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灵异故事:生死门

作者: 妙空如如

  日期:2014-07-02 16:26:46
  哎,坐好坐好,给你们讲个真实的故事。
  那年年三十,屋里屋外漆黑,大人们在偏远的灶房忙着年夜饭。
  我从床上坐起来,刚醒,脑子还有点迷糊,却莫名其妙的,知道身边有人。
  虽然一丝光线也无,但我清楚看到他,站在床边,笑吟吟望着我。

  先讲一下屋子的情况。这是我家祖屋,爷爷的爷爷修的,土墙砖瓦。那会儿算起来,我家家底尚算殷实,所以房子不算小,摆放着不上漆却很厚实的木头家具。
  我睡的是左厢房,前门通向堂屋(也就是客厅),后门通向左偏房,再往左通往储藏室。整个房子以堂屋中轴对称,往右是右厢房和右偏房,和储藏室对称的最右侧是灶房(也就是厨房)。
  这个时间,这个人,就站在通往左偏房的那道门和床榻之间,看着我。
  打小我就很沉得住气,也不容易紧张。所以我也就这么看着他,不害怕,也不说话。

  他很温暖地笑着,缓缓伸出手,就在我觉得他就快要摸我头顶的时候,前门传来妈妈的声音。
  “丫头,吃饭饭了哦。”
  她一手盏灯,一手小心地把我从床上抱起来,让我趴在她肩头。随即她往前门走,后脑勺和我的脸自然朝向后门。我看到那个人还是笑着,伸出来的手又缓缓收回去,朝我摆了摆,然后一步一步退到后门那里,半隐半藏在高大木床和妈妈手中油灯形成的阴影中。
  “老爷爷没来。”我说。
  妈妈一愣,“你说谁?”

  我说,“刚刚那个老爷爷。”
  现在想想我当时真的太小,说话没有逻辑可言。我大概是想表达“为什么老爷爷不来一起吃饭”之类的吧,可是把妈妈吓坏了。这时候我们已经走到堂屋,她猛地一扭身往后看,这下子我的脸和她的后脑勺一起朝向了堂屋。
  她手里的灯光飘忽了起来,大概是被她举着左右晃了一圈。她又问一遍,“你说谁?没有人啊?”
  我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脸正对着的堂屋侧墙,墙上挂着一个相框。
  “就是那个老爷爷。”我说。
  她随着我的动作转回身来,一来二去的我们俩的脸和目光不再是反方向。她顺着我的手指,看到墙上的相框,释然道,“你说太爷爷啊。太爷爷不来吃饭。”
  我有点生气她不理解我的意思,努力让自己的表达得更连贯,“这个老爷爷,在那里。他没来。”

  我的手,这回非常清楚的指向左厢房后门。
  妈妈总算明白了,她看看后门,什么都没有再说。拿灯的手却好像有点摆动,所以光阴变得飘飘忽忽。
  我们到了灶房。灶房里灯火明亮,晚餐丰盛,爷爷奶奶爸爸姑姑都在。
  妈妈让我在凳子上坐下,拉过爸爸,“丫头,告诉爸爸,刚刚看到谁了。”

  爸爸笑眯眯看着我俩,“怎么啦?”
  不知怎么的,人一多我说话也清晰了。我回答,“刚刚看到老爷爷了。墙上那个老爷爷。”
  爸爸喔唷一声,双眼瞪得圆圆的,“真的啊?“
  他和妈妈对视一眼。

  那晚后来的事情我不记得了,包括后面好几天发生过什么,我都没什么印象,唯有老爷爷这一茬,每一个细节都丝丝入扣,几十年来栩栩如生。
  为什么?因为我当时只有2岁。
  最后一个关于此事的记忆就是爸爸低声说的一句话。
  他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对妈妈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还真是啊。”
  看到这里恐怕你们要失望了。什么啊?刚起了个头,就这么不了了之?
  当然不会。
  只是时间要跳跃一下,到我12岁那年,这件事情才又有了后续。

  刚刚说的那间祖屋,在我3岁那年被大人们卖掉了。我们一大家子搬离了那个山坳,住进了县城。说起来,这个山坳也非常有玄机,以后有机会我详细讲一下,现在先把12岁这年的故事讲完。
  还是大年三十。奇怪吧?不奇怪,你看下去就知道为什么故事都发生在大年夜了。
  仍然是一大家子吃年夜饭,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姑姑,不同的是多了一个姑爷。
  姑姑姑爷还没有小孩,所以全家人的重心仍然是我。

