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大唐行

作者: 白马土豪

  天蒙蒙亮。
  清晨的街上,稀疏的吆喝声传进耳朵,早起的皆是赶集人。
  马车碾过青石路的喀咯声渐渐停歇,坐于车厢外面的马夫吁的一声,随后马夫询问道:“公子,吃完早膳再出城吧?”
  “嗯。”

  得到一声回应,马夫掀开帘子,让自家公子弯身而出。
  落得车来,张易之遥望着洛阳内城方向,喃喃道:“昌宗,好好干!哥哥我回定州耕读传家。”
  言罢,便走进酒肆。
  店小二见有客来,上前斜肩谄笑道:“贵人,您吃点啥?”
  边说话,边用好奇的眼神看着这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不仅是他,肆内的行商客人纷纷侧目。

  几个妇人更是芳心荡漾,连热乎乎的混沌也顾不上吃,就直勾勾地盯着他。
  苍天,这郎君也太俊了吧!
  身形修长,一件青藏色长衫,腰束玉带,气质出尘。
  面如冠玉,眉眼如墨画,更兼皮肤白皙。
  这种容貌,这种风仪,令人不舍得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
  张易之瞧见众人的目光,不以为意,吩咐小二道:“一碗馎饦,三个鳝鱼包子。”
  “哎…好!”
  店小二回过神,赶紧领着张易之去唯一一间包厢。
  这等名门贵公子可不能慢怠。
  张易之坐在窗前,眼眸里不时泛过一丝忧虑。

  昨夜,他发现自己穿越了。
  成了大唐洛阳城张家的五郎张易之。
  没错,就是那个历史上赫赫有名,女皇武则天的面首张易之!!!
  他一睁开眼,看着铜镜里那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
  他没有得意欣喜,反而是惶恐不安。
  这么帅,如何能逃得过武则天的魔爪??
  必然要沦为70岁老女人的男宠。
  在武则天“胯下承欢”,荣华富贵唾手可得,权倾朝野也不是梦。
  但是。

  武则天没几年好活了,等女皇驾崩,他张易之是什么下场?
  斩首示众!尸体一块块被割走。
  死无全尸,遗臭万年!
  想到这里,不禁脊背发凉,所以这面首万万当不得!
  张易之思虑再三,眼下只有走为上策,于是连夜收拾细软,抛下神都的锦衣玉食,准备回老家定州种田。
  为什么走得这么急?盖因他的小老弟张昌宗已经一步登天了。

  母皇陛下近来脾气有些暴躁,作为贴心小棉袄,太平公主便开始在神都物色俊男,以抚慰母皇那寂寥的心。
  年仅十九的张昌宗不甘平庸,鼓起勇气登门自荐!
  太平公主颇为满意张昌宗的卖相,便指派公主府五个宫女,且试试他的能耐!
  第二天宫女如实回禀,张昌宗能力不错,而且擅长房中术。
  在太平公主的引荐下,长得面如莲花的张昌宗极得女帝宠幸,成为膝下第一男宠!
  根据史书记载,张昌宗没过几天就会向女帝介绍他哥哥张易之。
  太可怕,太可怕了!

  为断绝这种可能,张易之唯有离开神都。
  远离这个政治中心,回定州游山玩水,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收回思绪,张易之低头吃着桌上的馎饦。
  “蹬!”
  “蹬!”
  宽敞的大街,一支声势浩大的队伍,奔腾而来。
  所过之处,百姓慌忙避路。
  “停下,就是这辆马车!”
  中间一驾砌玉镶金的马车走出一个俊俏的男子,他扫了一眼路边看热闹的人群,厉声喊道:“张吉祥,快滚过来。”

  “俺……俺在……”
  正在啃包子的老马夫苦着脸走出来,跪在地上。
  张昌宗斜睨怒斥:“我哥呢?”
  张吉祥指着酒肆,弱弱道:“公子……公子在里头……”
  “哼!”
  张昌宗冷哼一声,止住想要紧随的侍卫,踏步走进酒肆。
  包厢内。

  张昌宗直接质问道:“兄长,你一大清早出城,这是要上哪去?”
  他一开口说话,包厢里便弥漫着如兰般的香气。
  看着这个脸上敷粉口檀香丸的老弟,张易之有些无奈。
  还没出城,就被逮住了。

