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在烧2——看不清的真相

作者: 百年如歌

  日期:2017-06-19 20:20:30
  序
  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不仅仅在于人会思考和创造,以及使用工具,更重要的是人学会了克制自己的欲望,我们把这种自我约束的行为称作道德。
  遗憾的是,道德的产生并不能使所有的人发自内心地摒恶从善,为了不让这个历尽沧桑、忧患与战火才辛苦建立起来的文明世界重新回到蒙昧原始的野蛮社会,人们发明了法律,以此来约束彼此的行为。
  然而,就算阳光也有照耀不到的地方,法律也是如此。不知你是否想过,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这种约束对你不起作用了,你会怎么做?尤其是当你或你的家人遭受了某种不公正对待,那么,在夜深人静午夜梦回的时候,你的内心深处是否会猛然间产生了想要犯罪、甚至杀人的念头?
  日期:2017-06-19 20:23:29
  他在升降桩前停留了片刻,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心中默数:十、九、八、七……数到一的时候,抬脚迈出了步道出口,刚好九点整。
  踏上草坪的瞬间,罗华瞥了一眼身后,和往常一样,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牵着一条黄白相间的斗牛犬正朝这边走来。
  罗华加快脚步的同时压低了帽檐,以能让对方能够看清他的身形穿着却看不到他的面孔的速度横穿过草坪,朝龙湾广场的方向匆匆走去……
  日期:2017-06-19 20:25:06
  六月二十日,星期六,晚上九点十五分,110警务平台接到报案,在白鹭滩开发区的观海别院小区附近,发现一具中年男性尸体。
  分局刑侦大队长冯铁霖接到通知快九点半了,路上面包车出了点毛病,赶到现场刚好十点整,先一步到达现场的助手小张已经完成了对报案人的询问笔录。

  “死者是观海别院的业主,叫郑国栋,现年四十七岁,在市环保局工作。报案人是小区保安,下班后和同事玩牌,牌局散了回家经过这里,发现地上躺了一个人,身边有血迹,没敢上前查看,打电话通知了正在值班的物业经理,物业经理赶到后,发现人已死亡,立即报案。现场没有发现手机之类的随身物品,死者身上只有一串钥匙,对了,在那边的树底下找到一只空钱包。”
  冯铁霖顺着方向看了一眼,有点奇怪:“什么都没有,怎么确定的死者身份?”
  “报案保安白天还见过死者,知道是业主。观海别院里有三栋住宅是市环保局的集资楼,被害人虽然不在这里长住,但是每次来都开着一辆印有环境监察字样的白色轿车,所以有印象,然后我们查了物业登记,知道的死者姓名和年龄。”
  日期:2017-06-19 20:27:04
  冯铁霖点点头,再次打量周围的环境。这是一条幽静的区间步道,太阳能路灯泛着莹莹白光,道两边的绿植几乎遮住了头顶,抬头望去,只能看到一线狭长的夜空。步道入口设有禁止机动车驶入的升降桩,为了方便警车出入此时已经降下。
  入口外面拉起了警戒线,那里有一块修剪得非常整齐的宽阔草坪,上面栽种了不少二人合抱的银杏树。顺着草坪上的石板路出去,是个三岔路口,沿路口西行一公里左右,有一个大型的开放式休闲广场——龙湾广场。三岔路口向北,穿过两个街区,是白鹭滩开发区唯一的一所理工大学。
  案发现场在这条步道的中段,分局法医组的同事正忙着做现场勘查,步道尽头通向小区,不过视线被绿植挡住,这条道是弯的。
  “走到头就是小区的西门,距这里大约三十米。”
  小张道:“小区的正门在北边,南边也有能通车的大门,这条道其实是消防通道。西门是对开的铁栅栏门,平时锁着,只开一个小门,大车进不去,只能过自行车和电动车。走这条道的大多是离西门比较近的几栋楼的居民,环保局的楼就在这个门边上,不过小区整体入住率太低,实际上走这条道的人并不多。”
  说话的功夫,冯铁霖看到一名正在勘查现场的法医冲这边招了招手。之前他一直背对着自己,此时转过身,才看清他的相貌,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竟是市局法医组组长老白!
  日期:2017-06-19 20:32:10
  “你怎么下来了?”冯铁霖快步走过去,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从心底升起。
  老白咧嘴笑了一下:“别紧张,我只是适逢其会。省厅要求各地市局组织下面搞司法鉴定培训,提高基层队伍实战能力,却不派人下来。没办法,我只好各个分局跑了,下午刚转到开发区,本想找你聊聊,可是你不在,没想到晚上就赶上这个案子,于是顺道过来了。”
  “我这两天在跟一个电信诈骗的案子,下午去了一趟移动公司。”冯铁霖舒了口气:“你不是特意下来的就好,我还以为跟上次一样,这个案子又通了天了。”
  老白知道他指的是去年年底发生的那起震惊省厅的特大连环杀人案,不由得叹了口气:“哪那么些通天大案?那种案子一辈子碰到一次都嫌多了。”
  冯铁霖能感觉到老白说这话时的伤感,不过眼下没有功夫叙旧,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尸体,问道:“怎么样,有结论吗?”
  提到工作,老白的神情肃穆起来:“我干这行快二十年了,抢劫伤人的案子遇到了不少,但是今天的情况有点特殊。”
  “怎么说?”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老白说着,和他一起走到尸体旁边。
  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冯铁霖就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尸体呈侧卧状,一只胳膊压在身子底下,看上去像是自然倒地,但是头部的姿势有些不自然,感觉向后仰的角度有点大,正常人的脖子很少会这样向后仰的。蹲下去才发现喉管气管都断了,脖颈上嵌着一条深深的血槽,创口呈轻微的锯齿状,地上有一滩半凝固的滴落状血迹。尸体脸色苍白,眼睛暗无光泽,整个眼球稍稍外凸,但不是很明显。

