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巨那些事儿

作者: 大国文子

  日期:2017-07-13 21:04:42
  序 言
  郭巨埋儿奉母的故事几乎家喻户晓,可谓中国传统孝老的经典案例,但是,以现代人的眼光审视,这个经典故事不仅漏洞百出,而且残忍至极,真乃中国孝道文化的一大败笔。
  虽然我们不应苛求古人,但是我们也不可姑息糟粕,再不能继续照本宣科地向世人讲述那个荒诞的埋儿奉母故事了。

  笔者以史料为基础,用当代人的思维,借用小说手法,重新讲述了郭巨埋儿那些事儿,刻画出了一个假埋儿,真孝母,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孝子郭巨,让埋儿奉母的故事,褪出了愚昧,不再残忍,真正地彰显了中华孝道。
  值得说明的是,郭巨埋儿奉母的故事最早见于《搜神记》,该著本为小说集,因此,笔者用小说形式重讲这个故事,乃承袭了历史本源,不应涉嫌篡改和虚无历史。
  日期:2017-07-13 21:15:35
  第一章  山中救人

  由京城洛阳往东北大约八百里处,有一座巍峨险峻,满目苍翠的名山,它就是太行山脉之主峰,人称林虑山。
  在林虑山东麓大约十里远的一个小山坡上,有一个坐西朝东的小村湾,名叫郭家湾。湾里总共有三十来户人家,一百余号人,全都姓郭,他们皆祖籍温县,系前朝逃荒至此定居。
  在村湾的最南头,住着一户独门独院的人家,家里男主人早逝,只有母子两人相依为命。
  母亲宋氏年近五十,由于多年劳累,长长的脸颊上布满了褶痕,显得十分苍老。
  儿子郭巨,年方十六,生得英俊潇洒,聪明伶俐,地里的农活样样都会。
  虽然没了男主人,但因母子二人勤勉,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春耕冬播,年复一年,一家的生活过得也算安稳、幸福、平静。
  自打成人之后,每逢秋天,农事忙毕,郭巨都会趁着秋高气爽,天气宜人,挤些时间上山砍祡,以备隆冬烧炕煮饭之用。或有富余,则送到镇上的酒坊、客栈、酒肆、饭庄等,换几个花费,以备零用。
  又到了一个秋天,一日清晨,郭巨起床后,照例用木盆打好洗脸热水,并习惯性地用手试了试水温,见水温适宜,就拿着洗脸布巾,端到娘的跟前,让娘洗漱。
  早餐煮好后,郭巨盛上两碗,一碗端给娘,一碗自个吃。

  娘用完膳,郭巨又来收拾膳碗,洗净放好。
  一切收拾妥帖,郭巨走到堂屋,拿起扁担、绳子和柴刀,跟娘招呼道:“娘,孩儿去砍柴了。”
  娘努努嘴道:“去吧。别累着了。”
  郭巨应道:“孩儿晓得。”遂出门径奔林虑山。
  虽然这山里到处是树木柴草,砍一担柴禾不费吹灰之力,但是,山里人不会随便乱砍树木,他们砍柴都有一个规矩,就是通常寻找那些枯死的树木或树枝砍下,而不去砍那些生气勃勃,包含水分的活树。这样做既不伤害活树、破坏森林,也保护了环境,更使得砍得的柴木干燥、轻便,好运,好放,又好烧。
  这是今年秋天郭巨第一次进山砍柴。但以前他来过这里多次,知道哪里荆棘少、路好走,哪里枯木多,容易砍到祡禾。
  约莫行了八、九里路,就进了一个小山林,郭巨习惯性地朝右边一条小山路走去。