  张易之避而不答,笑着打趣道:“呦,老弟如今做了左千牛中郎将,果真是威风八面。”
  “哎呀!”张昌宗摆摆手,略显得意:“赖得陛下信任,我才有今天。”
  是你自己“卖力”吧…张易之暗自腹诽,随即认真道:“宗弟,你虽是陛下的入幕之宾,但不可仗着权势胡作非为,我张家乃官宦世家……”
  话说一半,就被张昌宗截住:“兄长,休要聒噪,你到底出城干嘛,怎么不打声招呼?”
  张易之转头看窗外,淡声道:“回老家,这神都太过繁华浮躁,不适合潜心研究学问。”
  回家….张昌宗脸色一变,大声道:“兄长,你这是何意?以前咱说过同富贵共患难,如今我平步青云,你却要回家研究学问?”
  张易之无语凝噎,只能沉默。
  总不能说,老弟啊,我不想跟你做同道中人,我不想靠卖色相搏上位。
  见他不说话,张昌宗却是笑嘻嘻道:“兄长,你这小心思我岂会不懂?你这是嫉妒我被陛下宠爱呢。你一时心里不平衡,便想着离开洛阳。”
  张易之:“……”
  对,嫉妒让我质壁分离,女皇的温柔我不配享用。

  留给你吧。
  自以为猜中的张昌宗笑意更浓,慢悠悠道:“放心吧!昨晚我跟陛下提过,我有一兄长,相貌甚过卫玠潘安,且善音律歌词,吹拉弹唱,吟诗作赋样样精通。”
  “陛下闻之龙颜大悦,命令我带你入宫,这不我回府见你不在,才赶忙过来追你。”
  什么?!
  张易之打了个寒颤,如坠冰窖。
  张昌宗:“惊喜吧?还不随我入宫,一定要好好表现。”
  惊喜?这是惊吓!

  “谢过宗弟的好意,我为人木讷,恐怕不讨陛下喜欢。”
  张易之窜的一下站起身,急急忙忙说道。
  “没关系,技术过硬就行….”张昌宗笑得有些暧昧。
  “还是算了,天色不早了,为兄先赶路,到家后给你写信。”
  话罢张易之就拂袖离去。
  “慢着!”张昌宗一把拉住,直视着他:“兄长,你可是觉得做面首丢人现眼?”
  张易之稍默,转身颔首道:“陛下的几个面首,冯小宝身份卑微,出身市井的野药贩子。沈南璆也只是诊病的医博士。可咱张家是官宦世家,爷爷更是官至宰相,为了门楣脸面……”
  “呵….”张昌宗俊脸涨得通红,怒声打断道:“脸面?脸面在权力面前算个屁,你看偌大的洛阳城,除了陛下,谁敢当我的面嘲讽我?没人敢!他们只能在背后议论编排。”
  张易之听完后沉默不接话。
  接近权力让一些人错以为他们拥有权力,这是非常致命的。
  张昌宗一拍桌子,骂道:“放着的荣华富贵你不要,简直愚不可及!”
  张易之“哦”了一声,脸色平静:“这荣华富贵我无福消受。”
  “你太犟了!”张昌宗气得脸上的脂粉都抖下一堆,索性喝道:“不管怎样,先随我去觐见陛下。”
  张易之摊牌了,他沉声道:“宗弟,为兄是绝不会做面首的,为兄这就走。”

  张昌宗气急败坏:“你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这时离开洛阳,在陛下眼里,咱俩的行为是欺君!”
  话罢大声命令酒肆外的扈从:“来人,抓我兄长回府!”
  街市上林立着各色店铺客舍,往来如织的商贩行人,颇有熙攘之感。
  张易之坐在马车里望去,感慨着神都洛阳的繁华。
  张昌宗打破沉默,没好气道:“兄长,你也别怪我拦你,陛下金口玉言,你倒是跑路,陛下岂不是怪罪于我。”

  眼下圣眷正隆,须得好好经营,万不能出差错。
  这兄长肯定是脑门被驴踢了,这美事不去把握,还想着逃避。
  非人哉!
  张易之暼了眼老弟,有些不满:“那你为何要多嘴在陛下面前举荐我,事先也不同我商议。”
  “商议?”张昌宗拔高声量,怒道:“昔日谁说的,宗弟,好羡慕那冯小宝呀,鲜衣怒马风光无限,连朝堂王公都甘当他门下走狗,大丈夫当如是!”
  说着说着语气竟有些委屈。
  明明都是为你好,我们兄弟情深,你咋这样啊!
  “我......”张易之哑口无言。
  总不能说身体换主人了,在下只是个刚附身一天的靓仔。
  张昌宗摊开手心,又骤然握紧,低声道:“眼下就是稍纵即逝的机会,抓住它,你就能一飞冲天,还在犹豫什么?”
  张易之刚欲说话。
  张昌宗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接着问:“兄长,论相貌,普天之下谁能甚过你?”
  张易之思虑片刻,摇头道:“许是没有。”
  刚穿越过来,就被自己的颜值震惊了,实在是逆天。

