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我非常不习惯别人称我为“鲁警官”,因为当时我还没有完全从大学生的角色中转换过来。假如那时候有位当地的农民递上一支烟,说,鲁警官,隔壁王二娃家的狗闯入我家谋杀了一只与我相依为命的母鸡,怎么办?我在最初的瞬间肯定会不知所措,且不知道那支烟到底该不该接。第一,我虽然穿了鲁警官的衣服,戴了鲁警官的帽子,但是还不会扮演鲁警官的形象;第二,我确实不知道一条狗谋杀了一只鸡该怎么办。不过,若是现在,我会很坦然的接过那支烟(前提是那支烟不能太便宜),然后等待农民朋友帮我把烟点上,再深吸一口,才缓缓开口:“请把你这鸡被狗东西糟蹋的情况详细跟我说说先。”
读大学时,我是机械系的学生会主席,平时喜欢侃侃而谈,我总以为自己将来会成为一名大学教授。不过我当时的女朋友杨莎莎早就指出,我肯定成不了教授。有个晚上,我俩坐在小树林里吃舌头、看星星时,我跟杨莎莎谈及我的理想。她语重心长的说,你不像教授,倒像禽兽。我一招“抓奶龙爪手”打过去,准备先报废她的胸大肌。杨莎莎格格的笑了,“看吧,果然是禽兽。”我在她耳边坏坏的说,“好了,好了,我是禽兽,你是‘叫兽’,叫喊的‘叫’。”她佯装生气,在我肩上一阵乱打,从招式来看,用的是叶问的咏春。
后来的情况证明,我的确没能成为教授,反而成了一个禽兽。大学毕业时,杨莎莎发现我原来一直背着她追求别的女生,且这“别的女生”不是别人,正是她最亲密的室友刘菲。杨莎莎像个“叫兽”一样对着我吼:“鲁风华,你真他妈的禽兽,你他妈的跟刘菲一起去‘飞’吧。”可我还是没能跟刘菲一起去‘飞’,我离开生活了四年的昆明,参加了这个地方的招警考试,并且被分配到一个远郊小镇。
对着天空抽烟的时候,我经常会感叹:命运阴差阳错,人生峰回路转!我此前一直讨厌军警一类的部门,怎么偏偏就到了这类部门呢?后来我在翻看相册时,忽然领悟到,原来我做警察不是偶然,而是必然,是命运注定。生命总是存在着许多神秘莫测的玄机,让你不得不佩服和感喟。在我的电脑里有这样三张奇怪的照片,它展示了我命运的轨迹。
第一张是我八岁左右照的,那时我生活在一个贫苦山村,每年只在过年时才能增加一套新衣服。那年春节,我父亲给我买了一套儿童警装,还有一顶大檐帽,我自己又用压岁钱买了一把弹簧枪和几十个手甩火炮。这手甩火炮不需要点燃,是摔在地上之后靠挤压力来引爆的。我怀揣手甩火炮往家跑,一不小心摔了个跟头,结果几十个手甩火炮在我警服的口袋里同时引爆。我这个八岁小警察就像一个用人体炸弹制造恐怖事件的暴力分子,又像一个用身体扑向手榴弹,以此拯救战友的***员。但我没有***员那么凛然大义,我看到警服破了一个大洞,连肚皮都被炸青了,立马就哭了,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这时恰巧村长带着乡里的干部路过,他把我扶起来,说:“别哭,别哭,来,我给咱们的小英雄照张照片。”我立即不哭了,拿枪指着村长说:“俺不照!”结果村长和乡里干部哈哈一笑,“已经照了,这小兔崽子,还挺霸气!”