  从来不爱吃鱼的我,不知怎么的主动夹了好大一块鱼来吃,结果,毫不意外地被刺卡住了。
  我痛得嚎啕大哭,大人们忙成一团,又让吞饭团又让喝醋,妈妈还拿了手电筒掰着我的嘴找半天,都不得其法。一个钟头过去,鱼刺依旧在,我的肚子却快被各种食物灌爆了。
  大年三十的,家家户户都闭门团年呢,没法子,爸爸像是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猛地一拍大腿,“只能去找陈婆了。”
  大家随着他这一句话,都安静下来。没有人反对。我被爸爸领着,走了半个小时夜路,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一路上爸爸都没有说话。问他谁是陈婆,他也不理会。
  我们一直走到小县城的另一边。偏僻的小路边,有一间旧而不破的红砖房。
  那时候没有电话,当然更没有手机。奇就奇在这里,有一个老太太——很老很老了吧,时至今日我对她唯一的印象就是她的脸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平整无皱纹的地方了——这个老太太,早早地就等在红砖房门口,看见我们,笑笑,“来了啊。”
  更奇怪的是爸爸,他很平静地接一句,“嗯,还是来了。”
  老太太穿着旧旧的、但是很干净,甚至散发着肥皂香气的布衫。打见她第一眼,我就觉得很舒服,好像2岁时见过的那个老爷爷,莫名奇妙有温暖的感觉。连仍然扎着鱼刺的喉咙都不那么痛了呢。
  老太太没有让我们进屋子的意思,只手掌往下虚空地按了按,表示让我们等她,转身回屋,出来的时候端着一只碗。
  她把碗递给我,“喝吧,孩子。”

  我看看爸爸。
  素来告诫我不要吃陌生人食物的爸爸,破天荒竟带着一丝急切的对我说,“赶快喝。”
  “这是什么啊?”我反倒是有点紧张起来。
  老太太给我一个安心的眼神,“只是水,好孩子。”
  我接过碗,发现碗底有一些水,非常少,几口就能喝完的样子。我又把碗端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老太太笑了。

  “陈婆对不住,”爸爸道歉,“这丫头从小就很沉稳。”
  陈婆摆摆手,“我知道。”
  我越发的好奇了。这个陈婆,是知道多少事啊?
  陈婆对我说,“慢慢的,三口,把水喝了。”
  我小心的喝了第一口,并没着急往下咽,水在我嘴里转一圈,嗯,确实是如假包换的清水。
  然后第二口,第三口。
  陈婆见我喝完,收回碗,对爸爸说,“好了。你们回去吧。”

  说罢一个字也无,也不再看我,转身就回屋。爸爸倒是有点急,跟上去,“等等,陈婆,然后呢?”
  夜色下,陈婆的脸格外平静。
  她笑笑地看着爸爸,“然后什么?”
  爸爸支支吾吾,“然后,她——”他瞥我一眼,“我——”
  陈婆等他支吾完,轻轻道,”别急。“说罢回屋。门关。灯灭。

  爸爸蹲下来,凝视我。搞到现在已界凌晨,四面八方开始放爆竹。
  在一片斑斑驳驳远远近近的爆竹声中,他的声音非常非常颤抖、飘忽不定,“丫头,你喉咙怎么样?”
  现在想起来,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情该有多复杂。
  这个问题几乎就是一切的界限啊。

  我当时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吞了一口口水,立刻欢快得跳起来,“爸爸,我不痛了哎!”
  “真的?”
  “真的真的!一点都不痛了!”我确认。简直没感激的扑过去拍门谢谢那个陈婆。之前的几个小时我每吞口水都痛到想吐,现在喉咙里舒服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爸爸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纠结。现在想来,那是混合着舒心、难过、忧虑的多重情绪。连我那么小的年龄,都直觉感到什么不对劲。

  “怎么了爸爸?”
  他皱着眉,摇摇头,站起身牵着我的手,“没什么。不痛就好。我们回家吧。”
  于是我们又循原路返回。
  这一次,爸爸话多了起来。
  他问我,“你不记得陈婆了?”
  “啊?”我倒是吃一惊,“我见过她?”