  帅得恐怖如斯!
  张昌宗继续灵魂拷问:“这天下谁的本钱比你雄厚?”
  “这……这就有所不知了。”这个话题,张易之有些尴尬。
  张昌宗羡慕道:“去岁,咱俩一起去醉芳楼采风,那头牌绿鹭姑娘说你的世所罕见,简直……”
  “打住!”张易之嘴角一抽,赶紧打断老弟的话。
  别说了,再说我要高兴死。

  始终搞不懂,这具身体吃什么长大的……只能用天赋异禀来解释咯。
  看张易之在愣神,以为被自己说动了,张昌宗大喜,身子往前凑,低声道:
  “兄长,如此也就罢了,可你还才华横溢通晓文章。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陛下年纪愈大精力不济,一些国事政务肯定要交给信任的人处理,谁能比枕边人更可靠呢?”
  “兄长,你有宰相之资啊!”
  宰相之资四个字掷地有声。
  嘶!
  张易之紧紧盯着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燃烧了。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张易之差点脱口而出——我愿意。

  可残余的理智把他从美梦里拉回来了,不能做面首啊!下场惨不忍睹,身死也就算了,还背着恶臭的名声。
  “老弟,你这演讲口才不去搞传销可惜了。”
  说完张易之便靠在车壁闭目养神,气得张昌宗直跺脚。
  约莫几盏茶的功夫,马车驶入北街,喧嚣便渐渐消失了。
  安邑坊地处洛阳繁华地带,这里多住着权贵勋亲,初晨的阳光将朱门大户映照得金亮辉煌。
  张府。
  此刻真是门庭若市,衣着华丽的人们在石阶下窃窃低语。
  有人眼尖,喊道:“六郎回来啦!”

  呼!
  顿时,一阵狂风呼啸,众人争抢推搡着往马车方向跑去。
  “六郎风采真如天上的谪仙儿,我是殿中省陈立,特来拜访。”
  一个三十左右的官员靠着百米健将的速度,率先来到马车前,垂首行礼,语气那是非常恭谨以及谄媚。
  张昌宗掀开车窗帘,瞅了一眼陈立的满面麻子,皱眉不喜道:“你这相貌让吾反胃,速滚!”
  “啊…”

  “啊什么,六郎让你滚呐。”
  后面的人一脚踹开满脸害臊羞愤的陈立。
  一个六十多岁的白发儒生抓住机会,立刻从袖子里掏出卷轴,笑容满面道:“六郎,听说您老人家喜欢书画,此乃王羲之的真迹。”
  “哦?”张昌宗接过,神色不变道:“名字、身居何职?”
  老儒生狂喜,忙道:“在下刘宪,仅是从八品芝麻小官。”
  张昌宗微微点头道:“这等璞玉都被遗漏,朝廷吏治果然混乱,你放心,我不会让明珠蒙尘的,必给你安排个五品官职。”
  “谢……谢六郎!”老儒生刘宪嘴唇一颤,显然是激动过头了。

  张昌宗环视迫不及待的众人,道:“各位,今日先行散去,吾有些家事要处理。”
  说完便放下车帘,吩咐扈从驱赶府门前的众人。
  张昌宗翘着二郎腿,对张易之笑道:“你瞧瞧,这么多苍蝇嗡嗡嗡,真令人烦躁。”
  张易之微笑不语,等他装完逼了,才劝诫道:“宗弟,你现在风头正盛,更要收敛一点,莫要嚣张跋扈留下话柄。”
  “咦?”张昌宗盯着他,奇怪道:“往日最蛮横的就是你,动辄打杀奴婢,怎么现在像变了个人似的。”
  呃…

  张易之一惊,打个哈哈道:“可能是为兄成熟稳重了吧。”
  “变得这般谨小慎微,我看你是被妖物附体了。”张昌宗撇撇嘴,嘲弄道。
  “那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妖。”
  “……”
  大厅。
  气氛有些严肃。
  张家现任族长张行思坐于上首,张家嫡脉其他德高望重的族老分列两边。
  值得一提的是,张昌宗坐在张行思旁边,彰显其地位超然。
  张行思儒雅的脸庞有些愠怒,“易之,听宗儿说,你不愿进宫伺候陛下?”
  张易之稍默,如实道:“有宗弟就行了,倘若我们兄弟二人一起进宫闱,咱张家脸面往哪搁?”
  话音一落,众人顿觉难堪。
  是啊,做男宠忒丢人了。

  可不做吧,又浪费易之这张脸。
  张家好不容易才出的俊美男子。
  张昌宗指尖轻叩桌面,出声道:“我自幼耳濡目染,张家子弟要团结,若有兄长在后宫助我,相信假以时日,我张家必将权势滔天!”
  张易之脸色瞬间僵硬。
  这瘪犊子,叫来族人“三司会审”还不够,还说出这么蛊惑人心的话。
  果然。
  听到权势。
  众族老浑浊的眼睛都红了。
  权势!自家儿子孙子都能借光身居高位,只要继续发展,张家也会因此成为门阀,可能成为比肩五姓的存在!