  说是路,已好久没有人走了,上面长满了杂草。走着走着,杂草就越来越茂密,小路也越来越窄,最后杂草没了,却生出许多荆棘,路便完全断了。
  郭巨停下来,看了看四周茂密的树木,吸了吸鼻孔,一股树木和杂草腐败的异味便扑面而来。郭巨知道,他已经到了砍柴的地方了。
  郭巨将扁担和绳子放在路旁,只拿着柴刀,分开路边的杂草,进入山林,见到枯枝就砍下。
  有的枯枝长在树干上,他就爬上树,骑在树干上慢慢地砍。
  对砍下的枯枝,郭巨也不忙着收拾,而是让其自然地散落在地上。
  时下刚进入秋季,乡民还不缺柴烧,上山砍柴的人少,一年积累的枯枝都还挂在树上。
  有的枯树枝像是等不及砍柴人的到来,自动地折断了掉到地上。所以,这会柴特别多,狠容易砍。
  大约半个时辰,郭巨砍下的枯枝就洒落一地。估摸已经足够一担了,郭巨遂停下来,将砍下的柴禾收拾捆好,准备回家。

  刚才骑在一棵大槐树上砍柴时,郭巨发现他来时的那条小路,在被荆棘阻断后又在不远处生出路来。
  郭巨觉得天色尚早,欲去那里看看,如果有路,打算下次来砍柴就直接去前面。
  走到拦路的荆棘旁,望着那些已经落叶而露出尖刺的荆棘,郭巨感觉它们在张牙舞爪地向他示威。
  于是,他拿起柴刀,噼噼啪啪地砍掉几株霸道的拦路荆棘,继续前行,约百步,又见一小路。
  郭巨一边察看四周树木上的枯枝,一边继续往前行走。至一处悬崖峭壁处,郭巨抬头仰望山壁,突然发现绝壁处的一棵树上,挂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仔细瞧时,却见男子满脸沾着血污。
  郭巨吓了一跳,立即察看周围动静,见静悄悄的,并无异样,这才镇定下来。于是,郭巨向那男子喊话。

  男子一动不动,毫无反应。郭巨扔下手中的柴刀,抓着从悬崖上垂下的一根树枝,麻利地攀到那男子旁边,用手推了推那人,发现一条树杈叉住了那人的曲裾。
  郭巨调整了一下自个的位置,用一只手抓住树枝,另一只手使劲地掰开叉住那人曲裾的树杈,解下那男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一处平坦之地。
  那男子已经不省人事,郭巨伸出右手,拿捏那男子的左手腕,感觉还有体温和脉相,顾不得那捆好的柴禾,立即背起那人,径直朝山下武家凹跑去。
  急急忙忙往山下东南方向奔走了大约四五里路,就见山坳处出现一村湾,此乃武家凹。
  这里住着一郎中,姓武,名瑛,字云峰。这位武郎中擅长医治跌打损伤和风湿病,经常游医乡里,郭巨认得他,去年郭巨患了伤寒,就是让武郎中给医好的,然而,郭巨从未去过武郎中家里,不知武郎中家在村湾的什么地方。
  进村后,郭巨正想找人打听武郎中家在何处,遂见一姑娘立于自家门口,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怔怔地看着自己。
  郭巨忙问那姑娘:“请问,武郎中家何在?”
  姑娘见郭巨背着一个满脸是血的人,知道是找郎中救治的,说了一句“跟我来。”就将郭巨领到了武瑛家里。
  “武郎中,武郎中,快快救人!”郭巨一进门就提高嗓子喊道。
  这武郎中年过半百,中等身材,身着深衣,头戴高冠,面容和善,留得一副好看的胡须。
  这会他正在一间房里熬制膏药,闻见外面有人喊他,遂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出了熬药房。
  见郭巨背着一个耷拉着脑袋满脸带血的男子进来,立即领着郭巨到一张大床旁,帮着郭巨小心翼翼地将那受伤男子放到床上。
  武瑛坐在床边,一边给伤者把脉,一边问郭巨:“他是如何受的伤?”
  郭巨摇着头说:“我亦不知。今日上午,我到山上砍柴,偶然瞧见他挂在一个树枝上,不省人事,遂将他背到这里,求您救治。”
  武郎中把完脉,用棉球搽净了伤者脸上的污血,仔细端详片刻,对郭巨说:“他脉相微弱,但脸伤轻微,可能是太累了,受伤后突然休克,不过无大碍,不会有生命危险。”
  听了武郎中的话,郭巨遂放下心来。不过,他见伤者还未苏醒,仍静静地守候在其身旁,不肯离去。
  武郎中在药柜里抓了些草药,放入陶罐,加入一些清水,到灶房里熬了半个时辰,倒出半碗热气腾腾的汤汁,端出来放在案上。
  汤汁凉温后,他用竹箸撬开伤者的嘴巴,然后用小汤勺慢慢地将汤汁喂入伤者嘴里。
  大约半个时辰后,伤者的嘴唇似乎有些蠕动,紧接着便睁开了眼睛……
  原来,这伤者不是别人,正是这一带人见人怕的山贼,姓魏,单名一个“飞”字,外号花无常。
  这花无常家住南山坳西坡魏家湾,生得五大三粗,力大如牛,眼睛上方长着一个不吉利的大黑痣,自幼便对庄稼活无兴趣,爹娘见他有些力气,便让他跟着村里一个老铁匠学艺。

