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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清梦
作者:
wlj勤莳
日期:2017-05-06 11:23:00
(一)钓政治鱼
晚上九点三十分,黑水市政府办公室综合科科长王鹏飞在家中写散文,接到了政府办副主任魏小仁的电话。他说省政府来了一个领导,让王鹏飞参与接待,明天陪同领导去南城县钓鱼。
王鹏飞清楚,在政府办领导的心里,写材料王鹏飞可圈可点,接待省政府领导,王鹏飞就可有可无了。平时他很少参与接待领导的任务,明天能让他接待省政府领导,让他感觉好像太阳从落的地方升起来了。
黑水市理想的钓鱼去处很多。
南城县有一片湿地,叫作黑水湖湿地。黑水湖湿地和黑水河相连,水域辽阔,芦苇丰茂,是黑水市的水源地。湿地靠近南城县城,有一个浩瀚的水面,叫黑水湖。谁也说不清楚是湿地因湖得名,还是湖因湿地得名。黑水湖的中间,有一个小岛。过去这个小岛是个无名岛,后来,无名岛被神秘地利用起来了,就有名了,当地群众给它起了个更神秘的名字——“黑岛”。远望“黑岛”并不黑,是被芦苇和绿树掩映着的,恰似碧波中的孤岛,给人草木幽深、神秘莫测的感觉。坐快艇到了岛上,曲径通幽之处,才看到“黑岛”里面建有四幢纯木的别墅。三四米长的圆木竖着从中间破开,带树皮的圆径向外砌起的木房,如同古代达官贵人围猎在森林中临时休息的木屋,显得原始而古朴。木屋里面的装饰和设施却是非常现代和时尚的了,绝不亚于五星级大酒店。超大平板液晶电视、立式空调、一体电脑、高档音响等应有尽有,尤其是会议室和餐厅,富丽堂皇,非常豪华。
没有阳光的时候,“黑岛”才变得幽黑了。
木屋的后面儿,是一片芦苇荡。有四条悬空的木板栈道通向芦苇深处的水面儿,栈道的两边修有护栏,终端是四个凉亭。凉亭朝向水面的一侧是可以打开的木栅门。木栅门打开就可以钓鱼。这就是专门为高层领导准备的钓鱼台。钓鱼台周围是一个方圆几千平方米的水面儿。明显看出,水面儿是特意把芦苇清理干净,好方便领导钓鱼。水面平静得如同一面古代的铜镜。本来镜可鉴人,然而“黑岛”幽暗,铜镜也如同生锈一般,无法鉴人,也无法让人的心里阳光明媚、坦坦荡荡。
王鹏飞天天坐在办公室里,闭门造车一般地为政府领导写讲话,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竟然如此精彩!没有听说过南城县还有这么高档、幽雅的钓鱼场所,更不可能身临其境地体验过。其实,“黑岛”是专门为黑水市召开市委常委会和接待省里领导而准备的,是南城县委、县政府为黑水市委、市政府做出的特殊贡献。
陪同省政府领导钓鱼的除了王鹏飞、魏小仁之外,还有市政府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苏北坡。
和省政府领导一见面,王鹏飞第一印象就是这个省政府领导的官儿肯定小不了,那风度、那派头,应该是常务副省长,然而在电视新闻里还没见过。当魏小仁把王鹏飞介绍给省政府领导的时候,王鹏飞才知道,这个省政府领导的职位并没有他的风度和派头那么高,只是省政府办公厅的副主任,叫白普。苏秘书长还嘱咐王鹏飞说:“你专门负责照顾白主任,一定为领导服务好,让领导钓得高兴!”
