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读
|
杂谈
|
舞文
|
鬼话
|
情感
|
同行
|
奇幻
|
商道
|
军事
|
历史
|
全集
|
全部
|
排行榜
|
精品推荐
狼手记:我的呻吟你永远不懂
作者:
东莞洪湖浪
日期:2012-4-8 23:21:00
如果您不介意,我想说说我的第一次。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我第一次打波是在东莞长安镇一个溜冰场里,那天我不小心将一个女孩绊倒在地,然后很有礼貌地从背后环抱住她的两只乳房,把她从地板上抱起来。因为需要用力,我的手感好极了。那是1996年8月8日,距离中国奥运还有12年。
我第一次亲嘴是在东莞长安镇永浪电子厂,那天我被安排在三楼刷油漆,一个广西女孩,怯生生的,引起了我的兴趣,下班的时候,等人走光了,我把她摁在墙角。瞎亲。她坚定不移地咬着牙,不给我深入学习的机会。那是1997年2月21日,距离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正好过去25年。
我第一次做那事是在东莞市长安镇的白石山下。一个叫杨西的四川打工妹,我求了她很久,她说我是一条可怜的狗,我说狗也有最基本的权利,于是在一个周末的下午,在白石山下一个长满杂草的地方,我们把那事干了。她怪我把她的裙子弄脏了,叫我赔。我发工资时,她却辞职走了。那是1999年3月1日,我21岁生日。
我第一次勾引别人老婆是在东莞市一个叫嘉年华的公寓楼里,我在网络这头,她在网络那头,勾着勾着,她就开始脱衣服,一件一件地脱,最后把三角形也脱了。她说在银城酒店等我。第二天,她跟我说,我比她当人大代表的老公强多了。我惊愕地看着她,赶紧地,撤。那天是2002年3月8日,妇女节。
我第一次结婚是在东莞市长安镇和我现任妻子。那天早上她左手钳着我的耳朵,右手举着一枚测试棒,说,老王,你看,三道杠。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又说,你他妈的要负责,把钱交出来。说完便翻箱倒柜,搜出三本存折,合计79万。那是2005年7月18日,距离我儿子出生还有6个月。
2011年的某一日,我游手好闲地走在东莞著名的长青路上,一群小年轻围住我。其中一个女孩激动地亮出了雪白的胳膊肘儿,说大葛哥,签个名吧,我在电视上见过你,今天可遇到活人啦。此时距离我离开家乡流落东莞已整整15年,突然有一麻袋的话想说。但。不知从何说起。
90年代的打工潮,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一次民族大迁徙,它改变了无数人的婚姻、家庭和命运。90年代是一个有趣的年代,那就从90年代说起吧
友请提示:
开篇说的是湖北男人乔八苦闷的性压抑,你不必怀着猎奇之心嘲笑他,也不必怀着悲悯之心同情他。世界就是这样,到处充满呻吟,有身体的,心灵的,有欢快的,痛苦的,不管是哪种,一定有一种是你经历过或者正在经历的。那么,来吧,跟我一起穿越时空,去观摩,去倾听,去领教一个男人沉重的呻吟吧!
日期:2012-04-08 23:41:27
1
在我长得还有点帅的年轻时候,获得了一个不太容易理解的日本绰号:一夜半次郎。这个绰号不是风吹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我爹发明创造的,而是东莞TTK公司838宿舍全体女生送给我的。
作为一个健康干净的男人,起先,这个绰号让我光荣了一阵子,等我真正明白了它的意义,我对那个“半次”就有了很大意见。事实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个“半次”就像一根鱼刺卡在我发炎的喉咙里,使我憋屈、难受,又吐不出来。我常常站在那个凶恶的保安看不见的地方仰望着838宿舍,莫名其妙地把自己想象成江洋大盗。尤其是面对TTK公司838宿舍那些比我更年轻的女工和那些比我更成熟的少妇时,我那四处游离的眼神,杀猪般狼狈的窘样,就无比生动地说明了我是一个贼。
不错,我就是那个贼。每当夜深人静时,那个悄悄溜进女工宿舍的贼。如果这时838宿舍的女工正好向我投来饱含轻蔑的目光,我就进一步明白,她们正用吃不到葡萄的那点儿酸劲,把我活捉在这苍茫的人世间。
我是怎么扣上“半次郎”这顶帽子的?
