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无墨江湖终结篇

作者: 廖无墨

  日期:2010-11-15 12:23:00
  第一章
  中学时期
  一、学校江湖
  那个年月,回忆起来,就像一张黑白照片。

  那天我看一张老照片,一排有瓦的平房,平房前面杂乱无章。一些果树,有棵的顶端挂着一枚柿子。天似乎很清澈,那云能清晰分辨到丝。我和三个孩子,都穿的很破烂,是那种接楼梯的衣裳,胸前都佩戴着毛主席像章。我们站在那里笑,阳光里,牙很白的样子。
  看模样,大概是六七岁。跟现在六七岁的孩子比起来,面相愚蠢透顶。
  想不起来这张照片是谁照的了。好像那时候很少野外照,野外照都是纪念性建筑,比如北京天安门。我记得许多人家里,都有北京天安门前的照片。那个年月,天安门应该是底片用得最多的一个建筑了吧。
  印象里,我的童年,照相都是进照相馆,一家人的合家欢。应该是生日之类日子吧。一个个都很庄重,好钢都用在刀刃上的样子。
  这张照片上的人,两个已死。跟江湖无关。一个死在北京玉渊潭,游泳出的事故。那时候他是被称为天之骄子的大学生。另一个是喝酒喝死的,就在去年。其实我跟后者早已不相往来,他事业有成,你不先跟他打招呼,他绝不跟你打招呼。从你跟前走过,永远不相识的样子。而我的性格,也永远漠视这种人。
  那时候,我们住在一起,都在一个学校上学。

  我所在的学校是那种厂矿子弟中学,从小学一直到高中。并不是每所学校都能走出来纵横江湖的人,就像大善的人少,大恶的人也少。如果每所学校都能走出来一个大恶,江湖就会很乱,到处是不灭的硝烟了。
  上小学时候,许多绿军帽,一直到中学,都是许多绿军帽。其实那时候绿军帽,多半是一种叫做合作社的商店里卖的,不是流出于部队。那时候不敢以假乱真,真军帽和合作社卖的军帽,一眼就能分辨。合作社卖的那种军帽,颜色很叫,开始是布的,后来不知道成没成的确良了。合作社的帽子很浅,那一圈箍,也很窄。真军帽则色泽柔和,帽很深,箍也宽。那时候如果两帮人约架,一帮真军帽,一帮假军帽,假军帽往往不战而溃。当然那时候抢军帽,抢的都是真军帽了。也有月黑风高之夜,费尽千辛万苦,抢来假军帽的,被人笑掉大牙。这种人,道行不是一般的浅,工龄不是一般的短。

  至于军装,我则记不分明,大致也是类似情形吧。我只记得初中里面,穿真军装的几乎没有。
  我所在的那所学校,当时很多树,里里外外都是树,类似于现在的野外。那时候泡桐倒不多。
  我的整个小学时代,都没有涉足江湖。小学时代应该没有江湖,但是千真万确,有坏人。小学时代大名鼎鼎的坏人,长大后多半是坏人了。一个现象是,小时候就坏的孩子,已经坏皮了,往往没有半道坏的孩子来得猛烈。当然我这样讲,并不是说半道坏的孩子都在江湖成了大气候,我是说成大气候的,多半是半道坏的孩子。
  我的小学时期,像多数同学们一样,看见那些坏孩子,躲得远远地。有时候也羡慕他们,我发现老师,往往对他们亲切,虽然是玩笑类的亲切,但我们这些好孩子,却从来没有得到过。
  小学时候,高中很遥远,所以高中的那些人,记不分明了。