  谁知这个老铁匠经常给林虑山的贼人胡斯打刀铸剑,也让花无常认识了胡斯。
  花无常与胡斯两人一接触,便沆瀣相投,相见恨晚。
  不久,花无常离开老铁匠,拜胡斯为师,习武练功。
  之后,就跟胡斯到山里做了贼人。
  再后来,胡斯在一次强盗火拼中,被另一伙山贼杀死,其手下也被追杀得七零八落。
  花无常遂纠结胡斯的残兵败将,重新组织了人马,自己做了群贼头目。
  这魏飞做了贼首,便不再盘踞山中做山大王,而是令众手下散住乡村,自己也住回魏家湾家里,平素拦路打劫,都是早去晚归,有的贼人还在家种地,耕盗两兼。
  同时,魏飞亦宣布:日后,我等只劫官富,不劫穷人。但是,山里百姓还是视他如恶魔,恨之如仇敌。
  魏飞醒来后,郭巨问他何以受伤?又如何挂到悬崖处的树枝上?

  魏飞说,今日早上,他上山扯草药,路遇一群恶狼,被追逼到一处山崖处,走投无路,不得已跳崖逃命,结果摔伤了,失去知觉。
  其实,众人都能猜到,魏飞到山里去,不是扯草药,而是打劫。
  只是大伙弄不明白,他怎么会是一个人上山?不过,无论怎么说,魏飞跳崖则是真的。
  有人猜测,他可能是被其他贼人追杀,无路可走之下跳了崖。因为在这林虑山不仅有狼群,还有其他几伙山贼,且这些山贼经常为抢夺地盘而火拼。
  魏飞得知郭巨救了自己,便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双手抱成拳,对郭巨道:“郭贤弟,谢谢你,待伤愈之后,我定当登门酬谢。”
  郭巨说:“救人于危难,做人本色,不用念及,更无须客气。”
  一村人想,这郭巨倒会说光亮话,他若早晓得你是花无常,定会使你一直挂在那树枝上,直到晾成腊肉。遂嘲笑郭巨道:“郭公子真乃义士!”郭巨知道村人在讽他,怨他不该救那恶魔花无常,便匆匆离开了武郎中家。
  日期:2017-07-14 18:51:23
  第二章  一退酬谢
  大约过了一个月的光景,魏飞痊愈。
  一日早晨,他带着两个随从,轮流地挑着两只竹箱,到郭家湾拜访郭巨。
  魏飞走在前面,两个随从挑着箱子跟在后面。
  时令已是初冬,阳光虽然普照大地,但天气尽显寒意,魏飞的两个随从累得满头汗珠。
  到了郭巨家,魏飞见过郭巨,拜了郭母宋氏,道谢一番后,就让随从将箱子搬过来,放到郭巨面前,说道:“救命之恩,无以报答,这点小礼,诚望郭贤弟笑纳。”
  郭巨不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何物,只是推辞不受,魏飞执意要给,二人你推我搡老半天,谁也不让谁。末了,魏飞向两个随从使了个眼色,瞅个空丢下箱子,一起溜出郭家。
  郭巨紧跟在魏飞他们后面喊道:“魏大哥,你别走。”
  他想把魏飞喊回来,让他们将箱子拿担走。
  魏飞逃了,郭巨撵出去后,郭母走到一只箱子前,察看一番,就拧那箱子,感觉忒沉重,她几乎拧不起来,每只箱子少说也有数十斤。
  郭母好奇地打开箱子想瞧个究竟,却发现是一箱金光灿灿的金子。
  郭母吃了一惊,顺手摸出一錠,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确认是黄金无疑,连 忙盖上箱盖,又去看另一只箱子,亦是满满一箱黄金。
  郭巨没能喊住魏飞,即返回屋里,看见娘正掀开箱盖看那箱子内面,就问:“娘,箱子里所装何物?”
  郭母盖上箱盖,没有回答郭巨,而是问他:“巨儿,你为这些人做了何等奉献,他们如何用这般重礼来回报你?”
  郭巨回答说:“那大个子乃花无常——魏家湾的魏飞。一月前,孩儿在山上砍柴所救之人正是他。”
  “哦,原来如此。”郭母沉思片刻,突然急匆匆地对郭巨说,“巨儿,你赶紧把这些金子给退回去,还了魏飞,俺们不能收这等礼物。”