王鹏飞是钓鱼高手儿。这一点受他的爸爸影响,小时候他就经常和爸爸去大青山市的苇塘村,也就他的姥爷姥姥家钓鱼……
王鹏飞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黑水湖的水面太大,如果直接在如此辽阔的水面钓鱼,钓到鱼的可能性不大。其实,南城县为了让省市领导在丰厚的收获中体验丰富的垂钓乐趣,专门在钓鱼台的四周用钢丝网圈出了钓鱼的水面儿,并放了好多大鱼。这些大鱼是专门从临近省购进的淘汰种鱼,有鲤鱼、草鱼、鲶鱼,还有一些红鲫鱼。除了红鲫鱼,其他鱼小的七八斤重,大的四十多斤重。
陪同省政府领导,不,应该是陪同省政府办公厅领导钓鱼,王鹏飞应该感到很荣幸,因为以前从未干过这种何乐而不为的差事。王鹏飞昨天忘记问魏小仁了,办公室是否为省政府办公厅领导准备了渔具。
市政府领导对政府办的工作要求是“精、细、严、快”,政府办在此基础之上,又把细节决定成败作为工作的座右铭,对工作的具体要求就是细,再细。新来的市长赵应杰还要求政府办要“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如果魏小仁撂下电话,王鹏飞再把电话打过去,说明王鹏飞对问题的考虑没有做到细致入微,影响魏小仁对他的评价。但是,王鹏飞是有备而来的。既然陪同省政府办公厅领导来钓鱼,就得对渔具有所准备。于是,他把自己的所有渔具都带来了。
王鹏飞钓鱼水平很高,但是他的渔具档次很低。他认为钓鱼水平的高低不在于渔具档次的高低,正如摄影一样,决定摄影水平高低的是人的审美意识,人的眼睛,而不是相机和镜头。
王鹏飞从他的低档渔具中精挑细选了几套最高档的渔具,并准备了饵料,想让省政府办公厅领导,具体地说是白普主任使用。
马上,王鹏飞就感觉到他带渔具是多此一举了。因为苏北坡和魏小仁对白普主任的这次钓鱼非常重视,亲自到黑水市最大的渔具商店为他精心挑选了渔具,而且是相当高档的日本进口伽马品牌成套渔具,手竿、海竿、渔具包、竿架以及线、钩、漂儿和坠儿等附件应有尽有。光七米三的手竿就有三支。
钓鱼和打麻将一样,有瘾。王鹏飞知道,苏北坡和魏小仁最近才爱好上钓鱼,瘾头很大,水平一般。如果白普主任是钓鱼高手的话,他们俩也不算外行陪同内行。王鹏飞现在才明白了,一般情况下,陪同领导钓鱼这样轻松高雅的娱乐活动是轮不上王鹏飞的,这次让王鹏飞陪同无非是考虑到他会钓鱼,在白普主任钓鱼的时候,让他适当做一些不越位的技术指导和到位的伺候钓鱼局儿的服务性工作,好让白普主任玩得尽兴。更重要的是能把他俩解脱出来,好专心致志地钓鱼。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王鹏飞即使再不会看领导的眼色行事,也是能看出来眉眼儿高低的。他没有上来就不把自己当外人,坐下来就心无旁骛地钓了起来,内心沟满壕平地都是为领导服务的意识,全心全意地为领导服务。
王鹏飞清楚,真正的垂钓高手无论在钓鱼的准备阶段还是钓鱼的过程,都不希望别人参与。自己动手才能享受钓鱼的真正乐趣。开始,他不知道白普主任是钓场老手,还是像苏北坡、魏小仁一样,是瘾头最大的初学者。他观察了片刻,看白普主任一直在观赏湿地的自然风光,没有把心思放在钓鱼上。
王鹏飞这个聪明人也有点糊涂了,不知道白普主任是在摆谱,还是对钓鱼不感兴趣。
根据今天的气候,王鹏飞认为在深水很难钓到鱼,就建议领导们在离岸很近的蒲草旁边儿钓鱼。苏北坡和魏小仁不以为然地固执己见;白普则是不动声色地未置可否。
白普主任的脸如同围起来的水面一样平静,刚才的威严已经荡然无存。但是,王鹏飞透过平静的浮萍下面,隐约可见一种青石一般冰冷的孤傲和阴暗,显得城府深不可测。都说领导的心是难以琢磨的,尤其是那些本不想让人琢磨透的领导。别说是王鹏飞,谁也不好把白普这样的领导琢磨得如同清澈见底的湖水一样透彻。
