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盗墓时代 · 无念 (三十年后)

作者: 夏可心flora

  日期:2015-10-15 15:42
  走进杭州古玩一条街,场面比我想象中要热闹许多。时代拼了命地向前发展,科技恨不得踏上风火轮向未来飞奔。而就在这样一个匆忙浮躁的时代,却有越来越多人愿意沉浸在静止的时光中,抚摸着岁月划过的裂痕,感受远古深沉的脉动。
  我从兜里摸出老杨给我画的草图,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眯着眼睛仔细查看,然后发自内心地想把这张纸甩他脸上,你特么确定不是在逗我?这哪儿跟哪儿能对得上!
  我掏出手机,打开地图,在手机屏幕上输入了四个字,“西冷印社”。一条弯弯曲曲的路线迅速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什么年代了,还画地图!我把那张纸揉成一团顺手塞进旁边摊子上一个黑乎乎的窄口罐子里。若干年后如果有人打开这个罐子,会不会以为里面是张藏宝图?想到这里,我不禁心情愉快。

  沿着手机的指示,蜿蜿蜒蜒地穿过古玩街,终于看到了绿树环绕的西冷印社。手机铃声不失时机地响了起来,接起电话,里面传来安子幸灾乐祸的声音,“怎么样,老杨的地图神准吧!”
  “你特么知道不告诉我!有话快说,约的时间已经到了。”
  “刘大编说拍完特写把周边环境拍一下,回来做插图。”安子故意把编字压到第四声,低声贱笑。
  “知道了,那货耳朵比狗都灵,小心你那张破嘴!”

  放下手机,我调整下肩上的背包,跨进了西冷印社的门槛。
  园内环境清幽,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颇具江南气息。近些年游客渐多,但较之西湖其他景点仍保持着一份宁静悠然。游人大多漫步于历代字画与名人墨迹之间,或暗自欣赏,或低声窃语。
  我绕过一处石林,沿着迂回的走廊来到一处雅阁门前,屋内一名中年人起身迎来,微笑致意,我递上名片,“您好,我是古岳杂志社摄影记者,约好今天给饶社长拍特写,明天会有其他同事来做专访。”中年人接过名片,凑到阳光下看了一会儿,轻声读道,“吴念”,他抬起头,爽朗地笑道,“欢迎,请进。”
  在里面的隔间我见到了西冷印社的社长,老先生平易近人,风趣幽默,拍摄工作进展顺利。接近傍晚,我告别社长,走出了西冷印社。
  日已西斜,路两旁的梧桐被夕阳拉出长长的倒影。暮色中的古玩街逐渐呈现出一种老旧照片的温和色泽。绝佳的拍摄光线,我漫步在有些湿润的青石板路上,举起镜头随意捕捉那些泛黄的画面。
  突然,镜头中闪入了一缕不和谐的色彩,一盏白色的纱灯!这是谁家这么不忌讳,挂个招魂灯在大门口,有生意才怪。我有些好奇地拉近镜头,取景框中渐渐浮现出了四个大字。
  “瓶邪古玩”,我低声念道。
  往前走了一段,路过这家店门口,我忍不住停住脚步向屋内张望,柜台后面没有人,屋子里面摆着一些瓶瓶罐罐,看起来很普通。“老板!”我探头进去叫了一声,没有人回答。其实我对古玩没什么了解,但这会儿却不知道哪儿来的兴致,决定进去逛逛。
  铺子打扫得很干净,家具器皿摆放得井井有条,不似有些古玩店故意做出破旧的氛围。后面有个屏风,隔开里面的房间。我走到屏风跟前,隐隐约约看到后面透出窗口的亮光,我不自觉地伸手触碰屏风。手指刚刚碰到突然感到自己这样随便在别人店里乱逛很没礼貌,既然老板不在,我还是走吧。
  我转身向门口走去,路过架子时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发现在一堆旧物之中摆着一个银色的相框,显得与周边物件格格不入。我有些好奇,凑近去看,只看了一眼便不禁愣住了。照片中的男子正靠在窗边藤椅上低头打电话,显然是无意间被人拍到这张照片。虽然无法看到正面,但仅仅是侧脸也让我感到一阵惊讶,这个人眉眼之间,怎么会与我如此相像!我不由伸手拿起相框,仔细端详。
  不知道过了多久,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冷峻的声音,“放下!”。