  爸爸笑了,“嗯,因为你一直记得2岁见太爷爷的事情,所以我老是觉得你应该记得很多事。”
  “那我什么时候见过这个陈婆?”我好生吃惊,当真没半点印象啊。
  爸爸说,“就在你见过太爷爷后没几天。我和妈妈带着你来见过陈婆。她那时候就住这里,你完全没印象了?”
  我搜肠刮肚半晌,最后气馁,“完全没印象。”
  爸爸笑,“没关系啦。”

  “那时候她对我做了什么?”
  爸爸侧过脸,声音很诧异,“你为什么这么问?”
  “哎?”我有点懵。
  爸爸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你为什么不问:她说了什么?”
  我想一想,不得要领,“啊,不知道,我就觉得她应该对我做了什么事情吧。”
  爸爸唔一声,说,“对。我们跟她说了你遇到太爷爷的事情后,她问了很多你的事情,生辰八字什么的,然后算了很久,对我们说:你没事,命很好,老天爷很疼你;但是她又做了一件事情。就在我和你妈妈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突然伸出手,捏住你的喉咙。”
  我“啊”一声惊呼,停下脚步,不由自主的握住自己的喉咙。
  爸爸也不管我听不听得懂了,一口气说下去,“她动作很快,简直不像个老太婆,我和你妈妈吓一跳,刚要去拦她,她就把手收了回去,像是什么都没做一样,笑笑说,我给这丫头喉咙里种了个东西,没事,这东西能保她平安到12岁,12岁之前她不会再被任何人打扰。但12岁那年这东西就没用了,不但没用,还要赶紧拿出来,不然反而会害到她。你们记得到时候还来找我。”
  爸爸说到这里,突然笑了,“我当时还问了她一个特别不好的问题,冲口就问了出来:要是那会儿找不到你怎么办?陈婆知道我的意思,哈哈一笑,道:放心,我不会那么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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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4-07-02 22:27:00
  就在我听得迷迷糊糊的当口,爸爸又说道,“其实,更早的时候,你还见过这个陈婆。”
  “哈?”
  爸爸摇摇头,“这个你就不可能有印象了。那是你刚出生的时候。你知道自己的生日吗?”
  我回答,“当然知道。九月五号啊。”
  爸爸又摇摇头,“其实不是。”
  我们已经走了一半路程,放鞭炮的小孩也开始少了,街上慢慢变得安静起来。偶有爆竹三两声,混着遥远小巷里传来的鸡鸣狗吠,听着特别空灵。

  爸爸抿抿嘴,“唔,你真正的生日,是大年三十。”
  “哈?”我吃惊得无以复加。即便12岁的我相比同龄孩子要沉稳很多,也被今夜一连串的奇异见闻弄得一惊一乍。
  “也就是,昨天?”我嘴巴都合不上了。一直以为自己是如假包换的处女座呢。
  爸爸有点无奈,“很多话,不知道该和你说,还是不该和你说。说了怕你听不懂,不说嘛,又怕你反而猜来猜去不舒服。”
  我想了想,说了一句连自己都吃惊的话。
  “那你就别说了。等你觉得我能听懂的时候,再说吧。”

  爸爸看我一眼,哈哈一笑,“你这孩子,还真是沉得住气。好,那就再说吧。”
  这一“再说”,就到了16岁那年。
  其实从12岁到16岁的这四年期间,我时不时会偷偷去看陈婆。
  倒不是好奇或者什么。就是一股子由衷的好感,像是她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亲人?或是知己?说来好笑,我反复问过自己多次,到底为什么对这个老太太有好感?始终都没有找到答案。

  学业紧张,我和一般学生一样,忙碌于功课与考试。所以每次去看陈婆,都是下课后的黄昏。多数时候,陈婆那栋红砖房子的门都是关着的。房子旁边有片菜地,她种了些丝瓜毛豆,倒也年年有收,就是不晓得她何时耕耘。唯有一次,习惯了只见房子不见人的我,远远就看到她在菜地里弯着腰忙碌,不晓得为什么,反而紧张起来,脚踏车头迅速调转,一路飞奔回家,像是怕被她看到似的。
  16岁夏天的一个黄昏——这回终于不再是大年夜——怪事来了。
  我如往常一样,和同学一起骑着脚踏车下课回家。
  因为我长大了而姑姑也为了人母,原本的大家庭拆成了三个小家庭。爷爷奶奶还住县城一隅老地方,爸爸妈妈把家安在一个当时的高档小区里。小区旁边有一栋百货楼。
  说起这个百货楼,有一个旁枝小故事。话说当年有个富商衣锦还乡买下这块地,因为这块地旁边就是河,富商觉得风水很好,就盖了栋私宅,把一家老小都安顿在此。可是突然有一天,合家上下集体头痛难当,先后送到医院,检查半天也没个结果。
  富商在广东打拼多年,信风水但并不真的很懂,当下立刻找了一个风水大师堪虞。