  只记得小学那些坏孩子。我相信多数小学同学,都记得那些坏孩子,包括老师。
  而我不仅仅是记得,我后来,融合进了那个社会。
  当时那些坏孩子,走路都是面朝天,因此脸很黑,后脖颈稍微白。小学里成气候的,记得只有四个,按笔画顺序排列,依次是小炉匠,卢爱民,李红英,座山雕。他们四个不是一伙,分庭抗礼,各自一片江山。卢爱民小时候有两年长的特别喜人,唇红齿白,惹人羡慕,后来不该长的都漫出来,成了魑魅魍魉。说到卢爱民,让我想到昙花一现的好看人,不在少数。卢爱民个头不低,大约留了有两三级,都是升初中时候留的,就像跳高那个杆,总是跳不过去。其实他们四个人,都是留级生。卢爱民是霸在厕所那一路,许多同学,尿急了也不敢去。小炉匠一直清秀,小小年纪理光头,后来我们共同走进江湖呼风唤雨,许多人都说不像。他不像,我也不像。有一种是留名声,有一种是留面目。前面提到的卢爱民,就是留面目,打老远就看见一个魑魅魍魉,好像一股妖风,大家就知道,江湖人来了。小炉匠霸在那几座乒乓球台处,就坐在案子上,双眼放电一样看人。于是下课时候,乒乓球台也一片冷清。他们四个人里面,李红英面相最凶,个头不高,一双眼充满杀气。后来我想,那么小的孩子,就有了那么多的杀气,应该是胎里带。他的父母我见过,都是凶恶之人。李红英常年是平头,霸占了篮球场那一块,经常拿根丝瓜杆,当老师面,划着火柴,抽一口,喷出两个烟圈。最丑的就是那个叫座山雕的。其实那时候江湖人多数都丑,丑的五花八门,不知道谁说过,丑人是江湖的门票。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你不进江湖谁进江湖。座山雕是游神,没有固定场所,学校里乱转。同学们都像避瘟神一样,看见他走来,赶紧回教室。

  那时候我们学校,小学是一个院子,中学在后面,有一道门连接。
  记得是小学五年级时候,那是个秋天,树叶都黄了,一片天高云淡。那天打了下课铃,我们走出来,我看见中学里面两个高个子,都穿着布军装,都理着光头,从后院走了过来。
  两个高个子是初中里面的风云人物,也是妖魔鬼怪那种脸。强壮那个叫老黄,单薄那个我当时不知道。他俩把小炉匠,卢爱民,李红英,座山雕召集到篮球架下,几个人头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后来上课铃响了,几个的头还凑在一起。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那四个坏孩子,头凑在一起。
  当时我感觉到,他们几个的头顶,笼罩着一股杀气。

  接下来的几天,校园里消失了卢爱民,李红英和座山雕。
  小炉匠照旧在校园,弓着腰坐在乒乓球案子上,双眼如电。
  这天放学,我和两个同学走在一条小路上。那铺地的落叶,埋去了脚背。左面是一溜矮墙,不例外地刷着石灰大字,誓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以及打倒谁谁谁的字样,隐隐还可以感觉到文攻武卫的硝烟。我很小的时候,躲在一个旮旯里,瞪着惊恐的眼睛,观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械斗,派系之间的械斗,安全帽,红缨枪,标枪,杀声震天,硝烟和鲜血弥漫了我的双眼。

  那一年我好像刚上幼儿园,我看着流血的尸体从我跟前抬过。
  这条小路细长,拐一个慢弯,看到前面出口处,三个头上都包着结着血痂的纱布的孩子,背对着我们,在争执着什么,声音很响亮。
  我们转身退出了小路,我们都认出来了,三个人正是卢爱民,李红英,座山雕。我们退的时候,听见一声耳光响,回头看去,李红英气势汹汹,座山雕捂脸看着他。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老黄找他们,是让他们去附近的建新小学打架,对方也是几个留级生。据说因为一些原因,老黄他们不便出面。结果他们一去,被对方秋风扫落叶,只小炉匠边打边撤,毫发无损。
  谁也没想到,这场架打了七年。卢爱民,李红英,座山雕退出,小炉匠多次是孤军奋战。后来对抗势力逐渐壮大。