  郭巨听说箱子里装的是金子,就过去揭开一只箱盖,发现果真是满箱金灿灿的金子。
  面对平生从未见过的这么多金子,郭巨心如静水。
  因近来天气渐冷,随时即会启用炕床,但是郭母的炕床经过一个夏秋的热风吹烘,多处出现龟裂,所以郭巨今天用完早膳就着手修理炕床。魏飞来的时候,郭巨的炕床还只修缮一半。
  于是,郭巨盖回箱盖,很温顺地对母亲说:“好的,等孩儿今日把炕床修缮好了,明早就去退他。”
  郭母正色道:“巨儿,娘观那魏飞面相凶恶,满脸煞气,不是正经之人。他的金子不干净,俺不能收。也不能让他的金子搁在俺的屋子里,一刻也不能搁这儿。”
  听了娘的话,郭巨连连说:“娘说的是,娘说的是。孩儿这就去还他。”
  郭母要郭巨赶紧将魏飞的金子退他,不只是因为魏飞的金子都是抢来的,很不干净,花这些金子良心会遭天谴,更主要的是担心魏飞用这些金子敲诈郭巨,逼郭巨入伙做山贼。

  前些年,邻近的孙家畈有一户五口之家,户主姓单。
  一日,夫妻二人带着五岁的小女儿去地里干活。一不留神,女儿不知去向。
  妻子赶紧丢下农活四处寻找,却发现女儿掉进田边的一个水塘里,漂在水面,一动不动。
  护女心切的妻子一边大喊相公,一边下到水塘救女儿。
  因刚刚下过一场大雨,水塘满满的,水深仗余。妻子下去,塘水迅急没过她的头顶,只留得几缕青发,伴着漩涡在水面旋转。
  不识水性的丈夫见状,立马蹚水下塘救他妻子,结果自己也没能上来。
  就这样,一家五口,瞬间去了三个,留下奶奶和孙子单冬两人。