  我没有注意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所以他一开口我直接被吓了一跳,我急忙转身,看到一个鬓发花白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把水壶,冷冷地看着我。然而奇怪的是,就在我们目光接触的那一刻,他的表情却忽然起了变化,在昏暗的光线中,我看到了一种惊喜与悲戚的错综交织。他站在原地,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紧接着,泪水从他浑浊的眼角流下,划过布满皱纹的脸庞。

  我恍过神来,突然意识到,他是否把我错认成了照片中的人?!这个人,有什么故事吗?是很久没有回家?还是………………
  “对不起,我…………”我有些慌乱,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手里依然拿着那个相框忘了放下。而老人却自己慢慢平静下来,伸手抹了一下眼角,走到我跟前,默默伸出手,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赶快把相框放到他的手中。老人低头凝视着相框,又抬头看了看我,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相框摆回原来的位置。他没有再回头,只是背对着我,缓缓地摆摆手示意我离开。
  我逃跑似的迈出这家小店,却隐隐地感觉到了一种命运的牵连。
  日期:2015-10-16 14:55
  回到酒店,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其他同事要明天一早才过来。我放下相机和背包,泡了一杯茶,靠在窗边,望着古人口中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西子湖畔。这么著名的景点,我竟第一次来,这些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慢慢喝完杯中的茶。突然觉得耳边怎么这么清静,编辑部那帮人竟然没给我打电话?这不科学啊!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才想起刚才拍摄时关了静音忘记打开。屏幕亮起,闪出了一连串未接电话和短信,我打开看了几条,除了同事询问拍摄进度,就是安子问我是在西湖边儿上艳遇了还是被劫色了。这货的想象力总是如彩虹糖般五彩斑斓。
  再往下看,我看到了三叔的号码,竟然前前后后有十几个未接电话。老爸老妈因为工作的关系长年在外,只是偶尔通个信。三叔说他们是在祖国大西北的某个基地搞研究,属于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那种类型。但我深深地觉得搞得这么神秘至少应该是去国外当特务了。我从小就跟着三叔混吃混喝,他也毫不客气就把我当成自家儿子,该打打,该骂骂,一点儿也不含糊。
  我打开三叔的短信,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你个小兔崽子死哪儿去了!快回电话!”
  “着火了吗,这么急……。”

  我一边嘟囔着一边拨通了三叔的号码。
  电话瞬间接通,我怀疑手机一直就被攥在手里。
  “怎么了,老大?铺子被人砸了?”
  我笑着说。
  “安子说你出差去杭州了?”
  三叔没搭理我的玩笑,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啊,怎么了?”
  “马上回来!”
  那头的声音斩钉截铁。
  “为什么啊?”
  我莫名其妙地问。
  “叫你回来就回来,哪那么多废话!”
  “我是来工作的,你总要给我个理由吧。这年头长得帅点的大叔就可以这么蛮横无理了吗?”
  “少给我贫嘴!理由……。你回来我就给你!”
  三叔语气坚决。
  “你是现编不出来吧?要不给你五分钟编一个?”

  我笑着逗他。
  “吴念!”
  那头的声音没被我逗笑,反而有点急了,“听话!”
  这些年我虽然常常在三叔面前没大没小,但他要真严肃起来对我还是管用的。毕竟他是我在现实生活中唯一的亲人。
  我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妥协了。“好吧,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嗯,到了打给我,我去接你。”
  三叔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翻身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把手机在手里转了几圈。会是什么事情呢?三叔的生意基本跟我没有关系,连铺子我都很少去。难不成是给我相亲?!靠!不会吧!