第二张是裸照,我与另一位男性的裸照。那是高中毕业的暑假,我闲着无聊,就在我们县城报了一个散打培训班。当时班上还有另一位学员,是警院的学生,名叫刘景军。有一天下午,刘景军的女朋友来找他,要给我俩拍张合影。我跟刘景军的女朋友开玩笑:“要拍就拍裸照。”刘景军的女朋友也爽快,“裸照就裸照,反正我又不吃你的醋,呵呵。”于是我和刘景军脱了上衣,并肩靠背,摆了个格斗的pose。在那张照片上,我眼神犀利,嘴角冷酷,刘景军则面带微笑。照片洗出来之后,刘景军的女朋友评论说:“你比景军更像警察。”我调侃说:“景军当然不像警察了,因为当时有你这个督察站在前面。”
第三张照片是大学毕业时照的,与我一起的合影的是我最好的朋友刘国峰。刘国峰是我上铺的兄弟,不过我俩个性有所不同。他很喜欢文史知识,经常去人文学院听课。去听课的结果就是受到一位变态教授的影响,迷恋佛学,甚至在那位教授的介绍下到圆通寺办理了皈依证,带发修行,自称“居士”。有一次我跑去跟他说:“我现在也是居士。”他一脸惊讶,“怎么?你终于顿悟了?”我哈哈大笑,“我跟杨莎莎同居了,‘同居人士’简称‘居士’。”他“哼”了一声,“你这哪算‘士’,只能算‘屎’。”我说:“我这不仅是‘士’,而且还是‘大士’。酒肉穿肠过,美女床上卧,佛祖心中坐,境界何其高。”不过那时正在吃散伙饭,我与杨莎莎已经闹翻。我端个酒杯挨着刘国峰坐下来说:“居士,我现在也只能陪你做和尚了,所以呀,你破一次戒,我俩举杯照张合影,如何?”刘国峰正襟危坐,把我硬塞给他的酒杯放在桌子上说:“你做不了和尚,做了和尚也是花和尚。”说罢双手合十与我合影。我看他神情严肃,也不好再拿个酒瓶,免得涉嫌侮辱佛祖,可我又不愿意学他双手合十,于是随便做了个敬礼的姿势。不久之后,刘国峰死于车祸,我俩的合影居然成了他最后的遗照。噩耗传来,有位朋友不忘说风凉话,“既然他那么相信佛祖,佛祖为何不保佑他呢?”我无奈的回应,“佛祖太喜欢他,招他去了天堂。”现在回头观察那张遗照,我俩的表情姿势无不预示了各自的发展趋向。一个通往天堂,一个通往地狱。只不过,天堂未必美,地狱也不见得那么恶劣。
我刚来这个偏远乡镇做警察的时候,杨莎莎给我打来电话问我:“鲁风华,你知错了吗?”我配合她说:“我知错了,我现在后悔莫及,悔恨成了我内心的一种病。”杨莎莎在电话那边格格的笑了,我听到她在床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跟我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有病就要医吆。”我说:“没法医,因为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也就是说我得的是绝症。”杨莎莎沉默了会儿,忽然又哭了,她说:“我想你了,我们都这么久没见面了,你别当警察了,回云南吧,我们把昆明演绎成浪漫的传说。”我说:“不回去。”“为什么?你不是都知错了吗?”我说:“既然是‘传说’,那就肯定不可能成为现实。”杨莎莎在电话里生气了,“你肯定还想着刘菲。”我说:“没有。”她说:“你是禽兽。”我笑了,“我是警察。”她说:“你将来肯定是个坏警察。”我说:“我打算做个好警察…”
日期:2011-10-10 21:53:32
第一章跟老曹学“坐台”
必须先从我师傅老曹说起。
老曹是既济镇派出所里的一个“老板凳”,干警察二十多年,他从未离开过既济派出所,土生土长,经验丰富,算得上是一个“资深民警”。
其实老曹这人也有过一段辉煌的过去。十八岁那年,他离开既济镇远赴新疆当兵,一度升为团长,当时前途不可限量。但是一枚导弹将他的前途,炸得灰飞烟灭。
那是二十年前的一个下午,年轻的曹团长到营地上视察,发现山坡上有两个新兵蛋子在发射导弹。老曹就背着手在旁边指点。他扯着嗓子大喊:“目标:山顶红旗,发射!”可能那两个新兵蛋子当时有些紧张,以至于操作失误,导弹从炮筒里跳出来,拉着烟在天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掉进了半山腰的一户农宅。还好,当时农民跑到玉米地里拉屎去了,只炸死两口母猪。不过当时正处于社会主义建设的关键阶段,革命的炮筒怎么可以指向最清白无辜的劳苦大众?部队领导对此事的评价只有七个字,“捣蛋,真他妈捣蛋!”没想到一枚小小的导弹把老曹变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倒霉蛋。老曹被打回原籍,做了一名基层小民警。
从此老曹再也没有做过领导,除了当家长再也没有当过其他什么“长”,直到我来到此地,老曹才再次荣升为“长”。
那天既济派出所所长李少华与老曹驾车到分局接待新人,我坐在车子后座上问:“李所,公安工作我是个门外汉,你说我该从哪儿学起?”老曹竟然会抢答,“先学坐台!”李所哈哈大笑,半晌方说:“老曹,我给你升个官吧?”