  为了安葬死去爹娘和妹妹,十六岁的孙子单冬央人找花无常借了几锭金子。
  丧事办毕不久,魏飞即遣人登门索债。单冬和他奶奶求花无常再宽限些时日,容他们去筹借。
  魏飞不肯,并说,还不了钱,就到我家打长工抵债。结果单冬去魏飞家,做了魏家的长工。
  你道这长工是做甚的?原来是跟着花无常去山里拦路打劫,做贼人。
  就这样,好好一个本分老实的孩子被拖下火坑。这事方圆几十里都知道,所以,自那以后,良民百姓都害怕与魏飞来往,见了魏飞都躲得远远的。
  郭巨知道娘的心思和担忧,立即放下手里的活计,挑起两箱金子,一溜烟地出了门。
  当他赶到魏家湾魏飞家时,已近中午,魏飞此时不在家里。只有魏飞的娘子龙氏和妹妹魏珍在家。
  郭巨见过龙氏和魏姑娘后,便作了自我介绍,对龙氏说明来意,要退还那两箱金子,并说:“小弟救魏大哥,只是偶然遇见,举手之劳。换了他人,亦会如此施救的。如若没有功劳而收下这礼物,定会折寿的。烦请大嫂向魏大哥说说,让小弟多活一些年份。”
  龙氏见郭巨说得真切、在理,欲收下那两只箱子,却被一旁的魏珍一把拦住。
  这魏珍姑娘,虽为巾帼,但有着男儿的血性,心直口快,敢说敢做。她第一眼瞧见郭巨长得英俊魁梧,浑身洋溢着男子汉的气息,心里顿时就生出些许好感。后来,听郭巨说话诚恳,又觉他心地善良,更添了一份喜欢。
  “我叫魏珍,魏飞乃我大哥。”魏珍上前自我介绍道,“我大哥最重情义,他送给郭公子酬谢,公子理当收下,何必客气?”
  “这份酬谢太重,我不敢受领。”郭巨说。
  “救命之恩,如再生父母,送何物都不为重。”魏珍莞尔一笑。
  “我只是偶尔遇见,举手之劳,何来大恩?”郭巨实话实说。
  “郭公子真是谦卑。难怪大哥一再夸赞公子,回家念叨不休。”魏珍微微一笑,继续道“我大哥是真心感谢公子的。”
  “魏姑娘,你大哥的心意我领了,该说的我刚才已经说了,这金子说啥我也不能收。”郭巨说完,撂下箱子,准备走人。
  “公子说的在理。你看已近中午,公子吃了午餐再走吧。”魏珍想留郭巨多呆一会。
  “谢谢魏姑娘,我回家还有要事急办。”郭巨说。

  “郭兄弟真是人生得漂亮,心地也善良。”龙氏面带微笑地夸奖郭巨道。
  “大嫂,你别笑话我了。告辞。”郭巨做了个告辞的动作,便脸颊红红的逃离了魏家。
  “郭公子,稍请留步。”魏珍一人追出来,含情脉脉地说,“适才闻公子所言,知公子乃情义之人,我大哥亦是一个讲义气重感情的人。日后,公子若有何难处,尽管找我大哥。如若公子不便找我大哥,找我亦可。”
  “谢谢你,魏姑娘。”郭巨向魏珍微微地弯腰道谢后,就快步慢跑地离开了魏家湾。 
  魏珍站在自家门口,一直盯着郭巨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一个拐角处还不愿回屋。

  日期:2017-07-14 21:08:38
  第三章  再拒酬谢
  魏飞晚上回家,得知郭巨将自个送去的酬谢全数退回,就去找那天的随从之一——魏三,让他明天再把金子送到郭巨家里,并嘱咐魏三,一定要想办法让郭巨收下。
  魏飞说,干俺们这个行当,每天都提着脑袋在玩,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设若俺们不去报答救过俺们的人,以后出现危险,谁还会伸手帮助俺们呢?
  魏三说,大哥说的极是。
  这魏三是魏飞的堂弟,也是魏飞的心腹,他人生得又矮又黑,丑得像个赖猴,心眼却不少。
  第二天,魏三吃了早膳,依大哥魏飞的吩咐,跟魏飞手下的另一个跑腿顾磊一起担着两箱金子,去郭家湾。
  两人轮换着把金子挑到郭家湾时,魏三欲让满头大汗的顾磊先回去,自己一人挑两只箱子到郭巨家里。
  顾磊道,让我进屋喝口水再走不迟。
  魏三恐人多了郭家母子又拒收金子,遂说,你去那山间掬口泉水喝了会死人?
  顾磊道,你不让我跟你去,莫非欲私下截留一些金子自己花?
  魏三道,你若不走,再饶口舌坏了事,使那郭巨不受,我剥了你的皮。
  顾磊害怕魏三,只好一人离去。
  魏三去郭巨家时,郭母不在家,到村里郭巨的五婶那里串门去了。