  算了不想了,吃饱再说。我起身关上房门,走出酒店。
  日期:2015-10-16 14:56
  傍晚的西湖笼罩着一层薄纱般的红晕,如豆蔻年华的少女,即使历经百年风雨,仍不减最初的清越与娴雅。记得有人说过,所谓旅游,就是从你待腻了的地方到别人待腻了的地方,然后在陌生的空气中寻找一种熟悉的情感。是这样的吧,这条从未走过的街道,却似乎每个缝隙都在对我微笑。若不是被老师灌输了足以终结无数浪漫幻想的无神论,我甚至觉得,也许我前世到过这里。
  正值饭点儿,街上车水马龙,抬头看,楼外楼的招牌在斜阳下散发着百年老店的历史与荣耀。我走进饭店,找了个靠窗的座位,一个人随便点了两个招牌菜,前些年类似这样的老店大多被浓厚的商业气氛所环绕,很多东西都大打折扣,而这些年,总有一部分人心开始慢慢沉淀,寻找利益之外的一些东西。
  “先生,等人到齐再开酒吗?”
  隔壁那桌传来服务员询问的声音。
  我转头,看到不远处坐了两个年轻人。
  其中一个回答道,“齐了,就俩人。”
  服务员答应了一声收起菜单转身离开。
  他回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另一个人说: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我全都点了。”
  我低头笑了下,端起手中的茶杯,清冽温润的茶香缓缓晕开,眼前恍惚出现了一些模糊的影子。我微微皱眉,轻轻摇了摇头,仍是挥之不去。
  怎么还会看到呢?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我还记得那些年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很多影子在眼前晃动,就好像陷入丛林中的迷雾,明明看到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可等我跑到跟前,却都消失不见了。有时候我觉得已经看清了一些熟悉的轮廓,我努力靠近,拼命想抓住一丝线索,可最终筋疲力尽,却仍是一无所获。
  日期:2015-10-16 14:57
  三叔说我是小时候发高烧把脑子烧坏了,安子的解释更扯淡,他说人转世的时候会把前世的记忆都洗掉,就相当于恢复出厂设置,而我这种情况属于当时操作不当,很有可能是我过奈何桥的时候色诱孟婆,所以丫给我的汤里兑了水。当时三叔一报纸忽过去,他立马消停了。
  我知道他们说得都不是,这背后必然有一个合理的原因。甚至三叔很可能知道这个原因。我不去刨根问底,并非我不好奇,而是如果好奇带来的结果是每个人都不希望看到的,我又何必要去知道真相。从我想通这一点的那一天开始,我眼前的影像便渐渐地消失了。就像你执着追寻一个目标,而有天你却突然迷失了最初追寻的意义,你无奈地放下,再回头看,发现一切并非如你想象的那么难以释怀。

  三叔是希望我简单快乐的,也许我父母也是,甚至可能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人。我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当对任何事情产生好奇,总会不自觉地强迫自己不去深究。我的潜意识似乎在躲避什么,就像我父母对我避而不见,三叔对我闪烁其词一样。我总能隐隐感觉到周围存在许多无法解释的谜团,我强迫自己不去思考,因为我知道,一旦开始,便不会轻易结束。而我现在还没有准备好开始,或者说还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理由让我去开始。我愿意给所有不合理一个简单的解释,比如发烧烧坏了脑袋,然后就这样继续简单地生活下去,这如使命感一般的渴望让我对当下平凡而庸碌的生活无比珍惜,我不确定这是否源自我内心真实的诉求,还是在尽力满足什么人的愿望。

  日期:2015-10-17 10:14
  走出饭店,已是夜幕低垂,头顶挂着一轮硕大的月亮,我这才注意到几乎每家店铺门口都挂着各式的灯笼,映着古色古香的雕栏玉砌与蜿蜒曲折的江南小径,宛如铺开了一幅百年前的温婉画卷。今天是中秋吗?这帮没人性的,难怪让我自己先走。
  我点了一根烟,漫无目的地沿着马路闲逛,不知道走了多久,抬头发现前方竟是白天路过的那条古玩街。怎么会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我想转身离去,却仍忍不住往巷子深处看了一眼,八九点的时间,大部分店铺已经关门回家过节,只有零零星星的几家铺子还没有打烊,街道两旁应景地挂着几盏五颜六色的灯笼。
  这个时候,那家店还开着吗?中秋之夜,远走他乡的人应该都回家了吧。

  明天一早就要走了,我突然很想再到那里看一看,并不想要去探究什么,只想在门口站一会儿,应该不会打扰到什么人。
  这样想着,我的脚步便踏上了那条石板路。那家店在比较靠里面的位置,沿途仍能看到有游客模样的人在跟店主交谈,这么晚过来的大都是懂行的人了吧。走了一会儿,远远便看到了那盏白色的纱灯,在五颜六色的灯笼中显得分外突兀。我放慢脚步,缓缓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门还开着,莫非照片上的人回来了?我略微犹豫了一下,尽量扮成碰巧路过的样子目不斜视地走到门口,然后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瞥了一眼。然而没想到的是竟直接与屋内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原来白天见到的那位老人正趴在柜台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外的青石板。我瞬间有种上门踩点被当场抓获的感觉,连忙挥了挥手,挤出了个尴尬的笑容,往前指了指,表示我只是单纯的路过。
  刚想加快脚步走过去,突然听到里面的人叫了一声,“喂!”