我曾模仿天津市公路管理局刘博处长说:这个事吧,我不能说得太细。这样一开头我就后悔了,我的听众掉头就走,说我是傻逼。我又模仿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说:多年以后,当我拥有一个合法妻子和七个非法情人的时候,常常会想起第一任女友将我引狼入室的那些遥远的午夜……没等我说完,朋友们一齐向我吹胡子瞪眼,叫我买包老鼠药把他们毒死拉倒。我的铁哥们李大基对这种文艺腔很有意见,他说乔八,你他妈就一大老粗,少给老子装逼,捡猛的说。我哀怨地望了李大基一眼,并不怪他。其实很多人都跟李大基一样,他们对我苦大仇深的过往毫无兴致,他们感兴趣的,是那些挺拔的山峰和深邃的敏感。
我该如何开口呢。都说这份上了,我也就不能再绕圈子了,我对李大基说:“厂志有记载的,一九九六年的时候,八哥常常半夜三更摸到女工床上,做人类普遍喜欢做的事情。”
“呸,还厂志记载呢。”李大基不屑地往地上喷了一口唾沫,以示对我瞎掰的不满。我并不争辩,脑海里突然涌现出许多遥远的记忆,“我曾在公司早会上写过检讨的。”我叹了口气说,“那年月,人在床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李大基见我神色凝重,眼睛忽然一亮,“我靠,这个生猛啊,咋写的?”李大基乐了,他对床上那点事儿历来比一般人敏感,挂在下巴上的一大串哈嗽子,差点就要滴了下来。
日期:2012-04-08 23:45:37
李大基见我神色凝重,眼睛忽然一亮,“我靠,这个生猛啊,咋写的?”李大基乐了,他对床上那点事儿历来比一般人敏感,挂在下巴上的一大串哈嗽子,差点就要滴了下来。
“都陈芝麻烂谷子了,多少年了。”我掏出一包软中华,摸出一棵扔给李大基。我说,“点上吧,抽完这棵烟,你就知道八哥当年是咋回事了。”
我猛吸了一口,幽幽地对李大基说,人性这东西吧,怎么讲呢,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不复杂。当初我半夜三更溜进女生宿舍,别人都在背后戳我脊梁,骂我是流氓,没人性,其实我他妈的正是为了人性而来的。
那年,我遇见了我日常生活中第一任女友,南方女子,甲等身材,姿色中上,跟电影里那个杜拉拉差不多。很遗憾,她的样子我已经记不得了,我只知道她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女孩,精力旺盛得跟制造车间的注塑机有一拼。注塑机工作十二小时要停下来歇一会,散热,加油,保养,她倒好,工作十二小时还主动加班加点跟我“冷战”。我之所以称之为“冷战”,不是说怄气,闹别扭,是因为那战斗是无声的,羞赧的,没有热度的,不可告人的,甚至连粗气都不能出的。
每次我给她送去人性关怀的时候,她虽然春风含眼,却总要做出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给我,像过鬼门关似的,完全丧失了花季少女独有的单纯和天真。最初我不懂她表情这般为哪般,以为她故意和我较劲哩,这种事,女的和男的一旦较上了劲,往往是男的甘拜下风,当她一只手像蛇一样缠绕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像口罩一样捂住我的嘴巴,我就彻底明白了。
不准呻吟。
TTK公司838宿舍是标准宿舍,寝室靠走廊,中间一条过道,左右两边各放两张铁架床,上下铺那种,八个床位。往里走是两个单独的小隔间,一边是厕所,一边是洗漱间。如果838厕所灯在午夜十二点以后突然亮起,又突然熄灭,反复三次,我就哑巴吃汤圆,心中有数了,那爽歪歪的感觉跟那个啥一样,都爽到每一根骨头里去了,都歪到每一个毛细血管里去了。你要不要跟我打赌?我保证,838的门闩已经拨开了,三分钟以内,也就是从一栋楼到另一栋楼的时间,一个敏捷的黑影将闪进838。