魏小仁把一支七米三的鱼竿递给了王鹏飞,说明领导们都不同意到蒲草旁边垂钓。于是,王鹏飞按照魏小仁的意图,为白普主任选择了一个适合七米三长竿的垂钓位置,帮助他整理渔具。然后,为白普主任支起鱼竿架儿,试水深,上诱饵。最后把钩抛进水里,把鱼竿放在竿架上试试高低,才把鱼竿交到白普主任的手里。王鹏飞又支起抄罗子,放好装鱼的网兜,然后虔诚地站在白普主任身边,时刻准备着为领导抄鱼。
王鹏飞忍不住想笑,但还是用力忍住了。他想起了一件事情。前年,市委书记郑成继,市长赵应杰刚来黑水市的时候,正赶上省里组织的全民植树活动。市委办和政府办领导事先研究领导植树的时候,是先挖好坑,还是等领导来了让领导亲自动手挖坑。市委办的说:“市委、市政府领导日理万机,工作繁忙,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挖坑。”政府办的领导说:“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都是新来的,应该非常注意形象,三把火刚刚点着,还在乎挖一个浅浅的树坑吗。让领导在记者的摄像机前往挖好的树坑中栽树,觉得不妥。”最后,两办达成一致,就是挖好一些树坑,准备着,在附近再准备一块儿没有挖坑的平地,让领导自己选择。当领导的车队一字长蛇般逶迤而来,领导们在前呼后拥中下车时,王鹏飞在旁边儿静观默察。郑成继和赵应杰几乎一起下车。郑成继看了看没有挖坑的平地,直奔挖好的树坑,开始栽树;赵应杰看了看已经挖好的树坑,直奔没有挖坑的平地,开始挖树坑。但是,当赵应杰看到郑成继在利用已经挖好的土坑栽树,而且有记者摄像,就放弃了挖坑,走过来和郑成继一起利用挖好的树坑栽树。王鹏飞立刻意识到郑成继和赵应杰的不同风格,郑成继以自我为中心,我行我素;赵应杰既注重形象,也能顾全大局……
挖好树坑让领导栽树和整理好渔具,放上诱饵,试好水深让领导钓鱼,何其相似啊!
白普主任开始钓鱼,有些心不在焉。
王鹏飞还想为苏北坡和魏小仁整理渔具,一看他们俩都已经迫不及待并聚精会神地钓上了,而且,他们使用的渔具都不是平时使用的那些渔具,而是和白普主任一样的进口日本伽马渔具。
王鹏飞看到领导们都开始钓鱼了,就开始做进一步的服务性工作。他为每位领导递上了水果盒、毛巾和纯净水,然后拿起抄罗子,俨然一个手持钢枪的士兵,时刻准备保卫领导生命安全,并为领导收获胜利成果似的。他的任务就是服务,根本就没想要钓鱼。
苏北坡和魏小仁除了偶而询问一下白普主任钓没钓到鱼外,也不多说话,专心致志地钓鱼,甚至逐渐忘记了白普主任的存在,更不可能记得王鹏飞的存在了。
其实,白普主任不会钓鱼,对钓鱼也不感兴趣,苏北坡和魏小仁极度热情地邀请他来钓鱼,他盛情难却,才勉为其难地来了。他空寂无聊地坐了半小时,鱼对他旁若无人,苏北坡和魏小仁也对他旁若无人,他自己也就不再摆谱了,反倒是对为他毕恭毕敬、热情服务的王鹏飞表现出一些感激,于是,他放下平时总是端着的脸谱,表现出也许在省政府办公厅都少有的对下属的尊重和诚意,几次让王鹏飞和他们一起钓鱼。
王鹏飞一再推辞说:“我就是为领导服务来的。我不会钓鱼。”
一个小时过去了,三位领导的鱼漂儿如同木板上钉的钉子,纹丝不动。王鹏飞想,这鱼太不会来事儿,也太不给领导面子了,是畏惧领导,还是蔑视领导呢?
不一会儿,魏小仁的鱼竿上鱼了。他猛地用力,就听咔吧一声,日本进口的高档鱼竿折断了。他一边惋惜,一边抱怨地说着:“这鱼太大了,太有劲了,这么好的鱼竿都被拽折了!”
王鹏飞看得真切,魏小仁因为渴望得到、害怕失去,所以急功近利,用力过猛,鱼竿才折断的。他那样贪婪的爆发力,别说日本伽马鱼竿,就是美国鹰牌防弹衣材质的鱼竿也同样会折断。
王鹏飞突然对漫不经心的白普主任说:“领导,你的鱼钩有鱼了,快收竿!”