  日期:2010-11-15 12:35:20
  二、反扣军帽秦国强
  秦国强有一个时期,一直反扣着军帽。秦国强瘦高个,一双鹰眼。
  我第一次见秦国强,是上初一。那天是个开春吧,我们学校不远在赶会。那时候的城市,经常碰见赶会,好像卖树苗的居多。赶会的人摩肩接踵。现在回忆起来,因为年代久远,场景好像起了一层雾。
  那天我和小炉匠两个人去会上溜达,还没进入人声嘈杂处,看见几个和小炉匠差不多大的孩子,站在路边虎视眈眈。其中一个反扣军帽的,小炉匠一迈眼告诉我,那就是秦国强。
  秦国强的大名,我已经耳熟能详。那次建新小学,小炉匠他们被秋风扫落叶,对方为首的就是秦国强。

  小炉匠对他们讪笑一下,准备走过去。
  秦国强一摆手,你过来。
  秦国强当时披着一件发白的布军装,里面是白衬衣,腰里束着军用皮带,下身是劳动布工装改成的牛仔裤,一双黑亮的显得非常大的皮鞋。
  像这个年纪,穿皮鞋的几乎没有。
  我还穿着棉猴,我感觉秦国强一伙很寒冷。

  同样穿着棉猴的小炉匠就像土八路一样,用布鞋踢着石子走了过去。小炉匠的光头刚刮过,太阳里泛着青光。
  我站在原处没动,我装着不看他们。有时看一眼,就是祸端。我刚入江湖,路遇一些江湖人,我都装着不看他们。
  其实我早就看了,用漫光去看。
  秦国强几个都在抽烟,等小炉匠到了近前,秦国强一抬手,一道火光袭来,那半截香烟在小炉匠额头碰出许多火花。
  小炉匠梗着脖子说,已经说和!

  秦国强说,这世界变化快,老黄已经没资格了。
  小炉匠说,你胆敢这样说,那我去告诉老黄。
  秦国强咧嘴一笑,其他几个也咧嘴一笑。
  小炉匠转身就走,被人一伸腿,扑通摔了个跟头。
  我后来不敢漫光再看,漫光再看我觉得我非常不江湖,小炉匠在挨打。其实我用眼光去寻找武器了,我看见了许多砖头。但我终究没敢去捡。初混江湖时候,我经常为我的懦弱汗颜。
  于是小炉匠被打的鼻歪眼斜,棉猴上是大片的血迹。
  我跟在他后面往回走,我一直想溜。

  小炉匠右手捂着一个冒血的窟窿,一言不发,我也一言不发。
  路过我们学校门口,见李红英和座山雕在对峙。李红英那双凶眼灼灼放光,座山雕身边是几个社会上的孩子,捋着胳膊想跟李红英动手的样子。
  看到小炉匠一脸血走过来,他们停止了对峙,座山雕喊一声,小炉匠,咋啦?
  小炉匠依旧捂着头,见老黄没?
  座山雕对李红英说,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李红英鼻子里哼一声。
  座山雕几个跟我们汇作一处,座山雕说,老黄他们去十五中打比赛,你哥他们都去了。
  我当时看了李红英一眼,李红英正恶狠狠地瞪我。
  老黄是学校篮球队的,经常去打友谊赛。我看过老黄的几场比赛,老黄经常冲撞人。
  来到十五中,小炉匠头上的血窟窿已经不再冒血,路上见有人晒得墨鱼骨,座山雕几个拿石头碾了,一股脑都撒小炉匠伤口上。
  座山雕骂我傻~逼,我无地自容。座山雕说,你要是上,小炉匠不会吃那么大亏。座山雕又说,混啥混,净累赘。
  刚好老黄一群从校园里走出来,一个个头上冒着汗,身上搭着衣服。小炉匠的哥哥老边裹着棉袄,看热闹的样子。
  老黄摸着小炉匠脑袋上结痂的血迹,老黄说,现在秦国强背后站着徐和平,打狗还得看主人,小炉匠,不是你哥不帮你,我跟徐和平说不过去。
  裹着棉袄的小炉匠哥哥老边,不屑的说,老黄,谁背后都站着谁,照你这么说,咱只能吃亏。
  老黄说,老边,我跟徐和平有关系,你又没有,你去呀,他是你亲弟弟。
  老边说,去就去。
  老边身边,有一个和他一样裹着棉袄的三角眼。三角眼叫毛大孩,是我们这片的社会青年,当时在我的眼里,也是高不可攀的江湖人。可能座山雕哪点惹他不高兴了,他一脚踹在座山雕的肚子上,座山雕差点一个屁股蹲。
  毛大孩双眼血红,说早听说秦国强横行,一直没会过他,走走走,他妈的老子身上揣着刀,谁怕谁!