  我回头看,那人正冲我招手。
  我左右扫视了下,身边并没有其他人,叫我吗?我指指自己。
  他点点头,示意我过去。
  我只好缓步走到门口,挠挠头说,“老板,还没打烊啊!”
  “我不是老板,我们老板还没回来,”老人温和地冲我笑笑,显然已不再有初次见面时的那种情绪波动,“你吃月饼了吗?我请你吃月饼吧。”
  “好啊,”我爽快地答应了,以前我并不是很在意各种节日,而在这样一个夜晚,在这样一个地方,我忽然也想找个人团聚一下。
  日期:2015-10-17 10:15
  老人从柜台后站起来,带着我绕过屏风,走到里面的隔间,我看到了一把靠窗摆放的藤椅,这应该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地方吧。藤椅前的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茶壶与茶杯,就好像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了一下,很快就会回来。

  拉开角落的门帘,后面是一个清幽的庭院,种着一些花草,尤其显眼的就是十几盆枝繁叶茂的扇芭蕉。院子一角摆放着一个石桌,老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我谢过之后坐下。他走进房间端出了几盘月饼和杭州本地的小菜。白天的时候我并未来得及注意,现在从身形看来,他并没有很老,应该也就是六十多岁的样子,只是面容显得比较沧桑。
  老人把茶具往旁边放了放,摆上一瓶酒说,“这么好的月亮,我们喝酒吧。”
  我点点头,欣然答应。
  “你是来旅游的吗?”,碰过一杯后,老人抬头问我。

  “不是,我到这儿出差。”
  “第一次来?”
  “是的。”
  老人点点头,不再说话,默默地自斟自酌。我抬头望向天空,今晚真是个赏月的好天气,没有一丝阴霾,也不见一点星辰,只有一轮明月悬在洁净清澈的夜空,洒下如水的月光,染白了墙头的枝桠。

  我默默地陪着老人喝酒,两人一时无话。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问道:“你不好奇吗?”
  我放下酒杯,微微笑了下,“这个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很多不是吗?”
  老人似乎有些意外地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最后自嘲地笑了下,“是啊,难得你这么年轻就能控制自己的好奇心,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做不到。”
  “我只是个普通人,就算好奇,也做不了什么。”
  “你变了.”老人摇着头说。

  “你说的是他吧。”我拿起瓶子,给他添满酒杯。
  “对不起,我喝多了.”老人发了会儿呆,有些摇晃地站起来,“我去收拾一下,要打烊了,你要是有时间,就多坐一会儿吧,这院子,好久没有人来了。”
  “好,”我轻轻答应着。
  日期:2015-10-17 10:15
  老人步履蹒跚地走回了房间。我环顾着整个院子,有些不可思议自己竟然会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度过今年的中秋。

  想想刚才的对话,我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于平静。难道我至少不该问问那个人是谁吗?弄不好会像晚上八点档的电视剧一样弄出来个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那就太特么的狗血了!
  与安子不同,我从不幻想自己的人生有什么超凡脱俗的境遇。我对自己的过去有着完整的记忆,从小时候穿开裆裤在大院儿门口玩泥巴,到后来的小学中学大学,直至后来找房子找工作,除了爸妈不在身边,这一路我就是这么平平常常过来的,而且我相信我也会就这么平平常常地走下去。而安子的人生就充满了沸腾的想象,他屋子里堆满了二次元的漫画和各种高科技产品,他始终认为这个世界远非我们看到的样子,他相信一切不合理,并痴迷所有与现有理论背道而驰的东西。他认为这个世界有很多道门可以通往不同的空间,我们看不到只是因为我们自己掌握的信息太少,我们可以不懂,但不能不信。有时候我觉得,这才是我们这个年纪该有的态度,然而,我却总在逼迫自己去接受一切的现实,让自己生活在目光所及的空间中,拒绝接触任何看不到的世界。