白普主任一用力,感觉非常沉重,于是问王鹏飞:“是不是挂钩了?”
王鹏飞观察着月牙型的鱼竿和晃动的渔线说:“不是挂钩,肯定是鱼,而且是大鱼。”
白普主任站起身来用力收竿,鱼一使劲,他和大鱼进行了拔河。
王鹏飞经验丰富,钓大鱼最忌讳的就是用鱼竿和大鱼拔河。他赶紧告诉白普主任:“把鱼竿挑起来,用鱼竿的弹性来逐渐消减大鱼的力量,不能用力太猛。”
王鹏飞的话音刚落,就听“咔吧”一声,白普主任的鱼竿也折断了。这时,王鹏飞才明显地感觉到白普主任真的不会钓鱼,也许这是他第一次钓鱼。
钓鱼的技巧全在收竿上,要用巧劲顺势借力,而不能使蛮力生提硬拽。
王鹏飞想为白普主任再整理一把鱼竿,让他继续钓。他说什么也不钓了:“不钓了,不钓了。我不会钓鱼,以前从来没钓过。你钓吧。我愿意看着你钓。”
王鹏飞不是来钓鱼的,而是来伺候渔局儿,为领导服务的,自己怎么能钓呢,坚决不钓。
这个时候,苏北坡说话了:“鹏飞呀,既然白主任让你钓,你就钓吧。”
魏小仁也让王鹏飞钓鱼。
王鹏飞知道钓这种大鱼的成本很高,“三公”经费都公开了,他不想为政府办增加公务接待费用,所以不想钓。他又为白普主任整理好了一把伽马鱼竿,放到了他的面前。然后拿起抄罗子,继续准备为领导们抄鱼。
然而,白普主任还是让王鹏飞钓鱼。王鹏飞感觉白普主任是诚心让他钓鱼,如果他再不钓,就会影响领导们钓鱼的进度,扫了领导们的兴致。只好用自己四米五的鱼竿,准备随便钓一会儿了。
王鹏飞的渔具都是国产的,档次也不高。
四个钓鱼台已经被领导和领导的司机占满了。即使有空着的钓鱼台,王鹏飞也不会去。他得离白普主任近一些,如果白普主任钓上来大鱼,好及时为领导抄鱼。于是,他选择了离白普主任六米远的木板道上,准备在蒲草旁边儿比划比划。他剪掉了一个鱼钩,由双鱼钩变成单鱼钩。当他开始抛出自己低档鱼竿的时候,领导们的高档鱼竿都没有再上鱼。木板道上有护栏,王鹏飞不能坐着,也无法放鱼竿架,只能站着钓鱼。
只有一分钟时间,王鹏飞的鱼漂儿突然动了一下,然后漫漫地沉入水中。他一提竿,没提动,也以为鱼钩挂在了蒲草上。马上感觉水下有一种巨大的力量在拽他的鱼竿,仿佛在和他较力。他知道鱼上钩了,而且是大鱼。
按照政府办的规矩,和领导在一个饭桌上吃饭,每上来一道菜首先得放在领导面前,服务员都知道这样的规矩,即使服务员没做到,陪同人员也得赶紧将新上来的菜转到领导面前。领导先夹菜,之后别人才能动筷子。
钓鱼也一样。应该等领导先钓上来鱼之后,陪同人员再钓上来鱼;领导钓上来的应该是大鱼,陪同人员钓上来的应该是小鱼;陪同人员钓的鱼也不能比领导钓的多,不能让领导感觉陪同人员的水平比自己的水平高。王鹏飞从心里蔑视这些规矩,又不能改变这些规矩,既然在政府办工作,只能尽量约束自己,顺其自然地按照这些规矩办事。
然而,钓鱼这件事儿是不完全由人的意志决定的,关键不在于王鹏飞是否按照规矩办事,而在于鱼是不是按照规矩咬钩。
王鹏飞琢磨,鱼先咬的白普主任和魏小仁的鱼钩,领导没有把鱼钓上来;鱼后咬的王鹏飞的鱼钩,王鹏飞把鱼钓上来了。是不是影响不好啊?其实,鱼让王鹏飞钓上来了,没让领导钓上来,是鱼错误地选择了王鹏飞,而没有正确地选择领导,这本身不是王鹏飞的过错,而是鱼的过错。但是,王鹏飞感觉就像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似的,就好像领导没动筷儿,自己先夹了菜一样尴尬……
日期:2017-05-07 10:44:48
(一)钓政治鱼(下)
鹏飞本想悄无声息地和上钩的鱼周旋一会儿,等领导钓上来更大的鱼,自己再把没有领导大的鱼收上来。那条鱼还真配合,虽然手感很沉重,但是不像江海、河湖、水库里野生的鱼那么有活力,有力量,只是在水下慢悠悠地和他相持着。
过了五分钟,领导们的鱼漂儿还是像冻在冰面上的木桩一样,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领导不行,还是鱼不行。这时,王鹏飞钓到的鱼却猛地动了起来,仿佛一下子意识到了面临的危险,拼命挣扎着想摆脱危险,呼隆一声,在水面掀起了轩然大波,也吸引来了领导们那复杂的目光。
