这要是恶作剧,别人可有笑话看了。”
  本来我还以为过几天大家就把这个事情忘了呢,没想到余巧巧却记挂在心上了,周六一大早就打电话给我让我去公司和大家集合。我咕哝着从床上爬起来,早饭也没吃,简单洗漱一下就出门了。到了公司一看,Peter,余巧巧,沙维利还有丁贝都到了,情形和我们上次相约出去游泳的时候一样,只是少了一个人,少了毛沫。五个人挤上Peter的车子,一路上大家情绪都不高,毕竟是去悼念亡者,和上次出游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车行了一半,我才忍不住打破沉默,说:“怎么可能是毛沫?你们还真相信这么荒谬的事情?”
  沙维利和丁贝互望了一眼,没有说话。余巧巧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从后视镜里看着我说:“信不信我们全当是求个心安,不然半夜三更冷不丁收到那么一句,也怪吓人的,你说是不是?”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全当是吧。”
  无言地又行了一程,我才突然想起来,问余巧巧:“就我们五个人来能干什么呀?你没找个和尚道士啥的?”
  余巧巧轻巧地说:“你别管了,我都准备好了。”
  我心想难不成你还请了什么人在目的地等我们?或者还是谁坐着鬼抬轿忽闪忽闪地在车后头跟着呢?想到这里我自己虽然也知道绝无可能,但还是背脊发凉,下意识地回头朝车后望了一眼,只见灰土土的建筑一栋栋无声地倒退而去,大大小小的陌生车辆放肆地疾驰,哪里有半个人影。

  日期:2011-2-9 21:55:00
  出了城区,上到一条砂石路,车子开始颠簸起来,车轮碾过路面发出单调枯燥的沙沙声。我早晨没有吃饭,晕起车来,胸口一阵阵泛起恶心,只好问余巧巧要了一张湿巾捂住口鼻,蹙眉靠在座椅上。沙维利和丁贝也不说话,各自扭头朝向不同的方向。余巧巧则有一句没一句地和Peter聊着,走一段她就会说这个上次见过,再走一段她又说那个上次见过,吵得人心烦意乱的,最后还是Peter受不了她了,不耐烦地说:“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我看到余巧巧侧脸剜了Peter一眼,赌气似的闭上了嘴巴,低头抠起粉红的指甲,咔咔作响。
  到了砂石路的尽头,我们都疲倦地从车里爬出来,手撑在腰上举目四望,只见那些蒲公英的小黄花依旧零星地点缀在荒野之上,稍长一些的蒿草随着轻风微微抖动,大家故地重游,却不敢唏嘘,更是丝毫没有去年的兴致。
  Peter说:“走吧,别在这里耽搁了。”说完又看着我继续说道:“向荣你小心点,别跟上次一样走两步就把脚崴了!”
  我吁了一口气,没搭理他。跟在余巧巧的身后,随众踏上了乱石横斜的山间小路——我们的目的地是半山腰的一个死水湖。死水湖是毛沫说给大家知道的,他是本地人,他说他读高中的时候经常和同学偷偷跑到这里来游泳,湖水清洌,湖面宽阔沉寂,四周又没有人烟,是野游的好地方。他还说这湖是山上的雨水雪水汇聚而成,纯净,就算不会游泳的人呛了两口权当是喝农夫山泉了。没想到他这一喝喝了个永生永世,主动请缨带我们来游泳却成了他最后一次戏水,一猛子扎下去就再也没有上来。是真的没上来,尸体没捞到。

  上一次,我刚下车,没走两步就踩到一颗滚圆的石头上,脚踝处喀嚓一声,身子一歪直接就萎在地上了,撸起裤管,眼瞅着脚脖子就肿了起来。毛沫当时蹲在我身侧,把我的脚抬起来,一个劲地自责,连说:“哎呀,哎呀,这怎么办?不带你们来好了。”其它人拥在旁边,也急切地问,没事儿吧?眼神却是淡淡冷冷的。我心想,大家长途劳顿,为的就是上山中湖里畅快地玩回水,别因着我这一点小伤连累大家挫了兴致中途而反。只好硬着头皮说:“没事儿,轻轻崴了一下。”

  毛沫听我这么一说,瞪着我嚷道:“这还没事儿?都肿了!”
  我忍痛把腿抽回来,说:“真没事儿,你们上去游吧,我在下边等你们,看风景也不错。”
  毛沫说:“这怎么行?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说:“真没事儿呢!又不是小孩儿,崴一下怕什么?回去上医院也不过就是擦点药酒,你快带他们上去吧。”
  毛沫还不死心,扭头扬着脸对别人说:“我们回去吧?”
  我也抬头看着Peter他们,只见几个人都故意侧头看山上山下的风景,没人看我。我说:“毛沫,你别墨迹了,真没事儿!你们快上去吧,这个时间湖水温和,你们早点下来就是了。”
  毛沫犹犹豫豫地站起来,还低头问我:“真没事儿?”
  我也趔趄着从地上爬起来,说:“你看,没事儿吧!”

  目送毛沫带着Peter他们消失在我如今攀援的这条小径深处,我恨恨地挪到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一边揉着脚腕一边埋怨自己倒霉,枯坐了半个多小时,又爬到Peter的车里听了一张CD,左等他们不下来,右等他们不下来,却等到从来路上鸣笛呼啸而至的一辆警车。
  日期:2011-2-9 22:09:00
  我扭着身体坐在车门口,把头伸出去往后张望。四个警察从警车里跳出来,径直走到我面前。我还在想,这荒山野岭能有什么犯罪活动,警察跑这来干什么了?打头的胖警察走到我面前,凶巴巴地问:“谁报的警?是不是你?”
  我一怔,忙说:“啊?!不是啊!”我就崴个脚脖子,我至于报警吗?我就是闪了腰我也不敢报警呀。
  警察又问:“是不是你们一起的?”

  我说:“呃——不是吧?我的同伴上去游泳了,我一直没上去。”
  打头的警察没再搭理我,对后面的人说:“快,上去。”
  我在他们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忙问:“出什么事儿了?”
  最后面的小警察头都没回,麻利地应到:“上边有人淹死了!”
  我听了这句话,心脏忽悠一下悬了起来。有人淹死了,不会是毛沫他们吧?可是万一是毛沫他们,淹死的人会是谁?我把每个人都猜到了,唯独没有猜是毛沫,毕竟是毛沫带大家来的,他熟悉湖里的环境,又是会游泳的人。我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还先打给了毛沫,结果手机响了半天没人接,我挂掉又打给Peter,刚一接通我就明白了,的确是我们的人出事儿了,Peter说一声“喂”都带着哭腔了。

  我说:“Peter,怎么了?”
  Peter哽咽着回答我:“是毛沫,毛沫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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