  想到这里,每个人都陶醉了。
  甚至想醉在梦里不愿醒来。
  见众人久久沉默,张易之眉头愈发紧皱,在封建时代的思想,家永远是大于国的。
  张行思“咳嗽”一声,打断众人的美梦,望向张易之:“你父亲早逝,我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身上这尚乘奉御的官职,也是靠家族荫仕,所以你应该明白,个人得失要为家族利益让路。”
  一个矮胖的族老附和:“易之,家族为重,好好服侍陛下。”
  张易之无名火上来了,冷笑道:“大伯,要不你去?”

  “我?”大伯老脸一热,瞪着张易之道:“我一个糟老头子陛下看不上呀。”
  众人忍俊不禁。
  张行思起身踱步上前,幽幽道:“易之,时代变了,天下人既已接受女人当皇帝的事实,你觉得做女帝面首有甚丢人的呢?”
  酉时末,华灯初上。
  上阳宫。
  一弯新月划过,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雕缕细腻的汉白玉栏杆台基,显得格外辉煌。
  除宫殿建筑外,门阙、台阁、亭观皆极尽豪奢。
  “兄长,你紧张么?”
  “不紧张。”
  “那你到处瞅啥?”
  “瞅瞅咋滴。”

  张易之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亦步亦趋跟着老弟。
  虽然自己名义上是从五品的尚乘奉御,掌内外闲厩御马饲养训练,这官职听起来像是经常能出入皇宫。
  但这是虚职,只领俸禄….张易之还真是第一次来内宫。
  正所谓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正在楼上看你。
  夜暮下,两个俊逸的男子缓缓走在御道上,沿路的命妇宫女无不驻目而望。
  一个是陛下近来爱不释手的男宠,人称张六郎。

  另一个却是谁?
  她们本以为张昌宗称得上极品俊男,可跟身边的男子一相对比,显得平平无奇。
  那是一种纠缠于迷离光影之中,令人恍惚迷乱的帅。
  一个高挑的贵妇人双眸迷离,悄悄道:“若能与这位郎君有一段露水情缘,便是死也值了。”

  “骚蹄子,你敢跟陛下抢食?”身旁的闺友嗔骂道。
  高挑妇人吓一跳,问:“这是陛下的面首?”
  “昨天宫里有流言传出,陛下又相中了一个男子,正是张昌宗的亲哥哥。”
  “唉,我等没这个福分。”

  “慎言!”
  这样的议论在宫城无处的角落响起。
  甚至是李家武家,已经在派手下打听这个面首的资料信息。
  昔日冯小宝拜大将军封国公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陛下的面首不容小觑呀!
  张昌宗将通行符牌奉上,女史勘验无误后放行。

  集仙殿外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着檀香,烟雾缭绕。
  “张六郎来得太慢,陛下都快要等急了!”
  这时,殿阶走下来一个臂弯环披黄罗帔女子,微露皓齿笑道。
  其人姿容素淡,唇薄而红润,眼睛大而有神,肌润而光泽,身段却是熟魅妖娆。
  张易之有刹那失神,此女精致漂亮,知性优雅,隐隐又有少丨妇丨的妩媚。

  “有劳上官舍人了。”张昌宗顾不上寒暄,拉着张易之走上殿阶。
  大才女上官婉儿!
  张易之眯了眯眼,神情瞬间恢复平静。
  美则美矣,但对于这个心思玲珑,权力欲望挺强的女人,张易之真不敢抱有轻浮的姿态。
  唐朝皇宫的女人轻易招惹不得,搞不好哪天就“被造反”、被绿了。
  上官婉儿目光在张易之脸上停留了好几秒,好似被他的颜值给惊艳到了。

