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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西
作者:
铁西一杆旗
日期:2019-08-24 15:00:46
第一章 站前
列车从凤凰岭隧道驶出后,瞬间的阳光让车厢里变得一切事物都看不清楚了。
从地理的角度来说,凤凰岭是D市的北方分界线。但是对于D市的居民来说,它不仅隔断了D市与省内其它城市的地脉上的联系,而且从心理上也让D市的居民保持了一份独立性。明末清初,这里还被视为关外蛮荒之地。据说当年努尔哈赤十三副盔甲起兵,趁着大明朝在关内和李自成、张献忠打得昏天暗地之际,率领族人不断吞并周边的部族。在清朝内务府所编写的清朝革命战争史中记载,努尔哈赤当年闹革命时在凤凰岭曾经遇险,所幸被神鸟凤凰所救。于是后金政权建立后,凤凰岭也成为革命老区,视为龙兴之地。其后后金改称大清,在大汉奸吴三桂的帮助下灭了李自成,问鼎中原。顺治坐了江山,自认为祖坟冒了青烟,于是将列祖列宗一些战斗过的地方当作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保护起来,除了满人外,汉人入内格杀勿论。不过当年关外一片荒芜,鸟不拉屎的地方汉人也压根看不上。被后人神话到极点的康熙皇帝当政时,清廷为维护“祖宗肇迹兴王之所”、“龙兴重地”,本来打算在东北建起高墙壁垒,以防有人来切断龙脉,坏了大清朝气运。只是以清朝的实力,像大秦帝国和大明帝国那样建造长城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清朝官员灵机一动,在关外所谓“龙兴之地”的边界线上用土堆成宽、高各三尺的土堤,上植柳条,当作城墙来用,故又称柳条边或条子边。其作用与几百年后美利坚合众国总统特朗普先生所设想的差不多,都是不让移民进入。只是从成本上来说,康熙先生的工程成本要少许多。
D市当时属盛京将军管辖,自然也是“龙兴之地”的范围之内,而D市的柳条边就建在凤凰岭之上,沿着凤凰岭向东西两个方向延伸。向东至吉林辽宁两省边界后转向南,直至长白山;向西则一直延伸至辽阳,然后折向南,直至渤海。时至今日,凤凰岭上仍然残留着不少当年柳条边的遗迹,只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和风雨的侵袭,土堤已经很少能看到。但是当年栽下的柳条却生根发芽,很多成为参天古树,如同一道绿墙,在凤凰岭上迤逦着伸向远方。
我所乘坐的火车驶过凤凰岭时,已是深秋季节,铁路两边的山丘上层层红叶。对于我这样一个九零后来说,因为少年时代痛苦地学过《香山红叶》,所以此时此刻,脑海里跳跃出很多优美的词句。
但是这份美好很快就被现实无情的伤害到了体无完肤的地步。因为此时此刻,坐在双人座上的我被两个体形庞大的中年妇女挤成了可怜的一团,两排座位中间的小茶桌上,两个满脸鼻涕的小朋友正津津有味的啃着彼此的手指头,不时发出奇怪的笑声。对面的座位上毫无例外的挤了四个男女,彼此使着暗劲,都希望自己能获得比对方哪怕只多出一寸的空间。
事实上整个车厢都是这样,定员108人的车厢里挤下了至少300名乘客。各种味道在人群中飘来飘去,夹杂着鸡鸭的嘶哑叫声以及人类互相摩擦碰撞后的叫骂声,虽然这乡音让我感觉到一丝亲切,但更多的是让我绝望。
好在我绝望的时间只有不到三十分钟,车缓缓的停了。我拎着行李箱,奋力挣扎,终于从车上挤了下来。
八年了,我终于又回来了。
站台比我记忆中要小许多,小时候似乎总是走不到头的站台居然南北长不到三百米。这发现让我惊愕之余,不免有些沮丧。我随着人流向出口挪动,不时被大大小小的包裹、各种各样的筐、还有或胖或瘦的人体挤来挤去。这种碰撞最开始让我感到痛苦,慢慢的就变成了愤怒。
于是我决定打一架再说,为了我即将逝去的青春!
但是就在这时,警笛声大作,我像一条猎犬般的猛然停下脚步,眼睛紧盯着车站外面。
铁栏杆外,飞快的驶来了三辆警车,车还没停稳,十多名丨警丨察就从车上跳了下来。他们冲进车站前一排门前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彩灯的低矮的违章建筑中,拖出了三四个或肥或胖或老或少的艳装女子,塞进警车后飞驰而去。
故乡啊,八年没见,为什么你还是老样子?
