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工的最后一个传人

作者: 左手的血

  我叫胡大宝,虽然出生在沿海,可祖上却是干着挖泥的行当。
  这地表面种植庄稼的泥,叫做黄泥,在地底深处,阴宅附近或是尸体周围的泥,却被叫做尸泥
  而我胡家祖上,要挖的,就是这常年吸收死人阴气的黑尸泥。
  黑尸泥这玩意,生成条件极其苛刻,要么是生前含冤而死,死后连副棺材都没有,直接黄土盖脸,下葬匆匆了事的穷人。
  要么是生前锦衣玉食,后死于非命。敲锣送鼓,金银厚葬的富人,两种情况,经过长年的发酵,尸体周围才会生成这种泥。

  正所谓有需求才会形成行业链,小时候就听爷爷说过,需要这尸泥的人,要么是死人,要么就是活人。
  那时候懵懂无知,理解不了这话的意思,直到二叔在我16岁因车祸走的那晚,我才真正见识了这东西的邪性。
  我二叔是货车司机,跑长途运输的,出事的那天夜里,被几个外乡人抬回了家。
  盖着的白布已经被血沁透了,我甚至还看见二叔后脑勺的血窟窿,直往下掉着丝丝的白浆子。
  奶奶见了这一幕,大叫一声,差点就晕了过去,还好被我爸及时扶住。
  人群一时间静默无语,只剩下奶奶撕声裂肺的痛哭声,听得人心里难受。
  我叔侄二人,平常感情最深,由于二叔无后,对我就跟自个儿亲儿子一样,每次回家,有啥好吃,好玩的,都留给我。
  我心底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二叔就这样死了,还死得如此凄惨。
  当我奋力扒开人群,来到了二叔尸体旁时,正好撞上爷爷一脸悲痛的神情。那时的爷爷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
  顺着他的目光我才发现,二叔的脸早就血肉模糊了,骨头还隐隐可见,一双眼睛更是往外突,如同死鱼。
  一片片紫红色的斑块布满了全身,后来才知道,那是人死了很久后,尸体上长出的尸斑。
  我“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不过没哼几声,就被爷爷拽住了衣领,他看了看二叔,又望向了我,脸上的皱纹更加的紧凑了,眼神里还透着坚毅,仿佛心底下了个很大的决心。
  不等我继续开口,爷爷就大声的吼了出来,把所有人都赶出了院子,关上了房门,家里就剩下我们一家人。
  悲伤的氛围弥漫着四周,抹去眼角的泪水,爷爷和我爸将二叔的尸体抬进了正堂。把我爸叫了出来后,又把我拽进了屋子,发话谁也不允许再进去。
  奶奶尽管悲伤,但仿佛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也紧紧的闭上了嘴,眼泪只能往肚子里咽。

  只有我心里纳闷,不懂爷爷为什么这样安排。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整个屋子里,就剩下我和爷爷,还有二叔的尸体。
  爷爷背着手,目光瞪着我,严肃的道:“胡家土工二十七代传人,胡大宝,下跪!”
  当时我脑子里一片浆糊,完全不知道什么土工传人,就觉得爷爷一改往常的慈祥面容,严肃得吓人,不像是在开玩笑,没敢多想,双腿一弯,对着供奉在正前方鲁班先师画像,就跪了下去。
  见我跪下,爷爷默默在嘴里念着一些我听不懂话语后,语气缓和的道:“阿宝,咱胡家有一门手艺活儿,是老祖宗拿命一辈辈传下来的,本想到你爸这一辈就给断掉,我死后把它带进棺材里,可现如今你二叔死于非命,落个凄凉下场,最后也没有言语上的交代。我这老头子,就算拼了这条命,说啥也不会答应。”
  “你爸身子弱,入不得这行,我是盼不到了,而我也到了暮年,双手早就没了阳气,作为胡家这一辈唯一的男丁,我只得将这份重任放在你身上,希望以后你长大了,不会怪罪你爷爷我。”
  爷爷说完这番话后,用枯树皮一般的手掌,摸了摸我的头,于是便转身进了里屋,出来时,手里俨然多了个用竹子编制而成的竹笼和一个正方形的黑匣子。
  而笼子里,一条红蓝相间的长蛇,正“嘶嘶”的吐着芯子。爷爷打开笼子,伸手迅速将这长蛇抓了出来。
  那浑身鲜艳的颜色,以及呈三角形的脑袋,一看就有剧毒。
  可爷爷似乎并不在意,那蛇在他手里就像被施了魔咒,一动也不动。