按照惯例,这个宿舍的女工该睡的都睡了,不该睡的也睡着了,压根儿就没有不该睡的,一天十二小时马不停蹄的工作,你说她们该不该睡?她们睡着的样子我没有完整地见过,因为每个床位除了蚊帐外,还额外拉了一块蓝色布帘,这是南方沿海工厂一道绮丽的风景,所以我最多只能通过走道上微弱的灯光,不怀好意地偷看一眼他们不小心伸出来的一只手,或者一截貌似光滑白嫩的大腿。
此外,我还偶尔听到一句梦呓,大概是说这个月的工资全寄回四川老家了。当然,我最喜欢的要数她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真是雄壮啊,跟比赛似的,没有谁最响,只有谁更响。女工们整天像机器一样累得够呛,呼噜是她们酣然入梦的愉快释放。那些呼噜打起来完全不讲章法,像我湖北老家夏夜的蛤蟆叫,即不动听,也不婉转。我之所以对她们的呼噜声情有独钟,是因为它让我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打呼噜的人越多,呼噜打得越响,我的安全系数就越高。趁此机会我会对准目标,用功,发力,震得床板嘣的一声响。那时我没有别的念想,只渴望那只人肉口罩稍微松开一些,让我咬一口新鲜空气。
实际上,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没有不出声的床。
前几次,我的人性关怀还算顺利,后来就不行了,每当我全力以赴,工作开展得顺水又顺风时,总能在半路杀出各种不和谐的音响,比如铁架床的嘎吱声,上铺少妇的咳嗽声,老鼠路过的叽叽声,从不明方向传来的辗转反侧声,运气不好的时候,还夹杂着趿拖鞋上厕所的脚步声,接踵而至的是某女工解决问题的泉水叮咚声。这时我的首任女友必然会受到惊扰,她先是抱紧我,然后又一意孤行地推开我,小心翼翼地从被子下面胡乱摸出一个三角形,用细若游丝的声音对我说:“包好武器,闪人。”
这又不是吃饭,可以吃个半饱,这种事好比射雕英雄传,开弓没有回头箭,好歹你让我把箭射出去啊。我当然不甘心,用半生不熟的广东话说:“又几有半气啦,给多几分钟啦。”说完我又翻身上马,企图再次占领315湿地。我得说明一下,我首任女友的床铺编号是315。
“滚。再讲价,取消你的资格,半次都不给你。”我女朋友说得斩钉截铁,丝毫不留半点商量的余地。
她这么一说,我就啥辙也没有啦。公司规定男工不准进入女工宿舍,那“半次”是她冒着罚款两百元的风险赏赐给我的,是莫大的恩泽,不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总不能以怨报德吧,做人要厚道,太贪了不行。倘若她发飙了,把那“半次”取消了,我那性感迷人活力四射的青春啊,将去哪里喝西北风呢?
OH,MYGOD,赶紧地,撤!
很多次我撤回男工宿舍,都感觉下身火辣辣地箍得特别紧,到厕所一看才知道,他娘的,穿错了内裤,还是花边的。
李大基听到这里,突然像一只老鸭一样嘎嘎嘎地笑起来,“原来你这‘一夜半次郎’就这么来的啊?”李大基掐灭烟屁股,“八哥真不亏是八哥,来,再搞一颗烟。”
“你们小年轻,没经历那个时代啊。”我叹了口气,一边掏烟一边起身,“得空了,八哥再给你讲一段真实传说。”李大基见我要走,连忙扯住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调我味口不是,我这两耳朵竖着哩。”
日期:2012-04-08 23:47:31
2
我勉为其难地又坐回凳子上,对李大基说,好吧,我问你,知道八哥当年怎么到东莞的么?