此刻的王鹏飞进退两难,真希望鱼一跑了之。于是做了一些钓鱼忌讳的动作,试图让鱼脱钩。该收线的时候他放线,该放线的时候他收线,就差没有像魏小仁那样用贪婪的爆发力提竿了,他舍不得折断这把伴随了他多年的鱼竿。王鹏飞以前钓鱼的时候,经常有大鱼已经被拽到岸边儿又跑掉的经历。这条大鱼无论他如何违反钓鱼规律,践行钓鱼大忌,大鱼都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跑掉。让大鱼逃脱,它反而逃脱不了。
世界上的事情常常事与愿违呀!
王鹏飞只能若无其事地让大鱼在水里偃旗息鼓、筋疲力尽,为领导钓上来大鱼而拖延时间,然而它竟然连续“呼隆、呼隆”地拼命大张旗鼓地挣扎,甚至还跳出了水面,生怕领导不知道似的……
王鹏飞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突然意识到,这是钓鱼,不是在市政府会议室旁听市政府常务会议或者旁听向省政府领导汇报工作。何必呢,谁先钓上来鱼能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明是鱼犯了一个偶然的错误,而不能说明领导的水平就比别人差。再说,领导也不至于那么小肚鸡肠吧?如果领导把谁先钓上来鱼作为衡量钓鱼水平的标准,或者其他什么水平的标准,那么,才说明领导没水平。
如果过分在意这些非本质的细枝末节,不是王鹏飞的性格,王鹏飞也就不是王鹏飞了。钓鱼本来是高雅的文化体育活动,起到陶冶性情、修身健体的作用。如果把钓鱼和政治联系起来,那么就失去了它应有的意义。
受外界和内心影响的身不由己,最容易使人心力交瘁、心灰意冷。同时,也束缚人的能动性,压制人的积极性,桎梏人的创造性。
如果再继续遛下去,那条大鱼都不耐烦了,它会在水下埋怨道:“你快点像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杀了我得了,别像娘们儿一样折磨我了。大鱼吃人的时候,可不像人钓鱼的时候这么磨叽。”想到这儿,王鹏飞收紧钓线,用抄罗子把还没有筋疲力尽的大鱼抄出了水面儿。这是一条大草鱼,有十六斤重。
又过了十几分钟,领导们的鱼钩还没有上鱼。王鹏飞的鱼钩又上鱼了。这次,王鹏不像刚才那样躲躲闪闪,而是大大方方地钓鱼了,动作潇洒,寓美于力,只遛了五分钟,大鱼就露出了水面。这是一条大鲤鱼。王鹏飞把大鱼抄上了岸,有十三四斤重。
王鹏飞不想再钓了,也不能再钓了。这样钓下去,单位得花多少公款哪?于是,把没上诱饵的钩抛入水中,恰似姜太公钓鱼,等待愿者上钓。
然而,王鹏飞发现,领导们不钓鱼了,都凑过来看王鹏飞钓鱼,欣赏他钓鱼表演。苏北坡的脸上是毫无表情的表情,魏小仁的脸上则是写满了不满。他俩如同面对一个破坏了军事计划的士兵,并准备执行军法惩处似的。此刻的白普主任一改平日那城府幽深的严肃,变得满脸平易近人和宽厚大度。
王鹏飞抛进水里的钩根本没有鱼铒,不可能再钓上来鱼,所以不可能让领导们欣赏到他钓到大鱼的过程。有没有鱼饵不是问题,想钓,把钩收回来放上诱饵就解决问题了。问题是王鹏飞本来是陪同领导来钓鱼的小配角,渔场反倒成了他独自表演的舞台,他成了主角,领导却成了配角。那还了得。领导们过来看他钓鱼,更让他为难了,简直是莎士比亚当年所面临的是生是死的选择。
王鹏飞灵机一动,想把鱼竿放到白普主任的手里,并对他说:“这个地方鱼多,您就在这儿钓吧。”
白普主任那低沉而冷峻的声音带着高兴和暖意,也带着几分可亲的和蔼:“还是你钓吧。我更愿意看你钓鱼,简直是一种美的享受。”
王鹏飞分析,苏北坡他们知道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为了让白普主任能钓到大鱼,过足钓鱼的瘾,所以让他使用的是七米三的长竿。但是他们只知道孤立静止地看问题,不知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魏小仁沮丧地问王鹏飞:“为什么在蒲草旁边儿能钓到鱼?”