  日期:2017-06-19 20:35:28
  冯铁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割喉,不过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割喉会造成人体瞬间大量失血,血液呈喷射状,但是现场没有血液喷溅的痕迹。另外,刀子割喉,创口平滑整齐,不该是现在这种锯齿状。
  他一时有些拿不准,回头问老白:“怎么死的?”
  “勒死。用一种很细的绳状工具勒在脖子上,首先造成窒息,被害人脸部快速充血,眼球外凸。但是很快,这种工具就割破了皮肤,紧接着割断喉管和气管,所以和普通的被绳子勒死的人不一样,尸体的脸不是紫黑色的,眼球凸出得也没有那么明显,因为淤血从创口放出去了。同时,由于这种工具不像刀子那么锋利,不能一下子割断脖子,所以流出来的血液呈滴落状。”
  “你说的这种工具是什么?”
  “不知道,现场没找到类似的东西,应该被凶手带走了。”
  冯铁霖朝路两旁看看,现场是柏油路面,打扫得很干净,形成足迹的条件不够,想找到凶手留下的脚印,只有寄希望于凶手作案后慌不择路,从路旁的绿化带逃离现场。
  日期:2017-06-19 20:36:48
  老白知道他在找什么,摇头道:“路两边都勘查过了,没发现可疑脚印,凶手是从步道入口离开的。”
  “还有什么发现?”
  “在被害人的指甲缝里提取到少量皮肤组织,不过意义不大,我猜是死者自己的,因为……”
  老白站起身,做出头部后仰,脖子被勒住的动作:“一个人被这样从后面勒住,双手很难够到身后,为了缓解脖子上的压力,通常会用手去抠勒住他的东西,但是这种举动是徒劳的,往往会抠破自己的脖子。”
  冯铁霖也跟着站起来,之前开车进来的时候,他注意到步道入口处没有安装监控,而且整条路是弯的,设在小区西门的监控拍不到这里。外面三岔路口的交通监控能不能拍到凶手,要看运气,如果凶手没有走石板路,而是横穿草坪离开的,那些比人还粗的银杏树就成了遮挡监控视线的天然屏障,凶手应该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冯铁霖无声地叹了口气,又是个棘手的案子。
  日期:2017-06-19 20:38:54