站前这个名称,对于我来说有着深刻的记忆。它是本镇最繁华热门的地方,以前妈妈每次赶集,都会在站前给我带回来好吃的馅饼。打开油纸的瞬间,香喷喷的馅饼带着热气刺激着我的每一条神经,在热气背后,是妈妈开心而又有些心酸的面孔。这副面孔,后来凝固成一张黑白照片,藏在我的背包中,陪我走过千山万水。
五龙镇是D市西郊的一个小镇,但是名头可不小。这个小镇有一座D市最大的纺织厂,是日本人占领东三省时所建,当年可是整个东北地区最大的纺织厂。东北光复后,国民党接收了纺织厂,将其命名为“国兴纺织厂”。后来1948年国民党在辽沈战役吃了败仗,据说一个班的解放军就接收了D市。国兴纺织厂也换了名字,叫做“D市解放纺织厂”。后来可就热闹啦,有一段时间叫“红心纺织厂”,后来有几年叫过“卫东纺织厂”。但是不管大门口的牌子上写着什么字,五龙镇的老百姓仍然习惯称呼它最初的名字-毛绢纺织厂,简称毛绢厂。
毛绢厂在改革开放前一直是D市的龙头企业,职工人数一直保持在三万人左右。而整个五龙镇的人口也只不过十万人左右。对于面朝黑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如果有一天能够被选去毛绢厂当个临时工,都可以说是祖坟冒了青烟。而一些农村姑娘如果有幸嫁给毛绢厂的职工,那简直就是一朝得道、鸡犬升天了。
毛绢厂的辉煌一直延续到八十年代末,好日子终于到了头。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祖国大地,不堪重负的毛绢厂终于露出了败相,短短三年,七任厂长先后因为贪污受贿、侵吞国有资产进了局子,七位厂长还都住在同一所监狱,被人称为“全真七子”。
D市纺织业第一大企业毛绢厂就这样在天灾人祸的折腾下垮掉了。由于是纺织企业,女职工占了全厂总人数的三分之二。突然遭遇下岗,原本衣食无忧的毛绢厂职工们只能自谋生路。于是五龙镇的娱乐事业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站前的小广场很快就被非法建筑填满了,各种舞厅参杂其间,各种彩灯照亮了这个边境小镇的夜空。经常可以看到公丨安丨人员带着几名大义凛然的前毛绢厂女工从舞厅中走出,这场景深深印在我幼年的脑海中。
毛绢厂东北一侧就是从D市通往省会的铁路,以这条铁路为界线,以东是五龙山区,以西是以毛绢厂为高点的五龙镇,习惯上将铁路以西的地区称为铁西。在某一个历史期间,“铁西”在五龙镇意味是富人区。但是在八十年代之后,“铁西”成为整个五龙镇的代名词,它的含义变成了贫穷、落后以及脏乱差。
而这份脏乱差,又被“站前”这个小小的地段很好的体现出来了。
我拎着包站在车站出口的台阶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仰天长叹,心想:“我胡汉三终于回来了!”
就在这时,后背被人重重的拍了一掌,打了我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接着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叫道:“孙子,你小子怎么回来了?!”
日期:2019-08-24 18:34:03
第二章 大飞
我本来正充满乡情自怜自艾酝酿情绪即将到达高丨潮丨之时,被人冷不丁儿的从后面拍了这一下,差点没跪下,登时勃然大怒,左手握紧了我的包以防流氓声东西击西想抢劫,右手攥紧了拳头,转身回头怒吼:“孙子你TM的别跑……”
“这儿呢这儿呢。”一张黑黝黝的大脸出现在我面前,然后我当胸又挨了一拳。
这一拳倒是很温柔,我定睛一看,一个洗剪吹风格的乡镇青年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
“孙子你谁啊?”我揉了揉胸,一脸狐疑的问道。洗剪吹一听这话,本来充满欢喜的脸立即变成了幽怨的表情。
“我?我!我你都不认识了?!”洗剪吹一把抓住了我的领口,愤怒的质问。
“不认识。”我茫然的摇了摇头。洗剪吹失望的松开了手,脸上的表情从愤怒转为忧伤,然后又从忧伤变为失望,似乎下一秒就要流出眼泪说出“你这个没良心的”这七个字。
“你丫到底是谁啊?”我最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转身要走。洗剪吹一把拉住了我的包,大声说:“我大飞啊,二队的大飞!”