  “阿宝,你伸手过来摸摸它。”爷爷把蛇递了过来,安慰的道:“你看,这蛇不会动。”
  我心里顿时一紧,颤颤巍巍的说:“爷爷,我怕,为什么要摸啊!”。
  可还没等我话说完,爷爷的手已经伸了过来,那条毒蛇霎时间像是被激活了一样,冲着我左手就咬了一口。
  那股钻心的疼至今我还记忆犹新。那条毒蛇咬下去后,没过多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蛇的身体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迅速干瘪了下来,最后竟只剩下一副空壳皮囊。
  而我的左手,也在瞬间由青变绿最后变成了黑色。整只手都肿了一圈。
  抱着中毒的左手,我在地上痛苦的打着滚。爷爷老泪纵横的抱住了我,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那种疼痛感才渐渐缓解。
  那一刻,我心底完全无法相信,平常如此宠溺我的爷爷,为什么现在,会让一条毒蛇咬自己亲孙子。
  似乎是为了争取时间,爷爷也没多话,丢掉手里的毒蛇皮后,将身后的黑匣子一把推到我面前,用手轻轻一拨,就把盖子给挑开了。
  入眼的是一层黑色的泥土,那种黑,黑得发紫,宛如深渊黑洞一般,吞噬所有光源。
  一股浓烈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引得我胃部阵阵作呕,就好像凑着鼻子去闻死老鼠一般,恶心至极。
  “阿宝,用你左手把这匣子里的黑土,抹在你二叔身上。赶快,全身都要抹。”爷爷几乎是用吼出来的,手里也点燃了一炷香。

  顿时间,我脑子陷入了空白,最后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边哭边用痛得发抖的左手把这黑泥,一点一点抹在了我二叔的身上。
  而我也因此见到了让自己终身难忘的场景,二叔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在被黑泥抹过后,竟然以肉眼可见的方式,慢慢的愈合着,黑泥也像是遇火的冰块,被二叔脸吸收了进去,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叔他居然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当啷!当啷!”
  “天地玄黄,五行汇聚,胡天明,起!”
  爷爷摇着手里的招魂铃,嘴里还喊着二叔的名字。只见那一声“起”字刚落。
  就在我面前,二叔原本紧闭的双眼,暮然睁开,尸体就如弹簧似的,猛地坐了起来。
  双目留下了一行泪,大喊道:“爹,儿子不孝!”
  “爹,儿子不孝!”
  张口说话后,二叔跪在地上连连磕了好几个头。
  那时年少的我,眼睁睁的看到人死竟然能复生,心里跟打翻的调味剂,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震撼。
  不过更多的是喜悦!兴奋!

  毕竟亲人复活,这是莫大的喜讯。其他的已经不重要了。
  站在身旁的爷爷,这一刻,身子也激动得发抖。不过当我望向他时,他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反而更加凝重了。
  借着心底的兴奋劲儿,我正准备扑上去给二叔个熊抱。哪曾想,手臂被爷爷生生给擒住,拉了回来。
  “混账,抹了尸泥的死人也敢抱,是想死么?”爷爷怒目圆睁,恶狠狠的吼道。
  当时我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都吓懵了。这二叔不是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么,为啥爷爷说他还是死人呢?
  难道?
  尽管当时我年纪小,但望着爷爷手里燃着的清香,再回想着之前经历的种种怪事,我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你二叔他已经死了,但这两百年份的紫玉铜棺黑尸泥,能让他再续命一炷香时间,这是违背天道的事情,强行将其灵魂扣留在人间。你若碰他,煞气侵入体内,你能活脱脱腐蚀成一具干尸。”
  爷爷面无表情的解释,尽管说得轻巧,但听后,我自己也不由得一阵后怕,这要是真碰上了,自己不是死定了么!