  离开十五中不远,座山雕叫我滚蛋。我也没脸说什么,默默的低了头,一个人走了。
  第二天我去小炉匠家找他,我迫切要知道事情结果。
  当时小炉匠,老黄,老边,毛大孩,座山雕,卢爱民都在,屋里面乌烟瘴气。我看见小炉匠包了头,我还看见老边也包了头,右眼角和嘴角都叉了。而座山雕,则少了两颗门牙。
  我想我已经知道结果了,我缩在一边,尽量不让谁注意我。
  老边说,大孩,我还得说你,你身上揣着刀,你光喊你身上揣着刀,你不掏有啥用。
  老黄说,咋没用,起码秦国强他们没有动他。

  毛大孩瞪着一双凶恶的三角眼,毛大孩说,抽刀必死人,现在还不是死人的时候。
  老边说,好了,我认识你了!
  那一天我从小炉匠家出来,看见秦国强他们二十几个,扇形走来,一个个不可一世。
  日期:2010-11-16 10:44:15
  三、少年恩仇
  我说我一脚踏进江湖,是因为李红英的步步紧逼。我那时候甚至都不敢从校门口放学了,我翻墙走。而我是个爱面子的人,我又不想让人家看出来我是这么惧怕李红英,翻墙的时候,装着是去墙边找东西,看人不注意了,刺溜上了墙。那时候男孩子,会爬墙的占多数。李红英后来说,爱面子的人,终究是要出事的,果然就出事了,我一脚踏进了江湖。

  对于步步紧逼,李红英不认可。
  当我们都三十多岁时候,我穿着貂皮领子的丹尼夹克,那是当时江湖的标记。我的裤腿如刀,我的皮鞋雪亮。
  李红英那是已是满脸病态,裹一肮脏的鸭绒袄,满是灰尘的皮鞋裂开嘴来。
  那天我俩路遇,我器宇轩昂,他弓着腰站在我面前。
  他说,你学坏,根本不是因为我。
  我说,那你说因为啥?

  他说,因为你家出身不好,你入不上团。你本来一上初中就直接入团的,你是班长,结果别人入了,你却没有。
  我说,那时候我已进入江湖。
  他哈哈笑,你觉得你已进入江湖,可我们,包括老师,根本看不出来。哈哈,你那时候,也就是能跟江湖人说两句话罢了。没入上团,对你是个重大打击。
  我说,你这么一说,多方面原因啦。
  他又哈哈笑了起来,也有我的原因,你忘没,那次全校大会,你上台领奖,同学们哈哈大笑。

  我也笑了,咋会忘。
  他说,你自己根本不知道,你背上用别针别了一张白纸,上面三行字,第一行是打倒美帝,第二行是打到苏修,第三行是打倒我爹!
  我说,红英,我那会真有杀你的心。
  他说,那时你不敢。你属于磨练出来那种人,你不是一开头就骨头硬的。
  我说我一直觉得你没脑子,看来不是。