老曹说:“领导您随便安排,别升我做‘弼马温’就成。”
李所说:“你又不会拍马屁,我升你做‘弼马温’做什么?我升你做‘师长’。小鲁,你以后跟着老曹,要尊敬师长吆。”
我随即领会,给老曹递上一支烟,“‘师长’,我以后会尊敬您的,您多指教我哈。”
老曹欣然接过烟,笑了,“我不做‘师长’,还是做兄长吧,哈哈。”
我这人有个特点,就是心态好,不惧生,不管什么场面总能说说笑笑。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就问老曹:“兄长,何时开始教我‘坐台’?”
李所再次哈哈笑了,“看我给你安排的这徒弟多积极,还没到单位呢,就想‘坐台’了。”老曹也是哈哈大笑。
警车载着欢笑驶入一个破旧偏远的乡镇,这就是我接下来生活了一年有余的既济镇。我来到这个镇上第一大奇遇,就是看到了一辆驴车,我已经十余年没见过此物了。此物见到我之后,对我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它兴奋地朝着警车喷了两道鼻息。
据老曹介绍,既济镇以前由两个乡组成,南边是济南镇,北边是济北镇。合乡并镇之后,上面的领导本想给这个镇取名“双济镇”或者“济济镇”,但是领导的老婆不暂成,因为“济济镇”听起来像“鸡鸡镇”,有点不雅观。于是领导去拜访本地著名学者张自功,“自宫”老先生自己也很想为故乡小镇立点功,于是挥笔将“济济镇”改为“既济镇”。“既济”一词大有出处,是《易经》六十四卦的倒数第二卦,字面意思是“功业已成”,实际上是盛极将衰之卦。不管怎么说,镇上的百姓始终不满意这个名字,因为他们依然觉得“既济镇”听起来还是“鸡鸡镇”。镇民以此为耻,总恨不得把这个“鸡鸡”自宫掉。但是没办法,因为上面的领导很喜欢这个“鸡鸡”。从此之后,既济镇上的所有男性都被称为“妓男”,女性则都被称为“**”。我自从分到这个镇做警察之后就很郁闷,因为我注定要找个“**”做朋友了。
老曹这人在既济镇生活了几十年,家乡自恋情结比较浓,他总觉得既济镇是个好地方,将来大有发展潜力。他经常语重心长的跟我说:“以后我们的‘鸡鸡’就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发展壮大了,我们老了,不行了。”而我则始终觉得既济镇作为一个偏远小镇,充其量算个“小鸡鸡”,即使欲望膨胀也不可能一柱冲天。
日期:2011-10-11 22:34:53
因此,于我而言,最主要的就是要控制自己的欲望,做好隐居山乡小镇的准备。
整个小镇只有一条街道,十几栋古旧的小楼。值得庆幸的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超市、银行、旅馆都还健全。派出所临街而建,四面小楼,中间是个院落。院中载了些花草,环境还算雅致。
所长李启华在本镇最好的酒楼为我接风,又专门为我安排了一个单间宿舍,说是方便将来谈朋友,最后还把他自己用的一床棉被“赐”给了我。这让我充分感受到了组织的关怀,除了没给我直接安排女朋友,其他都无可挑剔。
当晚回到宿舍,我借着酒劲,想给刘菲打给电话,但最终还是没有打。四围的虫鸣使我误以为外面在下雨,我第一次站在小楼上观察了整个小镇的夜景。
第二天一早,我去派出所附近一家小店吃包子,发现邻座有个矮胖子在打量我。我对他咧嘴一笑,他回我一笑,于是就搭上话了。他说:“你们这些高材生何苦到这穷地方来?怕是来体验生活的吧?”我无奈的一笑,“是被生活体验呢?”说完这句话,我忽然想到网络上有句话:生活就像被**,既然不能反抗,就安心享受吧。
矮胖子吃完替我一起付了帐。我看到他擦擦嘴巴朝斜对面那幢楼走去。那幢楼是本镇最高的一幢楼,上面挂着国徽,国徽下面写着“既济镇人民政府”。
我刚走到派出所门口,就听见老曹扯着嗓门在对一个人吼叫。老曹让那个人蹲在墙根,双手抱头。那个人不愿意,老曹就让协勤把他铐在值班室的窗户上。
老曹坐在藤条椅上骂骂咧咧,“我ⅹ你妈,你妈卖屁,我看到底是你安排我,还是我安排你,我立你他妈个串串案……”
那人被侮辱了老娘,红着脸嗫嚅道:“你们墙上不是写着‘请使用文明语’吗?”