五分钟后,我和大飞坐在豆腐脑摊上一张油腻腻的桌子前,脸上都挂着没擦干净的眼泪。大飞将一双筷子拿在手里蹭了蹭,递给我说:“你小子还没变嘛,我一眼就认出你了。”说到这里转头冲正在铁皮房里忙活的老板娘喊:“给加两个火烧,脑儿少点,卤多些,少放辣,多了不给钱!”然后转头对我说:“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你当干部了吗?”
我苦笑了一下,问:“犯错误了,能整个儿回来就不错了。”
大飞是我小学同学,大名叫李飞。他爸是村里的铁匠,可想而知打孩子下手有多重。这么说吧,打从学前班起,大飞基本上天天带伤,他所受到的暴力袭击百分之九十九来自他爸,剩下的百分之一来自他妈。正因为从小历经过这样的千锤百炼,所以他在小学时很快就打出一片新天地。故事的基本套路是:大飞和同学打架-同学哭-同学家长找老师-老师找大飞他爸-大飞他爸揍大飞-大飞带伤到学校-大飞继续和同学打架。
这样的剧情在我的小学时代经常上演。
大飞从来不打我。倒不是因为我学习好,是因为我始终认为他是一个好学生。
老师曾经因为我这样的想法鄙视了我整整三年,直到我们毕业六年后,她才改变了她的看法。大飞是我们全班三十四名学生中,唯一一个每年都会去看她而且在她生病时跑前跑后的学生。
大飞没有上初中,因为他爸在我们六年级时遭遇车祸去世,他只好辍学帮他妈种甜瓜,供他的弟弟和妹妹上学。
我接到大学通知书后,去学校的前一天,大飞来到我家,塞给我十块钱,然后就匆匆跑了。
这一别就是十多年,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我们没有再见过面。虽然我也匆匆回过家几次,但从来没有想过去看望哪位同学。我甚至已经忘记了他们的模样,但是大飞,仍然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我。
这让我很惭愧。
喝着热腾腾的豆腐脑,眼前是拥挤的人群和熟悉的乡音,似乎每个人的面容都很熟悉,但又非常陌生。大飞一边大口吃着火烧一边说:“王金花知道不?当了镇长啦,小广场的大柳树就是她下令砍的,得罪了老天爷!砍了大柳树她就下台了。”
王金花是五龙镇的名人,原来是和平村村办小卖店的售货员,不知道怎么就开挂一样当上了和平村书记,后来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女人居然升为镇教育委员会主任。虽然风言风语不断,她还是在一片质疑声中荣升为五龙镇第二十七任镇长。
五龙镇站前小广场上原来有一棵柳树,一棵非常大的柳树。之所以说是一棵非常大的柳树,是因为它真的很大。虽然没有大到宇航员在太空中肉眼就能看到的程度,但是站在五龙山上俯视五龙镇时,你会看到在整个五龙镇城区的中心位置,有这样一棵大柳树。
那时小广场是真的广场,除了这一棵大柳树外,没有形形色色的铁皮房和活动房。进站侯车的人们总是喜欢坐在大柳树下天南地北的聊天。大柳树高二十余米,枝桠伸开所覆盖的面积差不多有一百平方米。至于它的历史嘛,反正我爷爷小时候就在大柳树下玩过捉迷藏。
就是这样一棵大柳树,被王金花下令砍了。
“这个骚娘们!”大飞恶狠狠的骂道,旁边桌上几个闲人也在一边起哄。
“看看,砍了大柳树说是招商引资,结果小广场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大飞咽下最后一口火烧,拍了拍肚子说:“不过砍了大柳树,王金花的好日子也到了头,当年年底她就下台了。”
“哪一年啊?”我问道。大飞翻了翻眼睛,一脸茫然。正在忙活的老板娘接口说:“08年,区里高副书记死的那年。”
我“哦”了一声,转头看了看四周,突然想起一个人,说:“对了,梁小燕呢?”