  “老二,你还有一炷香时间,说说你的死是怎么回事,顺便把后事交代了吧!”爷爷转过身去,双手背在身后,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二叔。
  我想,爷爷那时候,肯定是害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才不愿再看二叔一眼。
  一炷香一过,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想不禁悲从中来。
  这之后,二叔带着悔恨的眼泪,把自己死亡的经过,详细的说了出来。
  事情发生在天快黑的时候,由于开车开了一整天,当时二叔很是疲惫,山道又弯弯曲曲的,十分曲折陡峭。
  但是为了准时将货运到厂里,他并没有停下来休息,而是继续疲劳驾驶,正当他一愣神的刹那,路边的草堆旁,突然窜出个穿白衣服的小女孩。
  二叔疯狂扭动方向盘,生怕撞到人,没掌握好度,连车带人,整个翻下了七八米的悬崖,驾驶室都被压扁了。
  说完车祸经过后,二叔好半天都没说话,最后可能释怀了,认真地道:“我后悔自己疲劳驾驶,但我一点也不后悔调转车头,救了那女孩的命。”
  爷爷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终于认命了:“哎!傻孩子,那白色的东西那是什么女孩啊!明明是只害人的山鬼!真是报应啊!报应!这是咱胡家的报应!”
  “爸,难道就因为咱胡家世代是土工,挖这尸泥,就得一辈子和这阴间的东西打交道么?”二叔不甘的抬起了头,而他的脸上,竟慢慢流出了黄色的泥水。
  爷爷沉重的叹了口气,解释道:“胡家既然传承了土工这门手艺活儿,那世世代代都得有人出来继承,堪舆风水,修葺阴宅,迁坟移墓,下海拾金。每一样绝活都得精通,要不然虽广应阴德无双,但却会子嗣不昌,阎王爷都不会放过咱胡家后辈人。”
  “老二,你之所以经历这次车祸,就是因为转行造成的,阿宝他爸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还能指望谁?”爷爷说完这番哈后,又认真地看了我一眼,最后无力的瘫坐在木凳上。
  二叔也扭头过来望着我,又吃惊地看了看我肿得跟猪蹄似的左手,连忙对着爷爷道:“爸,既然阿宝年纪青青,就成了土工传人,咱家可不能墨守成规,秉承着旧观念,一辈子待在这村子里,而且关于胡家人的诅咒,恐怕!”
  说到此处,二叔满脸苦涩,顿了顿又道:“我在青城有间空着的小店,本来是娶媳妇用的,看来现在是用不上了,为了阿宝的着想,您老赶紧带着他,今晚就离开村子吧。兴许能躲过这次劫数。”
  爷爷听了二叔这番话,眉头不由拧在了一块儿。略显淡然的道:“我现在老了,大半辈子都搁这盘龙岗待着,去哪大城市肯定也待不习惯,倒是让阿宝出去涨下见识,这事你不用操心,我那个在外游历的师弟,正好是个无家可归的浪人,那家伙守着阿宝,我也要放心得多。”
  二叔默默点了点头,如同勾起了过往的回忆,再也没说话,紧接着剧烈的咳嗽起来,随着他的抖动,浑身都渗透出了泥水,看起来整个人就像要融化似的。
  爷爷手里握着的清香,也只剩下小拇指般长度,当整只香燃尽,也就昭示着二叔的寿命来到了尽头。
  “阿宝,去把你奶奶和你爸叫进来。你先在外面候着!”
  爷爷语气急迫,我知道时间不等人,没敢耽误,站起身就开门出去叫我爸和奶奶了。
  等一家人都进去后,我只得坐在堂屋的门槛上,默默地吹着夜风。才有机会静下心来,观望自己左手的情况。
  借着昏黄的灯光,发现整只手肿还是一样的肿,黑乎乎的,细看下,才发现掌心位置竟然冒出个由红线构成的图案,三角形状,一双血红的眼睛,滴溜溜的四处打望,擦,这不就是狠咬自己的那条毒蛇么!
  这玩意老待身边,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我使劲抹了抹手,但这毒蛇图案就像是封印在自个儿手上似的,怎么也抹不掉。
  爷爷说我是胡家土工二十七代传人,难道这蛇头图案,就是土工特有的标志么?
  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啊!就为了能用这手,去抓那恶心的黑泥?

  我正想得入神,不曾想院里的大门“咯吱”一声,竟被一阵冷风轻轻给推开了,只见一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头上还带着长筒官帽,黑帽上印有“天下太平”四个大字的小老头,跨步走了进来。
  也就在同一时间,院子里拴在墙角的二黑,就跟被人踩到了尾巴一个样,浑身的狗毛都炸了起来,对着来人便狂吠不止,如临大敌一般。
  老头微微一笑,手里的扇子轻轻挥动,刚刚还狂躁不安的二黑,瞬间就跟浆糊黏住了嘴,再也没能吭声,只得呜呜的呻吟着。
  “嘴巴先给你黏上,最烦你这四条腿的畜生了!”老头说完,随即扭头见我就道:“我说怎么隔着老远就感觉这儿臭气弥漫的,合着是土工后代在此啊!”