老曹说:“文明你个锤子,那是写给你看的,让你‘使用文明语’。”
我站在一边窃笑,问老曹:“师傅,这人犯了什么法?”
老曹说:“他来报案。”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报案还先把自己给报到手铐上去了?但是看老曹气犹未消,我也不好多问。看来公安工作还是要慢慢摸索。
旁边有个小眼睛协勤比较热心,眨巴眨巴眼睛跟我小声解释,“这个人昨天晚上打牌输了钱,过来报案,告对方出老千骗他钱。”
我立即明白了,此人真是是自投罗网,绝对的憨贼一个。
小眼睛协勤看我比较感兴趣,说话也就多起来,“这不算什么,有一次,有个民工去嫖小姐,付钱时与老鸨发生了矛盾,他还来报案呢。”
老曹说:“梁二愣子你别只顾吹牛,把这小子身搜了。”
小眼睛协勤上去大喝一声“站直了”,然后动手把那人身上的打火机、钥匙,还有皮带,都清理出来放在值班前台上。
那人穿的是宽松裤子,他着急的大喊:“莫的扯我皮带,我裤子会掉的。”
平头协勤说:“腰里有枪顶着,哪会掉裤子吆。”
我站在当场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李所这时正好从楼上下来说:“小鲁,跟你师傅好好学着点儿吆。”
我点头应着。
李所又笑着说:“可以叫老曹师傅,但不能叫他‘老师傅’吆。”
周围的人都哈哈笑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说:“其实曹老师还是蛮年轻的。”
周围的人笑得更严重了。后来我才知道,“老师傅”一词在本地方言中另有深意,专门指老年人的命根子。
老曹坐在藤条椅上,哈哈笑着说:“被领导忽悠了,给我安排了个‘弼马温’的官。”
我立即接过话,“若曹老师是‘弼马温’,我就‘俯首甘为孺子牛’。”
这话一说出来,我就感觉有问题,人家是‘弼马温’,我再怎么说也要“俯首甘为千里马”撒,看来马屁拍到牛屁股上了。果不其然,李所立即抓住这一点,哈哈笑道:“你做‘孺子牛’,老曹不当‘弼马温’改当‘牛郎’了。老曹,你这年纪当‘牛郎’还行不行吆?”
连铐在铁窗上的那个“报案人”都偷偷笑了。
老曹暴喝一声,“妈卖屁,你再笑我把你脚也给铐起来。”
老曹明显忽略了一点,脚铐起来也不会耽误他笑。不过,他虽然不可能用脚拇指笑话老曹,却可以用屁眼表示他的反抗。恰在此时,该倒霉蛋放了一个与环境不相称的响屁。屁声浑厚绵长,带着本地口音,把值班电脑上的110报警系统都惊响了。
“嘿,你小子,放屁都给我惹起麻烦来。”老曹愤愤的抱怨着,起身和梁二愣子一起去接警,另外一个平头协勤继续看守铐在窗子上的“报案人”,李所也就从值班室拿了钥匙去发动警车。
警车发动起来之后,李所忽然想起什么,就从车窗里跟我说:“小鲁,中午吃完饭,你跟我出去办点事情。”
我立即应着。接下来我一直在想:李所会叫我一起跟他出去办什么事情呢?答案是丰富多彩的,但估计没有一样正确。
老曹接完警,又站起来把那个被铐在窗户上的“报案人“骂了大约十分钟,才跟我说:“小鲁,你把装备背上,我俩去出警。”然后又转身对两个协勤说:“梁二愣子你把人给我看好,把家给我守好,有事打我电话,江春你跟我一路去出警。”江春就是那个平头协勤。
这是我第一次出警,格外兴奋。听说是济南乡那边一个橡胶厂里有人持械斗殴。我把崭新的单警装备背在身上感觉格外威武。这套单警装备包括伸缩警棍、催泪器、手铐、电筒、急救包、防割手套等,唯独缺了手枪。我问老曹:“要不要把值班手枪背上?万一我们三个人摆不平怎么办?”
老曹倒是慢慢悠悠、一脸平静,“我们身手这么好,哪会摆不平吆?兄弟,你武功怎样?”