  风水大师长什么样、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不知道。所有说起来绘声绘色的人,也都是道听途说。总之风水大师走后,富商合家搬走,把好好一块地,连带房子,荒废在那儿。
  渐渐的县城里的领导也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不知怎么处理了一下,把房子推平了,盖起了这栋百货楼。最奇怪的不是百货楼,而是百货楼前,政府还盖了一根很华丽、很怪异、与百货楼风格完全不相关的柱子。
  我和同学研究过这个柱子。柱子上有花纹,但很明显不是龙纹什么的,柱子头上有雕塑,却又不像华表那样的东西。
  最后我们得出一个结论。
  这根柱子是拿来镇妖的。

  ——后来事实证明童言无忌、一语成谶啊。
  那天我和同学道了个别,刚要转进小区,无意中朝百货楼瞥了一眼,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头那样,我眼前一黑,连人带车栽了下来,摔得七荤八素。
  好容易挣扎着站起,小区门口的看门大爷迎出来,一迭声问,“没事吧,孩子?”
  我摆摆手。不死心,又看了一眼百货楼。
  这回可好,像是一把火从我心底腾地烧了起来,高温直窜头顶。
  “哎呀!”我捂住脑袋。
  大爷以为我头摔坏了,赶紧叫住旁边的人,“快去叫她妈妈,孩子好像不对劲。”

  疼痛难忍,我倒还算镇定,车是不敢骑了,一步一步推着车挪回家。
  妈妈收到线报,早早迎了出来。我一见到她,心口稍稍一松,直接就倒在了家门口。
  后来她说,我高烧39.5。
  当时温度计上显示的水银柱就把她吓得魂飞魄散。这温度是个正常人早就走了。
  退烧针打了,盐水也吊了,折腾到晚上,温度一点都没下去。
  因为毫无征兆——既不是大年夜也不是鱼刺在喉之类的,妈妈没做多想,一直等到加完班的爸爸回来,才告诉他我的情况。

  爸爸微微迟疑了一下,问,“没有感冒症状?”
  妈妈摇头。
  爸爸喃喃自语道,“家里倒是装电话了,关键她没有装电话。”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但我们三个都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虽头疼脑热得不行,直觉反应是不想走那么长一段路去找陈婆。所以躺着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道,“你们别急,让我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就好了。”

  但是感觉不对,我又舔了舔嘴唇,对妈妈说,“我要喝水,冰水。”
  妈妈赶紧阻止,“你都高烧了,不行!”
  我只觉得浑身像烧起来一样难受,再下去恐怕要把床单烫出一个洞来。
  妈妈拗不过我,终于端来一大碗冰茶。

  我昏昏沉沉喝下去,昏昏沉沉盹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烧心的感觉渐渐退去。不仅退去,四周空气的温度仿若没止尽的跌落,没多久,我竟觉得如置身冰窖。
  阴冷的空气里,人影憧憧。
  奇怪的是我倒也毫不紧张,只觉得他们匆匆忙忙,个个面色焦虑。
  “哎,你们是谁?”我问。
  没人理我。甚至,没人有任何反应。就像他们完全感受不到我的存在。

  我看着他们来来去去,倒也瞧出点规律。每个人出现的时候有如一团白雾,白雾慢慢凝结成形,变成有真实面孔与血肉的人体。但是他们没有热气,冷冰冰。
  而每个人消失的时候,白雾倏地散去,比形成的时候快很多很多。
  再笨再愚钝,我也知道我这是看到什么了。
  就和我2岁那年看见太爷爷是一样的。
  刚想再问问,突然一阵震动惊醒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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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4-07-02 22:36:00
  我睁开眼睛,只见妈妈正轻拍我的面颊,“丫头,醒醒,醒醒。”
  “怎么了妈妈?”
  妈妈很高兴又很为难的样子,“你退烧了,但是……”
  她嗫嚅着,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神情,像是从来不认识我这个女儿一样,“出大事了。”
  我这会子也清醒过来,满耳的喧闹,屋外天空浑不似黑夜,正相反,红彤彤忽闪忽闪,非常奇幻。
  我一个激灵坐起来,“什么大事?”
  妈妈指了指屋外,“隔壁那栋百货楼起火啦!”
  说罢她又很古怪的看着我,“就是你喝完冰水睡着后的事情。”
  我哪里还坐得住,掀开薄被箭步冲到窗前。