  我心底发慌,不仅吃惊这小老头变戏法般让二黑静声,更多的是他眼力劲儿居然如此毒辣,竟一眼就瞧出,我是土工传人。
  这玩意是人还是鬼?
  “小兄弟,我嗅着这空气里一股血腥味,家里是谁出事了?”老头嗅了嗅鼻头,黑脸上始终挂着渗人的笑容,手上的蒲扇缓慢的挥动着。
  这黑老头瞧着不简单,几件事都是一语中的,二叔的死,我自不必瞒他,估计也瞒不住。

  “老人家,出事的是我二叔胡天明,他遇上了车祸,人现在已经走了。”说完后我也沉默了下来,心里忍不住又回想起了二叔生前对我的种种好。
  本以为老头就是八卦问问,问完就离开.
  可万万没想到,老头听完我的解释后,反而不挪窝了,朝着墙角的石墩上,一屁股就塌了下去,闭目养神间阴测测的道:“他胡天明倒是想死,可偏偏有人不让他死!”
  他冷不丁的一句话,顿时就让我僵在了原地。
  这老头当真是怪异,尽管话说得轻飘飘的,但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爷爷给二叔续命的事,当时可只有我和爷爷两个人在场,这老家伙到底怎么知道的?
  一股浓烈的不安感从心底弥漫至发梢,我想也没想,猛地回身,伸手就推开了身后堂屋的大门。

  果不其然,屋内的景象让我一时间汗毛倒立,差点没惊掉了下巴,神坛上的两根蜡烛,此时烛火正忽明忽暗的闪烁着,火苗的颜色,竟变成了骇人的深绿色,屋子被映照得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二叔如今躺在地上,成了个泥人,瞅着已经没了生气。
  我爸和奶奶都昏倒在两头,脸上同时浮现出痛苦的表情。
  而最让我诧异的是我爷爷,他整个人佝偻着后背,以一种特别怪诞的姿势匍匐在地上,双手被一条指拇粗细的铁链牢牢捆在身后,头差一点就碰到地面,但却诡异的悬空,脸色煞白异常。
  “爷爷。”
  我大叫一声,刚准备冲进去查看情况,浑身却暮的使不上劲儿,不受控制的双腿打着摆子,晃晃悠悠就跪到在地上。
  身后的脚步身缓慢响起,那矮黑老头脸上始终挂着一丝笑容,从我旁边走过时还不忘看我一眼,就这么对视的刹那,我发现这家伙的眼眶居然没有眼球,而是两只空闹闹的黑洞。
  他径直走到了爷爷的身边,从身后拽出一把锈迹斑斑,刻着“冥”字的大锁,二话不说就将爷爷手上的锁链给紧紧锁上。
  看他身形不高,力气却出奇的大,拎着锁头,爷爷就跟个纸片人似的,被矮老头从地上提了起来,随后又掉下来,牵着就朝着门外走去。
  随着铁链的牵引,爷爷整个人闭着眼,只得倒着向后走,眼睛和鼻子里都流出了浓黑色的血液。
  不管我怎么大喊,爷爷都枉若未闻,木偶一般跟着那矮老头从我身旁走过,我发现自个儿不仅腿脚动不了,手也阵阵发软,想伸手去阻止都没力气。
  眼瞅着爷爷就要被这死老头带走,我心里大急,最后发现全身只有嘴皮子还能动,心想顾不了这么多了,一咬牙,破口大骂起来:“你个死老头,又黑又矮,凭什么要抓我爷爷,有种你把我也带走啊!你个狗娘养的!”
  我这不骂不要紧,骂了还真起了效果,那矮老头脚步顿了顿暮的停了下来。两肩不自觉的上下抖动起来,耳边竟传来这家伙尖锐刺耳的大笑声。
  “哈哈哈......”
  老头不仅不怒,反而越笑越来劲,就跟发疯似的,停都停不下来。
  听着他的笑声我心里头挺郁闷的,难道这老家伙喜欢别人咒骂他,不过那时的自己还是少年心性,肚子里有疑惑就忍不住问了出来:“你笑什么,小心把你笑背过气去,你个老不死的。”
  “呵呵,有趣,真是有趣啊!我笑你小子人不大,胆子却不小。你还是第一个敢这样骂我的人,本来把你带走也未尝不可,不过念在我和你们土工世家,有上千年的约定在。你二叔又是因善念而死,今儿就先放过你,总有一天咱们还会见面,到时候我再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矮老头话语刚落,四周围突然就刮起了大风,只见他和爷爷的在一阵白雾中越走越远,身影慢慢变得模糊而迷离,最终淡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着两人的离开,束缚住我全身的神秘怪力,也在霎时间一并散去,只觉得浑身一轻,脑袋却重得厉害,四周天旋地转的,眼里最后瞧见的一幕,是一个男人偷偷摸摸,翻墙进了院子朝我走来,随后我便人事不知的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我是被一阵摇晃给颠醒的,浑身酸痛得不行,身旁还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大嗓门,好像拿着电话正和别人侃大山!
  “我说老黄啊!那个明代青花瓷釉色可是很纯的,就五百也太少了吧!怎么着也得七百块吧!什么,六百不能再少了,不会吧!你不要了,行行行,那就四百把”中年人头发花白,年纪应该在四十左右岁,穿着花哨的衬衣,正唾沫横飞的和人讨价还价呢。