我愣了一下,搞不清他是真会武功,还是逗我玩,但我高中毕业时练过散打,大学时代又喜欢打球,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强得多,于是我也不甘示弱,跟他说:“我武功还行,除了易筋经不怎么精通,其他的都没问题。”
老曹呵呵笑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老曹除了会发射导弹,就只会一招,那就是踢犯人屁股。这招就是《笑傲江湖》里令狐大侠对付“青城四兽”时用的“平沙落雁”式。很明显,我至少比他多会一招“抓奶龙爪手”。
日期:2011-10-16 18:09:59
“不过做警察不靠武功,‘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梁二愣子说:“公安局应该成立一个菜刀大队,人手一把菜刀,代替警棍。”
我接过话头,“手拿警棍表明我们是党棍、走狗,若携带菜刀那就是彻头彻脑的鱼肉百姓了。”
我们一边吹牛一边出警,用了将近五十分钟才到达礼嘉源橡胶厂。从济北乡到金安乡要经过十几里山路,途中老曹撒尿抽烟就用去十几分钟。
礼嘉源橡胶厂里十分安静,我长叹一声,看来我们连打扫战场都没有赶上。协勤梁二愣子从车窗伸出头来问保安:“打架的在哪儿?”
那保安抓着后脑勺想了半天说:“打架?没听说有打架的呀。”我差点晕倒,难道我们出警速度太慢,保安把这陈年往事都遗忘了?
在附近烧锅炉的一个老头说:“好像的确有人在车间里打过架,我刚才喊你半天你没反应。”
保安红着脸说:“我刚才戴着耳机听音乐,没听见。”
我们赶到车间,经过调查走访,终于了解了情况,此处的确发生过斗殴。一小时前,该车间一个胖女工不小心把乳胶滴在一个瘦女工的屁股上了。瘦女工就骂胖女工瞎了眼。胖女工不服,说:“若你没瞎眼,也不至于用屁股去挑逗我这两滴乳胶呀?”瘦女工就要日胖女工她娘。胖女工说:“我母亲在地下等你呢,你去日吧。”结果瘦女工又不愿日了,她说:“我还要上天堂呢,才不会去日你母亲这类货色,让她在地狱里被色鬼日去吧。”胖女工顺手拿起一块橡胶就打在瘦女工身上,瘦女工也不甘屈服,拿起一块纸板反抗。旁边围观的热心群众看到有人持械斗殴就欣然拨打110报了警。这些热心群众之所以“欣然报警”是因为110是个免费热线,绝不会出现乱扣话费的现象,而且接通之后直接转入人工服务,不需要请您根据提示按1按2再按#号键。
我问车间主任:“到底是谁打谁?”
车间主任说:“从表面现象看,是胖女工在殴打瘦女工。”他的意思是,或许我们会透过表面看本质,提出富有创新性的惊人见解。
“被打的女工哪儿去了?”
“去医院了。”
“那打人的女工呢?”
“也去医院了。”
“她为何也去医院?”
后来我才明白,公安机关与医院关系很密切,警情往往伴随着伤情,警察往往要依靠医生的伤情鉴定来办案子。所以打人的人往往喜欢去医院寻求另外一种拯救,以此混淆公安机关对嫌疑人和被害人的区分和认定。后来我惊奇的发现,我的很多同事都喜欢找护士做女朋友,我也曾试着追风赶潮,可惜以失败告终。既济镇医院就在既济镇派出所的隔壁,而这两家单位的对面则是本镇最红火的丧葬门市,名叫“天堂一条龙”。这是迄今为止本镇历史上最科学合理的一个建筑布局。
以老曹的经验分析,这两个女工根本不曾受伤,她们只不过是装腔作势,想让对方多赔点医疗费。当礼嘉源橡胶厂的厂长邓礼源走进来时,老曹说:“巴不得她们到医院对面的‘天堂一条龙’连丧事也提前办了呢,那样陪得更多些。”
邓礼源是过来跟老曹吹牛的,两人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朋友的亲密程度往往不在于两人一起干过多少好事,而在于两人一起做过多少坏事,一起赌过钱亲于一起吃过饭,若两人一起嫖过鸡,那关系就更没的说了,当然,与一起上过床比起来还差得远。老曹与邓礼源的关系绝不限于一起赌过钱。两人见面也不多客气,老曹说:“我还带了个小兄弟,中午你安排。”
邓礼源还没来得及回答呢,老曹电话响了。挂断电话,老曹叹了口气,“哎,你没法安排了,马上还要回去出另一个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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