  尽管把队里所有的空闲人手都安排出去实地走访,最后还是得力于基层派出所组织的大量辅警和联防队员,终于在次日上午找到了一位目击者。
  “他昨天晚上出来遛狗,经过观海别院附近,看到一个人从步道入口出来,横穿草坪往龙湾广场方向去了,当时刚好九点。”正在出外勤的闫晓川在电话里向冯铁霖汇报。
  “嫌疑人有什么特征?”
  “戴着帽子,帽檐把脸挡住了,不过感觉很年轻,应该不超过三十岁,中等个子,穿了一件灰色半袖衫,目前掌握的情况只有这些,无法做嫌犯拼图。”
  放下电话,冯铁霖把这些特征记下来,打算送去资料室,让人排查一下区域内有案底和刑满释放人员的档案,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关嫌疑人的线索。
  没等出门,小张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进门先跑到饮水机前接了满满一大杯凉水,咕嘟咕嘟灌下去,才道:“老大,三岔路口的监控看过了,只能拍到草坪边缘,再往里就拍不到了,那些银杏树把步道入口挡住了。”
  日期:2017-06-19 20:41:20
  根据法医的尸检报告,被害人郑国栋的死亡时间是昨晚八点半到九点之间,虽然预计到可能不会有什么收获,小张还是一大早就跑去调看交通监控,结果事实证明凶手具备相当程度的反侦察能力。
  冯铁霖把找到目击者的消息告诉小张,接着问道:“其他方面怎么样?”
  “被害人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我从运营商那儿拿到了近期的通话记录,交给技术组去分析了。另外,我在银行查到被害人用自己名字开办的银行卡,一旦发现有人拿着死者的银行卡或身份证办理业务,无论是柜台还是自动取款机,银行方面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联系上被害人家属了吗?”
  “联系上了,观海别院物业留的电话号码是被害人女儿的,她在开发区上学,平时住校,周六和周日会到那个小区住两天。郑国栋的家和工作单位都在市内,只是到了周末才过来看看女儿。”
  “他女儿在哪个学校上学?读几年级?”

  “就是观海别院北边的那所理工大学,大四。我本想去学校的,她主动说来局里,同时提出想看看他父亲的遗体。”
  正说着,一名分局的实习法医敲门进来:“冯队,化验结果出来了。”
  日期:2017-06-19 20:42:33
  冯铁霖把之前记了目击线索的那张纸撕下来,让小张送到资料室去,然后翻开报告。
  不出老白所料,被害人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与从他身上提取血液的分型结果一致,是死者自己的。另外,那个空钱包上面的指纹也全部是死者的,证明凶手很谨慎,作案时戴了手套——不过,这是一个与事实相悖的发现。
  今天早晨的案情分析会上,有人提出,这是一起普通的抢劫杀人案,凶手以抢夺财物为目的,拿走了被害人的手机、银行卡和现金,却把没用的空钱包随手扔在案发现场附近,这是典型的惯偷的做法。凶手可能在实施抢劫的过程中遭到了被害人的反抗或是大声呼救,情急之下勒死了被害人,凶器应该是用来撬锁的细钢丝。

  不过立刻有人提出质疑:“钢丝能勒断脖子吗?那得多细的钢丝?还有,这么细的钢丝不勒手吗?”
  之前发言的同事说:“戴上厚一点的手套就不会勒手了。”
  质疑的人举出了新的证据:“案发现场那么肃静的地方,路灯照明又好,整条路上只有被害人自己,身后突然跟上来一个人,按常理来说,被害人不可能一点警觉都没有,只要稍加留神,就不会这么容易让对方把钢丝套在自己脖子上。”
  “那说明什么?被害人与凶手认识?所以放松了警惕?”
  日期:2017-06-19 20:43:40
  “也不一定认识,就算是陌生人,也完全可以找机会接近对方。比如抽烟的人可以借个火,然后趁机攀谈几句,或者干脆称自己和被害人住在同一个小区,随便说自己住几号楼,讨论几句小区物业管理之类的,都能让被害人的精神松懈下来。唯独一种情况不可能让被害人放松警惕,那就是凶手戴了手套,因为现在不是戴手套的季节。”
  之前的同事不吭声了,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对方继续道:“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是普通的抢劫案针对的对象,大多数是身体较弱的老人和妇女,很少有对成年男子实施抢劫的。郑国栋四十七岁,正当壮年,个头也不小,净身高一米七八,凶手想抢他就不先掂量掂量自己,万一失手了怎么办?像你说的,抢劫犯都是冲着钱财去的,没有人一上来就想要对方的命。所以,我个人的意见是,抢劫财物有可能是凶手为了迷惑我们而故意制造出来的假象,他的真实目的就是杀死被害人。”

  在冯铁霖心里,也比较倾向于这个说法。凶手要是单纯以抢劫财物为目的,确实没有必要杀人,除非他当时遇到了某种突发状况,或者感觉到自身安全受到了威胁,不得已才痛下杀手,但是在案发现场找不到支持这种说法的证据。换句话说,凶手的动机是蓄意谋杀的可能远远大于普通的抢劫杀人。
  日期:2017-06-19 20:50:37
  门再次被推开,小张探头进来:“老大,被害人家属来了,你要不要见见?”