  李红英说我是磨练出来的,我想确实是这样,也许应该说是逼出来的吧。你天天挨打,又没有人出来支撑,颜面扫地。要知道我是个受人尊敬的人,我在我家门口和班里,一直是孩子王。好孩子里面也有孩子王,那是一种多数人无法拥有的凝聚力。
  于是为了尊严,我一脚踏进了江湖。也许还不是江湖,是李红英说的那种,但已经往前走了。
  我踏进江湖的时候,李红英打我和跟我要好的同学已有数月。起因很简单,我们班上分派。那时候的学生,跟社会上学,也分派,我们分成两派,基本没有中立的。按当时的说法,我是大多数,对方是一小撮。忽一日,那一小撮为首的勾结了李红英,于是我们的厄运降临了。
  我跟小炉匠结交的也很简单。那天寒风呼啸,小炉匠跟魑魅魍魉的卢爱民吵完架,梗着光头走了。我追了上去,我这个时候注定要独自一人,我不能让同学看见。
  我追上去时候,跟在他后面,好久没有说话。
  他突然站住了,傻~逼,你想干啥?
  我说,我想今后跟你玩。
  他显然有些吃惊。他知道我是班长,我经常上领奖台。一个班长决不会这样跟他说。

  他翻眼问一句,跟我玩?
  我很急迫,也很窘,脸也红了,小炉匠,中不中?
  他咧嘴一笑,咋不中,哈哈,我日他姐!
  当我和小炉匠一起出现在校园里,勾肩搭背,我看见了李红英惊愕的目光。
  小炉匠说,俺四个里面,只李红英跟我最有仇,以后他再打你,我不打他不是人。

  那是一段安静的日子,我那些被打散的同学们,又都聚拢了。因为小炉匠,我们和李红英他们,暂时井水不犯河水。我根本没想到,我跟李红英的战事,很快就要揭开序幕。
  就是这一时期,我开始养鸽子。
  当时的鸽市叫做自由市场,民兵一来,轰的大家都跑散的地方。这种跑散跟现在那种商贩的跑散不一样,这种跑散很壮观,满天的鸽子扑啦啦飞了起来,遮天蔽日。
  我第一次去鸽市,是和几个同学。那是个礼拜天,阳光当头照耀着。我们是步行去的,摸了许久,终于看到那片连绵的刚刚吐绿的树木,和那树木下连绵的卖鸽人了。
  那应该是最早搞市场经济的人吧。

  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时一对油砂眼的好鸽子要卖到十块钱。
  第一次去,没钱买,只是转。也没敢问,只是听。
  那天我见到了赫赫有名的徐和平。
  其实我们进鸽市,一眼就看见了徐和平,在那一片灰蒙蒙的装扮里,徐和平就像一块水晶,闪出耀眼的光芒来。这是一个非常干净的青年人,也非常的帅气,我好像没有见过这么帅气的,也许是没有见过这么帅气又打扮的这么地道的。
  徐和平身披笔挺的将军呢大衣,里面是板正的螺纹布军装,一双武汉青年式皮鞋,闪着柔和的光芒。
  说到武汉青年式皮鞋,我这里得交代几句。我过去从来不懂什么皮鞋,我只懂翻毛皮鞋,黑皮鞋原本穿的人就少。自从跟小炉匠玩上了,我知道了当时江湖上混得好的人流行两种样式的皮鞋,一种是武汉青年式,一种是蚌埠青年式。一般是列车员捎过来,或者自己专程去买的。

  徐和平的过目不忘,不光是他的长相和装束,是他那道眼光,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身边,蹲着一个小青年,地上放着两笼鸽子。
  那天民兵又来了,市场一片骚乱,鸽子满天飞了起来。
  民兵来时候,我们的位置离徐和平不远,我们当时也想跑的,大家都跑时,自己就不由自主的想跑。
  徐和平身边的那个小青年站了起来,大声说,哥,咋办?撒鸽子跑?
  徐和平的声音我是隐隐听到的,徐和平说,不撒鸽子,也不走人。