李大基把三七开的分头向上一甩,喷出一口雾:“老生常谈啊,谁不知八哥当年干掉了地方黑社会老大,跑到东莞避风来了,还网上通缉哩。”
我嘿嘿地奸笑了两声,李大基显然被我忽悠了,我干掉黑社会老大那会儿网络还没有兴起哩。其实吧,干掉黑社会老大是我少年时代的梦想,在我的理解中,凡是现实中不能实现的东西都叫梦想。那年我还是个中学生,上初三,镇上一个混混把一个漂亮姑娘强奸了,我羡慕得要死,心想如果我把混混干掉,强奸的任务就归我了。后来那个混混逃进我们学校,公安到处抓他,我用嘴轻轻向楼顶努了一下,那家伙就只有两条路了,跳楼他不敢,只好就范。潜意识中,我觉得那混混的殁落,与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九九六年的时候,我初到东莞那会儿,工作不太好找,到处遭人欺负。一个治安员把我堵在一个偏避的巷道口,让我拿暂住证给他,我拿不出,他说这样吧,交五十块,自己赎自己。
他不晓得,把钱放进别人的口袋,是我最不喜欢干的事情之一,我当然不同意。他掐住我的喉咙把我摁在墙壁上,我都感觉要窒息了,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像灵魂附体一样,在他裤裆下猛然一脚,那家伙一个趔趄,当即人仰马翻。
我这人一般不发火,发起火来不一般。我顺手把治安员从地上捡起来,用他掐住我的方法掐着他的喉咙摁在墙壁上,问他知不知道老子是谁。他哭丧着脸一个劲地摇头。于是我又问他,鹅城的张麻子听说过不?名声都传到康城去了,他孙子张三麻,就是老子弄死的。那家伙一听我把黑社会老大弄死了,腿立马就撑不住屁股了,脸色比刚发芽的麦子还青。战战兢兢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叠毛票子,说是今天捞的。我一点,不多不少,正好二百五,我顿时喜上眉梢,这兄弟够狠的,一上午就吃掉了五个受害者。把别人的钱放进自己的口袋是我最喜欢干的事情之一,既然他胆也破了,钱也交了,干脆,我就把他当个屁,放了。
日期:2012-04-08 23:50:06
此后,我逢人就说我把鹅城的张三麻收拾了。一般情况下,这么说并不会有多少好处。但关键时刻,效果相当惊人。当然,这是后话。
那么,我到底是怎么来到东莞的呢?
我曾试图用平静的语气讲给李大基听,但这似乎有点难度。这世上,能让我不平静的事并不多。创业初期,我被一个台湾人骗了七十多万,差点倾家荡产,我很平静;三年前,跟我一起走南闯北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为承包铁道工程,在酒桌上陪领导喝酒,被两瓶茅台送上了西天,我能平静;前不久,一直对我说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生命四分之三的女友,稀里糊涂就睡到别人的床上去了,我能平静,唯独面对这样一段过往,我不能。我担心李大基微笑着听完我的故事,忍不住热泪盈眶。
上世纪倒数第四年的春天,我还是武汉一所高校的大二学生。那年我们班组织到洪湖地区看油菜花,我和一个经常眉来眼去的女同学在油菜地里同时发现了一匹野狗,于是一路跟踪它。在离人群较远的地方,看见它与另一匹野狗会合,然后干起了不能说得太细的勾当。此情此景,莫说我的女同学,就算孔丘先生在世也不能无动于衷,他大概会套用他那句千古名言说:食色,性也。我该怎样来形容我的女同学当时的表情呢?用诗人的话说,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胜是油菜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人家都娇羞了,我还装个啥?我终结了一个大学生的纯洁信仰,三下五除二,以一个流氓的形象把女同学摁在了黄灿灿的油菜花地里,像狗学习,把那事给办了。