  “在哪儿?”
  “二楼接待室。”
  来的是郑国栋的女儿。
  在小张简述案发经过的时候,冯铁霖发现她始终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泪水在眼眶里含着,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表现出这个年纪的女生少有的冷静和成熟。
  听小张讲完,她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会儿情绪,开口道:“我有个请求,这件事能不能暂时不要告诉我妈,她身体不好,我怕她受不了刺激。”
  “就算我们不说,估计你母亲也很快就能从其他人嘴里知道这个消息。”
  “她和我爸不在一起住。”姑娘的嗓音有点哑:“分居大半年了。”

  “你母亲现在住哪儿?”
  “也在开发区,粮库那边。”
  冯铁霖想了一下,问道:“你母亲最后一次见到你父亲是什么时候?”
  “两个月前。”
  姑娘沉默片刻,接着道:“分居之后我爸一直想复合,两个月前找到我妈跟她谈了一次,被我妈拒绝了,之后他们就再没见过面。”
  日期:2017-06-19 20:55:40
  “昨天你父亲来开发区,是专程过来看你?”
  “不止昨天,最近半年我爸经常在周末休息的时候过来,看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想通过我给我妈做工作,我试了几次,都不成功。”
  冯铁霖虽然很想知道他们分居的原因,但是涉及到对方的隐私,只好换了话题:“你最后见到你父亲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我爸是昨天下午五点钟左右过来的,在家里——就是观海别院那儿,做了几个我爱吃的菜,吃完饭我想回校图书馆查点资料,就一起出了门。我爸把我送到学校门口,说自己随便走走,散散心,我们就分开了。”
  “他说没说打算去哪儿?”
  “没说,不过我爸有晚饭后散步的习惯,我们学校离龙湾广场不远,他以前来开发区通常会去那儿转转,那儿离家也近。”
  “你们分开的时候是几点?”
  “七点刚过吧,我记得当时路灯刚刚亮起来。”
  情况大致就是这样,郑国栋和女儿分开后,独自去了龙湾广场,稍晚,在回家的路上遇害,他女儿由于昨晚住校,所以并不知情,直到警方找到留在物业的手机号码通知她才惊闻噩耗。

  冯铁霖想了想,问道:“据你所知,你父亲最近有没有跟人发生过冲突,或者提到过某些特别的事情,包括举止上有一些和平常不太一样的地方?”
  日期:2017-06-19 20:57:37
  姑娘蹙眉思索起来,大大的眼睛因过度凝神微微半眯,一滴晶莹的泪水终于滑出眼眶,掉在桌上,半晌,摇头道:“没有。”
  小张扭头看向冯铁霖,见他没什么问题了,把笔录递过去,同时附了一张名片:“在下面签个字,回去后想起什么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能抓到凶手吗?”姑娘咬着下唇问,紧紧攥着碳素笔的手,因过于用力指节有些发白。
  冯铁霖一愣。
  “不会变成死案吧?”姑娘继续追问,目光直视着他。