  浓烟滚滚,臭气熏天。真的。我第一次看见火灾,才知道起火原来这么臭。不知道是烧着了塑料很臭或是别的什么,那股味道混着救火车的蜂鸣以及人们的各种尖叫嘶吼,深深印入我脑海。
  我联想到刚刚冰窖里的那些人影,转头问妈妈,“死人了吗?”
  妈妈叹口气,“不知道。”
  我突然觉得奇怪,“都晚上了,百货公司不应该关门了吗?不应该会死人了吧?”
  爸爸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就是这个邪门。”
  他还穿着白天的衣服,一头汗,“我刚从陈婆那里回来。”
  呃……
  我和妈妈都敏感地静待下文,谁知他说到别的地方去了,“……回来,经过百货楼,听到一片哭声。有人告诉我,本来是肯定没有人的,可巧前段时间四楼改建成家具店,新招了一批北方来的营业员,因为临时没有住处,百货公司就安排他们住在四楼展厅里。有十几二十个呢!其中有一个姑娘见起了火,楼梯逃不了,直接跳楼逃生。”
  妈妈赶紧问,“有得救吗?”
  爸爸摇头,“怎么可能。四楼啊。”
  一时间我们大家都沉默了。爸爸脸上也露出妈妈此前的那种古怪表情,望着我,好半晌才轻轻问,“丫头,你看到什么了吗?”
  我微微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突然又接回了之前的话题。
  “陈婆说,没法子,一切都是天意。她让你明天去一趟。”
  我一愣,“干嘛?”
  爸爸边回忆边说,“她没跟我讲太多。我告诉她你突然高烧,她问我你除了高烧还有别的什么反常没有。我说你就是讨了一大碗冰水喝下去,然后就睡着了。她想了想,突然叫一声,’糟糕!’过几秒,又说,’来不及了。’然后我再问她,她只翻来覆去那句话:让丫头来一趟。”

  我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件事,索性坐到爸爸身边,问,“爸爸,为什么我的生日会从大年夜,改成九月五日?我刚出生的时候也见过陈婆吧?”
  爸爸脸上的古怪表情,终于换成了豁出去的释然。他望着窗外的火光冲天,回答道,“准确地说,不是你见过陈婆,是陈婆来见你。”
  他缓缓说出了整个故事。
  妈妈临盆之际,其实已经超过预产期半个月。那时还不是特流行剖腹产,妈妈一边担心羊水变薄一边害怕剖腹产会给我们两个都带来伤害,就这么纠结着,蹭到了大年夜。

  熟读红楼的爸爸笑说,“正月初一出生的话,就取名叫元春。”
  妈妈念一念,“琴元春?沁园春?不好,成词牌名了。”
  爸爸不服气,“词牌名就词牌名,好记。”
  妈妈也爱风雅,提议道,“那还不如叫琴初。初一的初,多好听。”
  爸爸不乐意,“还是元春好听。还贵气。”

  他俩的争执很快就失去了意义。我没等到初一,大年夜的那天早上,我开始躁动了。
  这一疼疼了妈妈一天,疼得她死去活来。送到医院,医生偏偏大都回家过年,剩下几个小护士,慌得跳脚,“脐带绕颈!好几圈!胎位不正!”
  爸爸妈妈都没了着落,急得差点没哭。
  突然一个老太太闯进产房,大喝一声,“慌什么?给我闪开!”
  小护士这会儿就盼救星,不顾别的规矩方圆,立刻让这老太太,也就是陈婆,来到产床前。

  陈婆握住妈妈的手,“别害怕,有我。”
  她净了手,很快把我接生出来。这里只能用“很快”这两个字,因为妈妈几乎痛昏过去,而爸爸,还来不及看清什么,就见我脖子上三圈脐带交织着被陈婆果断请出妈妈的肚子。
  爸爸说我当时没有哭,一双大眼睛咕噜咕噜转。陈婆笑一笑,也不担心,只拍拍我的屁股。
  我嘻一声笑了。
  爸爸回忆到这里我打断他,“爸?你没记错?一般来说小孩子刚出生就会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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