在案发现场,女同学的热情很高,配合也相当默契。她用“云淡天高,春暖花开”概括了当时的自然环境,用“不鸣则己,一鸣惊人”总结了我的办事能力,这使我对来年的春游充满了真诚向往。谁知道,这个学经济的女同学,回到学校后觉得自己亏了本,用红墨水写了一封血书,把我告了。那场油菜花,成了我一生不能触及的痛。
系主任找我谈话,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虽然已经开过了,可惜解放思想的春风只在沿海登陆,还没有及时吹进大学校园,他和我一样,也在苦苦地等待中。他笑嘻嘻地跟我说,乔同学,我很佩服你,但是,现在你必须卷起铺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我爹可不这么想,他认为考了大学的儿子,请了客的,摆了酒的,还收了亲戚朋友的礼金(那年月在我们那儿都这么搞),将来是要做公家人的,要是吃了回头草,那就辱没了先人,对不起祖宗。对付我这种丢人现眼的小杂毛,最好的办法是皮鞭炒肉,一日三顿,早中晚各服一顿。我从生下来就受我爹的欺负和压迫,早就忍无可忍了,我曾义薄云天地要夺个鞭子揍敌人,拼了。但,不行。我爹说了,我一个三无人员,无技术,无文凭,无田地(分田到户,户主的名字是我爹),将来全仗着他了。那段时间,除了吃喝拉撒和挨揍外,我大部分时间都游荡在希望的田野里,看草长莺飞,叹日出日落。
我想我这一生,算是毁了。
都是狗惹的祸。
日期:2012-04-08 23:54:57
我爹曾托人给我算过命。算命的是个瞎子,说我们七六年出生的人,只有两种命,一种是伟命,一种是微命。伟命就是伟大的命,那年伟人一窝蜂地死了,肯定要转世,就看有没有这造化了。微命说白了就是苦命,活得像蚂蚁,活着不多你,死了算个逑。我不想是微命。但瞎子说,我上大学,本来是有机会奔伟命去的,但我没有招呼好,伟命转了向……瞎子摇着头,叹着气,翻着的白内障里,看不到一点黑。
“瞎鸡巴扯,你会算命,咋不给自己算个命,你天生就是给人算命的命?”我愤怒地把瞎子推出门,“再瞎说,让你下辈子也睁不开眼。”
“还冇把钱哩。”瞎子嚷嚷道。
“把个鸟钱,你算一算,老子口袋里有没有钱?”
就在我把瞎子赶走的第二天,日头快要滚下山的时候,我收到一封来自南方沿海的电报,六个字:女多。好骗。速来。落款是TTK公司马成功。
马成功是我的高中同学,成绩一团稀粥,一到考试就两手摸白卷,两眼望青天。他曾把马克思的国籍写成中华人民共和国,信誓旦旦地说是他爷爷的爷爷早年偷渡海外的堂哥。两年前的夏天,我和马成功于同一天坐同一辆车离开县城去武汉,我到武汉上大学,他到武汉转火车,说是去南方打工。那天我们在一个又破又烂的天桥上依依惜别,算不上多铁的哥们,那难舍难分的同学之情被演绎得漏洞百出。我不知马成功是咋想的,反正我这个天之骄子是要抓紧时间藐视他的,我问马成功:“你去南方干嘛,是准备扛水泥,还是扫马路?“马成功低着头,说:“我想学厨子。”我说那好啊,等你学成了,到我们学校来给大学生做菜吧,马成功的脸涮的一下就青了。我伸出手去,说拜拜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优越感,让我与他握手的姿势都那么自信从容,那么风度翩翩。