  冯铁霖莫名地窒了一下,断然道:“不会!你要相信警方,我们一定能抓到凶手。”
  咔嚓一声轻响,碳素笔居中折断,泪水滴滴答答落在纸面上。
  “对不起。”她迅速拿起桌上的另一只笔,在笔录上签了字。
  “用不用包一下?”冯铁霖看到她的手心被折断的塑料片刺破,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我能不能看看我爸?”姑娘抬起头,眼泪已经止住了。
  冯铁霖在心里叹息一声,回头对小张说:“你带她去吧。”
  日期:2017-06-19 20:59:37
  罗华是被拍门声吵醒的,睡眼惺忪地看看床头的闹钟,不由得吓了一跳,时针指向下午三点。由于昨晚回家时特意绕了路,到家时已近午夜,连日来的高度紧张在看到床的那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觉竟然睡了十四个小时。
  他从床上爬起来,感觉浑身酸懒,骨头节涨得要裂开一样,看来长时间的睡眠非但没有好处,对身体反倒是一种损害。
  拍门声在继续,没有一点要停止的意思。
  罗华活动着肩膀走过去,隔着玻璃看到门外站着两个人,他打开门,在对方开口之前,道:“这房子不卖。”
  两人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左右两边的门牌号。
  “地址没错,但是没有卖房子这回事。”罗华长长地打了个呵欠。
  “网上的广告不是你打的?”
  罗华摇头:“可能别人把地址打错了。”

  “不是地址打错了,是你得罪人了。”其中一人笑道。
  另一人不死心:“反正我们已经来了,要不你考虑考虑?听说房价马上就要降了,现在出手还能卖个好价钱。”
  “我等着动迁。”罗华对他的提议丝毫不感兴趣,这些天不知打发多少拨来看房子的人了,烦不胜烦。
  两人失望地走了。
  日期:2017-06-19 21:01:56
  罗华回到屋里,找出一张白纸,大大地写上“此房不卖,请勿打扰”几个字,涂抹了半天把笔划加粗,用透明胶带贴在门外。
  然后打电话叫了个外卖,洗脸、刷牙、漱口,这一套做完,之前约好的装修公司的业务员就和外卖小哥脚前脚后地上门了,罗华一边吃着不知算是早餐还是午餐的外卖一边和对方商讨装修的细节。
  “这个位置我想打个隔断,对着门口的地方做成背景墙,帮我多预留几个插排,对了,能不能多加几组暖气片?”
  “加暖气片没问题,但是取暖效果不会太好,不如改成地暖。”
  “改地暖工程太大了,麻烦。”罗华摇了摇头。
  对方笑笑没有接茬,嫌麻烦通常就是价格高承受不起的代名词,他指着客厅东边的一堵墙说:“这不是承重墙,我建议把它打通,整个屋子的采光会好很多。”
  罗华四下瞅瞅,觉得他的建议不错:“拆下来的建筑垃圾?”

  “我们会找车拉走,运到城外去。”
  “那就拆吧,我还有一些用不上的旧家具和生活用品,到时候麻烦你一起拉走。”
  吃完盒饭,罗华开始整理房间,把那些没用的旧衣服、鞋子,过期的报纸杂志,以及所有能勾起痛苦回忆的东西统统打包堆在一起,等待运送垃圾的车过来拉走,只有一样东西没舍得扔掉——希望工程的捐助证书。
  日期:2017-06-19 21:06:24
  他把所有的证书搜集到一块,数了数,一共五十七本。罗华叹了口气,这是父亲多年来对慈善的付出和爱心的见证,不过这里搜集到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更多的证书被母亲烧掉了。
  罗华并不清楚父亲具体是哪一年开始联系希望工程的,印象中好像是2007年前后。但实际上,在那之前父亲就已经在做这件事了,只不过那时是他自己联系的资助对象,所以没有人给他颁发证书。
  罗华找来一个纸箱,把这些证书放进去,放到一半的时候,门开了,一个相貌温和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塑胶文件袋。
  是刘宇,父亲单位的同事。严格地说,他是罗华父亲的顶头上司,开发区万恩药业有限公司的副总兼执行经理。
  罗华小的时候,每逢寒暑假就会到父亲的单位去玩,巨大的药厂对小孩子来说无疑充满了神秘的诱惑,是他童年时期最值得向小伙伴们炫耀的秘密基地。和厂子里其他职工很讨厌小孩子的调皮捣蛋不一样,刘宇从来不会因为淘气而责骂他,反而会在他招惹父亲生气即将挨揍时把父亲劝开,虽然刘宇比父亲年轻很多,但罗华一直喊他叔叔。
  长久以来,罗华都把刘宇视为除父母外最亲近的人,当初创业的时候遭到家里的强烈反对,唯有刘宇鼓励他应该勇敢地追求梦想。但是很遗憾,自己给他丢了脸。尤其是这次出事后,父亲的整个后事都是刘宇亲自料理的,令罗华感激之余更平添了几分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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