王鹏飞解释说:“深秋季节,黑水湿地水面浩大、水很深、也很凉,大鱼需氧量大,都游到有阳光和蒲草的岸边儿来了。我用的是四米五的短竿,所以在蒲草丛中能钓上来大鱼。你们把长竿换成短竿、单钩吧,现在的季节和今天的天气,大鱼应该都在岸边儿的蒲草中。”
苏北坡不解地问:“为什么用单钩?”
王鹏飞说:“在蒲草丛中钓鱼必须用单钩,否则鱼一咬钩就要往蒲草深处钻,另一只鱼钩就会刮到蒲草上,那样收竿不及时,甚至断线,鱼就会跑掉。”
白普主任热情地对王鹏飞说:“鹏飞,还是你钓吧。我真的愿意看你钓鱼表演。”
王鹏飞只好义无反顾地钓鱼了。他把鱼竿收回来,上好诱饵,再把鱼竿抛入水里。不一会儿,又有大鱼上钩了。他想把鱼竿递给白普主任,让他过过钓鱼瘾。他还是推辞。王鹏飞也不让其他领导,当仁不让地在遛着大鱼,熟练得如同披蓑戴笠、寒江钓雪的老渔翁。大鱼被魏小仁抄了上来,还是大草鱼,有十多斤重。
王鹏飞真的不想再钓。钓鱼本是怡悦心情、放松身体的活动,现在却成了考场,仿佛旁边站着的都是考官,让王鹏飞轻松不起来,感觉手忙脚乱。按王鹏飞的性格来说,他完全可以旁若无人地尽情享受垂钓的乐趣。但是今天不同,他所扮演的不是旁若无人的角色。
这时,白普主任问魏小仁:“咱们一共来了几个人,算司机?”
魏小仁环顾了一下说:“八个人。”
白普主任随即对王鹏飞说:“那你就钓八条鱼吧,每人一条。钓够了八条鱼咱们就走。”
如果领导们不在旁观,别说钓八条鱼了,再多,王鹏飞也可以。但是几个领导,尤其是苏北坡和魏小仁虎视眈眈地在旁边儿盯着他钓鱼,刚才那三条大鱼已经让他狼狈不堪了。再钓五条大鱼,也许他会成为刚出水的大鱼一样汗流浃背了。白普主任的话又不能不听,在机关工作这么多年,感受最深的一个词,就是“服从”。王鹏飞不是一个没有主见、没有头脑而盲目服从的人,但是应该服从的必须服从。于是,王鹏飞权当各位领导是听他讲课的小学生,宛如从洪水中打捞被冲走的活蹦乱跳的小猪崽儿一样,四十分钟时间,他噼哩啪啦地又钓上来五条大鱼,其中最大的一条草鱼二十六斤重。这条大草鱼咬钩的时候,王鹏飞知道是大鱼,又想把鱼竿递给白普主任。他不钓。魏小仁接过了鱼竿,想过过钓大鱼的瘾,然而大鱼偏偏不让他过瘾,它一挣扎,差一点儿把魏小仁拽入深水里。他又把鱼竿交给了王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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