  我心里挂念着亲人,猛地就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此时正坐在一辆行驶的中巴车上。而窗外的景色也不再是村子里,那一片片瓦房和平房,都变成了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
  “臭小子,你诈尸了,也不知道轻点!”中年人对我很是不满的道,挂掉电话后,往窗外奋力的吐了口痰。
  可这时我哪儿还顾得上这些,一下子就拽住了他的衬衣,焦急地道:“我爷爷呢,还有我爸和奶奶!我到底在哪儿?他们怎么样了?”
  我一连抛出好几个疑问句,中年人发愁的皱了皱眉头,用力甩开了我拽住他的手,拍了拍衬衫道:“这衣服好几百呢!扯坏了你赔?”

  “这是开往青市的中巴车,以后这地方就是你的新家,你爷爷我劝你最好还是别问,知道得越少越好,至于你爸和你奶奶,两人都好。没啥大毛病。”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令我满意,我又追问道:“什么能证明?你又是谁?”
  “我发现你小子是个好奇宝宝啊!不过我也料到你会有此一问,视频都录好了!诺。”中年人把自己手机递了过来,点开了播放键。
  紧接着手机上画面一转,录像视频里出现了三个人,我爸和奶奶赫然在其中,站在他们旁边的,正是坐我旁边的中年男人,只不过这家伙在视频里穿着的不是衬衣,而是一身道袍,卖命挥舞着手里的铜钱剑,嘴里还念念有词。
  在他的前方,是一堆用树皮和树枝搭成的四方柴火架,柴火堆上正躺着一个穿着寿衣的男人,头上布满了干燥凝结的泥土。
  奶奶捂着嘴低声抽泣着,我爸则蹲在一旁烧纸。不出所料,躺上面的男人,应该就是我二叔的遗体了。
  没过多久,穿着道袍的中年男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说道:“死者享安宁,生者享富贵,时辰已到,点火!”
  镜头里,我爸点了点头,用几根蜡烛将底下的木材点燃后,就退到了一边。

  火苗顿时间就窜了起来,变成了熊熊大火,二叔的尸体渐渐隐没于火海之中。滚滚浓烟,隔着屏幕好像都能感受到火焰的热浪。
  看到此处,我忍不住就留下了眼泪,但还是很理智,哽咽着道:“为啥要用火烧啊!这不是连个全尸都不剩下了么?”
  “臭小子,你也别太难过了,这是为了让你二叔能安生的走,按咱们土工的规矩,去世的人只要沾上尸泥,那必须通过火化处理,再也不能土葬。否者轻则家族运势低迷,生意亏损,重则下葬者诱发尸变,祸害一方。”中年男人想了想,加重语气又道:“而且焚烧的助燃物,还不能是普通的木材,必须是老柳树的黑树皮,只有这东西能破尸泥上的阴气、怨气,防止那些附着在上面的东西借尸还魂,再危害人命。”

  尽管我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有一点我是听懂了,这尸泥虽然能续命,但是副作用也不小,甚至能造僵尸。
  而更重要的一点,中年男人竟然说“咱们土工”四个字,难不成他也是土工传人?
  从后来的聊天中,我才知道,这中年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爷爷口中提到过的师弟,名叫罗汉琛。
  他是我们土工家族唯一破例收入门下的弟子,而我也发现一个小细节,他左手是用白布紧紧缠起来的。不用猜,他手上肯定也印有那三角毒蛇的图案。

  按辈分来算,他也是我爷爷辈的人了,不过他不允许我叫他罗爷爷,说这称呼显得他太老。以后跟着江湖上其他人称呼他一样,就叫他琛爷。
  在我昏迷后,琛爷帮忙处理了二叔的尸体,我爸也按爷爷的嘱咐,把我托付给了他。我这一睡就是三天,没想到在来城里的路上我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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