  小青年说,为啥?
  徐和平声音提得很高,因为今天我来了,因为,我是徐和平!
  当天傍晚,我见到小炉匠,我说,你说的那个徐和平是不是长可帅?
  小炉匠说,不是一般的帅。
  我说,我日,今天我看见他啦!
  日期:2010-11-17 10:02:33
  三、电影院突袭
  不久我知道了,小炉匠根本不认识徐和平,甚至没见过,他只是听到了太多的传说。而老黄,也不认识徐和平。老黄常说,认识人多,也不是好事,打不成架。我想,老黄也许是听说的人太多了吧。听说的人太多,也打不成架。

  我知道这件事情时候,树叶已经扑啦啦绿了,这片大地,勃然生机。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老黄是我门口的一方土地,我多次见过外面的流氓,路过我们这方土地,或者被老黄招呼,或者被老黄怒视。老黄的怒视是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意思是告诉对方,走你的路,别在这方土地找事。那时候就像各国的国旗,每一方土地,都有一面国旗。
  我想当时,江湖上最大一面国旗,应该是徐和平。
  那天下午,风很滑的吹过来。风很润的吹过来,一般要有雨。说到这里我想到小时候没有天气预报,都是看天气。云往东一阵风,云往南雨涟涟,云往北一阵黑,云往西,放羊的小孩披蓑衣。还有就是燕子低飞蛇过道,大雨顷刻就来到之类。
  那天下午,我又逃学了,这一时期我开始频繁的逃学。

  我跟在老黄,老边,毛大孩,小炉匠,座山雕十几人后面,走在一条马路上,我们走出了一长溜。座山雕最近老来找小炉匠,好像是因为李红英的事。座山雕又包着脑袋,一头的纱布很脏。
  老黄说,该巡逻巡逻了,最近外来流氓老多,前天座山雕被三个吊胳膊的打了一顿,咱居然今天才知道。老边,你打听打听,这仨吊胳膊的是哪的。
  老边说,现在不是包头的就是吊胳膊的,多得是,我去哪打听?
  毛大孩说,据说有些打的是假石膏,把胳膊吊起来,顿时成了勇士。
  座山雕说,他仨再出现,我能认出来。

  我心里说,除非那三个人跟你一般的丑,那样就好认。
  那年月,男女青年恋人走在路上,一般不敢靠得太近。我们走到一个拐角,一对青年男女走的耳鬓厮磨。于是小炉匠带头,大家吹起口哨来。那对青年也许是太投入了,十分的忘我,于是小炉匠跑过去,把指头插在嘴里,凑到男青年耳边猛吹了一声。
  男青年和女青年顿时惊慌失措,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许多路人都避我们,我走在最后面,我想到了狐假虎威。
  我很想这个时候碰见李红英,或者碰见我们学校那些比较操蛋的同学。自从我开始混,我就发现敌人特别多。
  没想到又转了一个弯,出现了一面真正的旗帜。徐和平当头走了过来,身边是一个异常漂亮女子,花枝招展。
  徐和平那一头的长发,整洁的遮去了右面的半只眼,他的脸轮廓分明。徐和平上身白丝绸长袖,下身黑裤子,闪亮的皮鞋。
  我注意到了他那鞋,跟上次不同。上次是柔光,这次闪亮。

  徐和平的眼光直逼过来,不容抗拒。
  我们这边纷纷回避了。
  我们正走个当面,我看到老黄他们,不由自主的给徐和平让开了道路。
  徐和平和那女子径直而去了。
  那女子很有弹性的走路,很有弹性的笑。

  走过去老远了,我猛地意识到,老黄他们不认识徐和平。我知道我不能说破,许多事情都不能说破的。
  我甚至听到老黄问了一句,这是谁呀?打咱门口过,比咱还门口?
  毛大孩说,我本来不让的,看见你们让,我才让。
  老黄脸色铁青,点一根烟说,从来没发生过这事,我觉得有些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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