梁小燕原来是镇小学的一名小学老师,是当年名震一时的美女。后来自由恋爱喜欢上了一个在小广场摆摊卖烧鸡的外地青年。她爸她妈本来一心把姑娘嫁给书记镇长级别的大官,当然不同意这门亲事,还诬陷外地青年对她家姑娘耍流氓。结果外地青年挨了几顿揍后跑了,梁小燕疯了。
这个曾经的美女老师,经常会衣衫褴褛的在站前小广场上徘徊,因为那个外地青年,曾经在小广场卖过烧鸡。她会拦住经过的青年男子,傻笑着问他“你爱不爱我”。在那个年代,“爱”是绝对不应该说出口的字。
所以她爸她妈经常打她,骂她犯花痴,丢人。再后来,梁小燕怀孕了,不知道孩子是谁的。
那段时间,她好像恢复正常了。虽然偶尔也会在小广场出现,衣服依然破旧,但眼神不再迷茫,露出的是羞涩的微笑。
但是孩子出生后,被她妈送人了,于是梁小燕彻底疯了。
她不分昼夜的在小广场上自言自语到处乱跑,有些小流氓教唆她去搂抱经过的男人,随后她就会被男人或男人身边的女人殴打、唾骂。
我记得在我离开家乡去外地读大学时,在大柳树下,看到衣不蔽体的梁小燕。她傻笑着问我:“去郑州吗?给我捎封信给他吧,求求你!”随后她就被送我的乡亲们推开了。
那时我还只是一个没有长大的不懂情爱为何物的孩子,但是在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很悲哀。
那时,梁小燕是五龙镇出名的三大疯子之一。
“不知道。”大飞黯然的摇了摇头,“前几年突然不见了,不知道是死是活。没有人管她,她爸她妈也搬走了。”
“她呀,死了倒好,省得活着遭罪。”旁边桌上一个老爷们喟然叹息道。
日期:2019-08-24 18:35:20
第三章 黑雾
我们沉默了好久,直到一声炸雷,吓得大飞差点把碗打翻在地。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中布满乌云,黑压压的一片。周围的人群和我们一样,似乎压根儿就没有发现天空何时变得如此阴暗。直到雷声响起,四周登时一片混乱。做买卖的忙着收摊,逛大街的急着回家,一时间人喊马嘶,好不热闹。
我急忙掏钱结账,大飞一瞪眼,说:“你骂我不是?!”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零票,数了数放在桌上,冲着正在手忙脚乱收桌子的老板娘说:“钱放这了,多的不用找了,下次再算。”老板娘一瞪眼,脸上带着笑,声音却是凶巴巴的说道:“小兔子崽子,上次还欠我好几块咧!赶明儿我去胜利二队,车钱你就别和老娘算了!”
“没问题!”大飞笑嘻嘻的说。
这时远处又划过一道闪电,过了好一会儿才响起雷声。这次的雷声比较沉闷,但天空的乌云却离头顶更近了。大飞拉着我跑出广场,老旧的乡道边上,停着一排五颜六色的残疾人专用电动三轮车。只是车上坐的都是四肢健全的大老爷们。这种三轮车是五龙镇的风景之一,俗称电驴子,专门用来拉客,不分距离远近,上车三块钱,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大飞,拉到活儿啦?”一个电动三轮车上的汉子羡慕的问。大飞唾了一口,说:“这是我哥们。先走啦。”说着把我领到一辆红色电驴子旁边,拉开车门说:“条件艰苦,孙子你就克服一下。”
他不是骂我,因为我的名字就是孙子。
父母一旦起名不慎,足以让后代子孙贻羞,我就是一个典型例子。其实也怪不得我父母,我的名字是我爷爷起的。老人家当年熟读四书五经、兵书战策。我爸出生时,他用历史上著名的军事家孙膑的名字给我爸命名。等我出生时,老爷子想了想,说孙膑的儿子嘛,就叫孙子好了。
日后不论是在大学还是在单位,我都要一遍一遍的纠正说:“注意,我的名字中的‘子’发第三声,请不要发‘轻声’,谢谢。”
有一天,一位大学老师实在忍不住了,问我:“你哪怕叫孙武也行啊,为什么叫孙子?”
我冷冷地回答说:“因为我爷爷叫孙武。”
后来为了避免尴尬的事情再次发生,我自作主张把自己的名字改为“孙治”,但是户口本和身份证上仍然写的是“孙子”。
在中国,名字也不是你自己的,要想改名?很难!