  我边想边喝,不知不觉已近午夜,老人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打烊回家了,屋里没有动静,院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想站起来,却感觉一阵头重脚轻,竟然不小心就喝多了。我伸手取过茶壶想倒杯茶,但里面是空的。我枕着手臂趴在桌子上休息,酒在胃里翻腾,嘴里口干舌燥。迷迷糊糊中感觉似乎有人轻轻端了一杯茶放在我的面前,茶香飘过,我努力抬起头,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身边,我大着舌头说了一声谢谢,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地几口灌下,待再抬头,便已经没有了那个身影。又是幻觉吗?看来我脑子真的短路了。眼皮打架,我没有力气再去想太多,转身换了个姿势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日期:2015-10-18 12:12
  天蒙蒙亮,我是活活被食物的香味熏醒的。我砸吧砸吧嘴,先下意识地看了下袖子有没有被口水打湿。待我揉着眼睛坐直身体,一件黑色的外套顺着我的身体滑落到了略微潮湿的地面。我捡起来,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任何人。
  我放下衣服,转而看向桌面,上面摆着一杯豆浆和一份油条,浓香四溢。我把豆浆捧到跟前,还是温温的。真是人间处处有真情啊!人品好走到哪里都能碰到好人。如果不是答应三叔今天要回去,我一定好好跟这位老人吃个饭。
  我美美地吃了一顿早餐,走进屋内,把外套放在藤椅上。掏出纸笔留了个字条,告诉他今天有事要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

  到北京大概是上午十点多,我把背包扔到车后座,叼了根烟一屁股坐到副驾上,“说吧,这么急着叫我回来干嘛?”
  三叔邹邹眉头,“烟给我掐了!”
  “我好歹算是搞艺术的,这叫艺术气质!”我笑嘻嘻地拿着烟在他面前晃了晃。
  “艺术个毛!”三叔把我的手拍开,“你能不能换个工作,老老实实给我在北京呆着,别到处乱跑!”
  “叔,我多大了,你是怕我被拐了,还是被卖了?”我靠在座位上,望着首都机场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
  “我怕你把别人卖了行吗?”三叔伸手摁灭我的烟,扔给我一瓶矿泉水。
  “不说算了,”我喝了口水,开始摆弄手里的相机,一张张的风景照闪过,突然定格在了那盏白色的纱灯上。
  “三叔”

  “嗯?”
  “算了,没什么。”
  “什么事啊?有话就说!”
  “没有,我困了,到地方叫我。”我拉下帽子遮住眼睛,斜靠在椅背上不再应声。
  三叔叫醒我的时候已经到了我家楼下。
  “上去换件衣服中午带你去吃饭。”三叔把帽子从我脸上拽下来说。
  “我靠!您老不是又要给我相亲吧?”我揉着眼睛作惊恐状。
  “你还有脸说!”三叔扭头瞪了我一眼,“你上次把人家姑娘都吓哭了。我说我看你平时也不缺心眼儿啊!有第一次约会就带人女孩去看鬼片进鬼城,晚上送人回家还讲了一路鬼故事的吗!”
  “谁让你逼我相亲的,”我憋着笑说,“你还能再土点吗?”
  “你三叔就是这么土了!下次我给你找个在太平间拎刀的,看你怎么吓人家!”三叔提起这档子事儿就生气,我要告诉他日程都是安子给安排的,不知道三叔会不会灭了他。
  “你直接给我找个挖坟的好了!”我把包甩肩上,回头冲三叔做了个鬼脸。三叔扬手把矿泉水瓶砸向我,我伸手接住,挑衅地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笑了笑转身上楼。

  日期:2015-10-18 12:13
  打开房门,我心中顿时一万匹草泥马奔驰而过。这他妈的擎天柱跟威震天在这儿火拼了吗?!地上,沙发上,茶几上扔着各种机械零件与工具,电锯扳手螺丝刀,电线电池电路板,中间夹杂着啤酒罐、零食袋跟披萨盒。
  我无奈地给保洁阿姨打了个电话,在沙发前面踢出来一条路,走回了我的房间。
  换完衣服下楼,三叔正在车里打电话,看见我下来说了两句赶快挂掉。我当没看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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