  张昌宗突然止步,开口道:“上官舍人,我跟兄长说几句话,你看……”
  上官婉儿抿嘴轻笑,说了声请便,就在殿廊下等候。
  待她走远,张昌宗严肃认真道:“兄长,牢记我嘱咐过的,把陛下当作你的梦中情人,用满腔的爱意感染她。”
  恐怕让老弟你失望了…张易之嘴上却说:“既来之则安之,我不会辜负宗弟一片心意的。”
  “嗯。”张昌宗满意点头,又有些不放心,“是养精蓄锐了吧?陛下可挑剔着呢。”
  张易之无语凝噎,瘪犊子怎这般热衷拉皮条?
  “我张家族运系于你一身,做事一定要慎重,进殿吧!”
  张昌宗转身时丢下这句话,试图给他增加压力,从而转化为“动力”。
  殿中屏帷几重,绕行片刻,三人行至御席之前。
  大唐皇帝武则天此际正软偎在锦榻上,八名宫婢手持锦绣团扇香风缓摇。
  “启奏陛下,左千牛中郎将张昌宗、尚乘奉御张易之到了。”上官婉儿小心的说道。
  武则天身躯隐在垂帷之内,她抬起头笑语道:“昌宗啊,来朕这。”

  声音略显嘶哑,隐约有些苍老。
  张昌宗给了张易之一个眼色,俯身膝行,不旋便入帷中,将女皇陛下微微垂下的两足抱在怀里,娇声软嗔道:“陛下,这就是我兄长,从小一起长大的,您可不能委屈他呢。”
  张易之心里一阵恶寒,他刚刚通过半透的帷纱瞟到一代女帝的姿容。
  相貌看来年约五十出头,生得阔面宽额蛾眉龙晴,眉宇间依旧有咄咄逼人的英迈气息。
  五官搭配起来倒是完美,年轻时一定是风华绝代的美人,可现在浓妆也遮掩不住的皮肤松弛。
  实际年纪快七十岁了!
  已近暮年,按老话说,一条腿已经踏上了奈何桥。

  阿姨,你这车我不上了。
  但不得不说,张易之此刻心情还是有些激动的。
  千古唯一一位女皇帝,一个传奇。
  在封建年代,女子大多都是在幕后相夫教子,而她却走在台前,将自己毕生的心血奋斗在江山社稷上。
  在男权的社会里,她成了异类,很多人反对她、想加害她,可她凭借着自己超人的智慧和人格魅力一步一步的战胜障碍,走上了人生巅峰。
  你可能不喜欢她,但不能不敬佩她。
  思绪那么多,其实也就一眨眼的时间。
  张易之目不斜视站立于御席前,拱手而立,“微臣张易之,参见陛下。”

  除非是在朝会庙堂的那种正式场合之中,大唐的礼仪倒是并不繁琐,奴化的现象也没有满清明显,见了皇族和上官未必就一定要下跪。
  安静。
  气氛安静无比。
  上官婉儿恭谨立在大殿角落,其他宫婢卖力扇风,但她们都把目光投向张易之。
  武则天居高临下打量着张易之。

  良久。
  武则天微微点头,莞尔道:“朕观人无数,尚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真乃天人仪表龙凤之姿。”
  男人喜欢看美女,常用“秀色可餐”来形容一名漂亮女子带来的视觉享受。出于异性相吸的缘故,女人又何尝不喜欢看帅哥?
  武则天认为,自己现在已经有了“天册万岁”与“万岁通年”做年号,既然皇帝可以纵情享乐,自己一个女皇帝为何不能像男皇帝一样拥有美少年来自娱呢?
  这也是皇权的另一个体现,许男皇帝三千佳丽,她就不能随心所欲放纵?

  这少年,太符合她胃口了。
  “陛下谬赞了。”
  张易之有些紧张,他感觉女皇的目光将要把自己给生吞活剐。
  武则天眉梢微微一挑,声音威严道:“婉儿,昌宗,你们先退下。”

  上官婉儿恭声应是,随即趋步离开大殿。
  张昌宗抱着武则天的帝足,撒娇道:“陛下,你可不能有了他,就忘了我。”
  “你呀你。”武则天摇头而笑,宠溺的轻拍他的脸颊:“朕怎会忘了你这小滑头呢?”
  等张昌宗带着满面笑容离开,武则天在宫婢的搀扶下从榻上起身。
  “易之,过来给朕捶肩。”
  张易之一动不动。
  四周的宫婢有些诧异,这人耳背么?
  武则天凤目一凝,平静道:“入前来。”

  张易之额前已经渗出冷汗,他有些紧张,闻言后小踱缓步往前走,两眼则盯着地面。
  殿内一直没有声音,沉寂得让张易之有种窒息之感。
  一直持续了十几息,武则天端详着这张俊逸的脸,宛如上天雕刻的精致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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