我们刚坐进电驴子,雨就下起来了。严格来说,雨不“下”的,而是“倒”的。我感觉眼前没有雨点,而是水流从天空直接倾泄而下,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水世界,分不清东西南北、上下左右。
大飞熟练的启动电驴子,说:“坐好了您,咱们上路了。”
电动三轮车发出震耳的嘶鸣声,摇摇晃晃的在雨中挣扎着前行。我担心的问:“大飞,这样行吗?要有咱们等等再走?”大飞一边开车一边不屑的说:“没事儿,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要是在这等着,大沙河水肯定漫出来,道就走不了啦。镇上又没住的地儿,现在车站晚上也锁门,你总不想在车上熬一天一夜吧。”
大沙河从五龙镇西侧流过,将镇内与西侧十五个行政村分割开来。记得小时候,一到雨季大沙河就闹水患,河水漫过河堤,将旁边的稻田和道路冲毁。但是对于我来说,大沙河留下的更多的是美好的回忆。一方面是小时候经常在大沙河里捉鱼游泳,是我童年的快乐场所;另一方面只要大沙河涨水,道路冲毁,我就可以不用上学,在家疯玩上几天。
大沙河涨水时是非常可怕的。混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汹涌而来,巨大的波浪将一切敢阻挡它的东西夷为平地。水声在山野之间激扬回荡,即使离它数里,也会让人心惊胆颤。
在我小时候,大沙河涨水时学校是不停课的。但是有一年涨水时,一队有一户姓肖的人家,两个小孩子早晨上学,在大沙河边过桥时,被水卷走了。从那之后,只要大沙河涨水,各个村子的小学就全部停课,镇上的中学也是如此。
据当时看到肖家两个孩子被卷走的人说,弟弟先落水,哥哥不顾一切的伸手想去救弟弟,结果也被河水卷走了。出事时,哥哥九岁,弟弟七岁。
一个家,就这样毁了。
我将包抱在胸前,说:“大飞,你什么时候开电驴子了?”
“也没几年。”大飞满不在乎的说,“现在种瓜的多,人家都用大棚扣,上市早。我和我妈没钱扣大棚,种的瓜上市晚,卖不出去,所以就不种瓜了。前些年跑城里打工,包工头工资拖着不给,挣的还没有花的多。算一算还是回来了。咱这镇子现在要什么没什么,市内的出租车都不愿意过来,从镇里到村里,全靠这电驴子拉客。我就借钱买了一辆,现在生意还行。不过听说市里马路橛子要下乡来取缔,也不知道这生意还能干几天。”
正说话间,大飞突然叫了一声“我靠”,然后一脚刹车,电驴子猛然停住,这种车又没有安全带,结果我和大飞同时从座位上飞了起来,两人的脑袋都撞上了前风挡,只听得“喀嚓”一声响,前挡风玻璃已然裂了。
这一撞的力度着实不小,我只觉得一阵头晕,一道热流从前额头流了下来。我伸手一摸,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知道是见了血了。前胸撞在仪表盘上,疼得我呲牙咧嘴。转头向大飞往去,这个家伙也是满脸鲜血,一脸惊恐的望着车外。
“娘的,怎么回事?!”我一边用袖子擦脸,一边问他。
“有……有人……?”大飞惊恐的说道。
“有人怎么了?没有人难道有鬼啊?”我恶声恶气的说道。大飞拼命摇头,指着车前:“刚才有一个人在车前面,我、我他妈的好像撞到他了……”
我心中一凛,撞人可不是小事。急忙将包扔到后座上,说:“赶紧下车看看,还愣着干什么?”
我们俩连滚带爬下了车。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但是天色非常昏暗,好像有一层薄雾笼罩在四周。道路上全是烂泥,刚一下车,我俩的鞋子就已经陷到泥水中,冰凉的雨水进到鞋子里,不由得让我打了一个冷战。
“这他娘的是哪里?”
我茫然的看着四周,一时竟然不知道身上何处。转头向大飞望去,只见他张大了嘴,一脸惊恐的样子。我扯了扯他的衣袖,说:“这是到哪了?一队还是二队?”
他摇了摇头,面无人色的说道:“真是见了活鬼了,这是哪儿啊?”
我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在他胳膊上用力掐了了一下,疼的他“哎呀”叫了一声,一个劲儿的甩着胳膊,嘴里嚷道:“我真不知道!难道刚才在大雨里走错道了?”
我气的笑了起来:“大飞,你小子开电驴子拉了几年客,居然还能走错道了?”但是这次大飞没有回答,我心下奇怪,转头望去,突然间如堕冰窖,身子居然发起抖来。
大飞居然不见了!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刚才虽然有雾,但看是能看到大飞站在我身边,电驴子停在我们俩人三四米外。但是此时此刻,我的眼前只是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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