  一进屋,魏三看见郭巨一人在家修理炕床,遂对郭巨说:“还在修炕床呀?”
  郭巨见魏三又挑着两只箱子进屋来,连忙放下活计,问魏三:“你咋又来了?”
  魏三将盛装金子的箱子放到炕床边,一只手搭在那箱子上拍了拍,对郭巨说:“我大哥让我把这些金子再给你送来,让你一定收下。他还说,你若不收,就是瞧不起他。”
  郭巨做出很生气的样子说:“唉,我哪敢瞧不起你魏大哥呀,我不收这些金子,定有我的原委。”

  魏三问:“你有何原委?”
  郭巨呐呐的半天才道:“我,我娘瞧见金子就犯病。”
  魏三笑道:“那你就不让令堂瞧见啦。”
  郭巨说:“不瞧见也不行,家里有金子,我......我娘能闻到气味,也会犯病。”

  魏三还是不相信,摇着头说:“郭兄弟,你别胡诌,糊弄了我。”
  郭巨很着急地说:“我郭巨怎敢糊弄你,我的话全是实话。”
  魏三笑呵呵地说:“郭兄弟,此乃我平生第一回听闻,有人竟不喜欢金子,见了金子会犯病呢。”
  郭巨做出告饶的样子道:“我求你,看在我救了你大哥的情份上,你将金子担回去。”
  魏飞笑道:“这样吧,我今日把这箱子留下,过两日再来,倘若令堂真的犯病了,我就把箱子担走,倘若令堂没犯病,就将这箱子留下,如何?”
  郭巨说:“不行。我娘一生最爱自食其力,从不受人礼物。我若收下这些金子,娘定会气坏身子的。”
  魏三见郭巨口气很硬,就说:“我听闻乡人皆言你郭巨是个大孝子。可你家穷得叮当响,你拿啥本钱当孝子呀!做孝子,岂只是讨个爹娘喜欢,还要让老人吃好穿暖;瞧瞧你家,穿的不说,吃的何物?尽是豆饭藿羹!”

  郭巨被魏三无端数落一番,不知如何言语,几次欲言又止。
  魏三继续道:“我大哥赠你这些金子,只因你救了他一命,他重义气,知道你欲做孝子,想成全你这个孝子。郭兄弟若收了这些金子,日后,令堂想吃啥山珍海味,你何愁满足不了令堂心愿?”
  郭巨说:“常言道,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吃穿是一个方面,可内心平静、快乐,比吃穿更重要。”
  “怎的,收下了这些金子,令堂便不平静,不快乐?”魏三收起适才的笑容。
  “是的,收了这些金子,我娘确实不会快乐。”郭巨很严肃地说。

  “这个我便糊涂,有了钱、能够过上更好的日子,反而比不上没钱、过艰苦的日子快乐?世上会有这等事?”魏三疑惑不解。
  “有时正是这样!”郭巨肯定地回答道。
  “我不管那些,今日,公子必须收下这些金子。否则,我回去难以交差。”魏三见说服不了郭巨,就来硬的,丢下箱子,欲离开。
  郭巨赶紧过去担起那两只箱子并拉住魏三,说道:“今个任是怎地我也不能收下这些金子。”
  “你定要收下。”魏三欲走。
  “我决不能收。”郭巨将箱子担子往魏三肩上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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