我以为这一别,就把马成功给忘了,事实上也真忘了,如果不是他还记得我,我的百度搜索里根本没有这个人。我不得不承认,马成功短小精悍的句子不仅勾得我心痒,而且为汉语短句运用树立了典范,开创了先河。很多年后,当我看到类似于“钱多人傻速来”这样的跟风之作,只能贻笑大方。当时我还不能确定马成功是出于同学之情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呢,还是隔岸观火,幸灾乐祸?我用三天时间对马成功的电报进行了分析。用的是唯物主义辩证法,凡事一分为二。我将一句话剁成三截:女多。多到什么程度没有说,发挥想象,那就是一片花的海洋啊;好骗。说明那儿人单纯,不费什么劲就能把事办了,但这句话好像使我的人格受到了不公正待遇,这不是把我当骗子对待么;速来。这句最满意,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不,出去打工也是一条路,总比天天在田野里游荡好。
那是1996年5月12日,一个春燕呢喃的日子。请允许我用带点散文味儿的语言来描述彼时的场景:乡村的薄雾中,一个愣头青,一个老头,和一匹狗。愣头青说:“我走了,回去吧。”老头说:“要吃饱,要穿暖,要活着回来。”愣头青说:“我走了,你的鞭子就没用了。”老头揉了揉眼睛,向一望无垠的田野远眺,说:“老子抽狗。”那狗汪汪叫了几声,摇着尾巴跑了。
日期:2012-04-08 23:58:40
3
一九九六年的东莞,不是你现在看到的东莞。如果那时你站在今天厚街镇102层的名家具总部大厦鸟瞰东莞,你看到的不是欣欣向荣富可敌省的东莞,而是一个巨大工地。那会飘的是啥?不要以为神马都是浮云,那是灰尘。更不要怀疑那一声接一声的“咣咣咣”是从地下冒出来的,那是打桩机强暴大地的声音。如果你要问那摇摇欲坠的是啥玩艺?我只能说可能是某个工厂的大门,特别有可能是某家新工厂的大门,有经验的工厂都知道,招工是不能关门的,否则门可能不保。别说是铁做的门,就是不锈钢门,你能干得过一拨又一拨找工作的盲流?只要是家工厂,只要它在招工,门口肯定是黑压压地挤满一片脑壳,傻逼都会这样惊叹:真是人海茫茫,人潮汹涌啊。那茫茫人海里,那汹涌人潮里,谁都不听你劝,谁都不要命的举着真假难辩的身份证、毕业证、健康证、未婚证、荣誉证、职称证等往前冲,你挤我,我挤你,挤倒一个算一个,跟一九五九年逃荒似的。那嘻哈声,谩骂声,吞唾液声,被人踩到脚后的哎哟声,从人堆里核裂变出去,你都不晓得哪一句吐自哪一个人嘴里。
一九九六年的东莞人太多啦,走路都得减速。到底有多少人,暂住证也不知道,据说当局是用食盐的销售量来估摸的,还只是估摸,不能说统计。我估摸那时候东莞人口远超今日之北上广深。空旷的地方都在盖工厂,建高楼,不空旷的地方都被来自五湖四海的男男女女占领了,像聚积着一群蚂蚁。你随便站在哪个角落,随便哈一口气,一股具有浓郁地方特色的川味、赣味、豫味、鄂味、东北味、闽南味、北京糖葫芦味、湖南臭豆腐味、新疆烤羊肉串味……马上会灌进你耳朵里,鼻孔里,嘴巴里,肠道里,逃都逃不掉。
人们都在传说东莞太牛逼啦,塞车三分钟,世界要倒闭八家工厂,但我老觉得那一年的东莞是个大杂烩。
二十世纪末尾几年,是我在东莞最艰难的时期,托马成功的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确实在TTK公司过了一些舒服日子,可惜好景不长,就被除名了,原因是我屡教不改地溜进838宿舍。我被冠以贼的头衔,被四条身体庞大的保安轰出了大门。我离开TTK公司时,838宿舍一个长期对我暗送秋波的少妇追出来塞给我一张条子,上面居然是一首诗:
那些春风沉醉的夜晚
一个贼,用原始的工具挖掘大地
睡在墓穴里的女子,被波澜唤醒
羞赧的潮湿之后,彻夜无眠
好一个潮湿之后彻夜无眠。我在心里骂道,要不是你们把老子举报了,老子能落得这样的下场。最毒妇人心呐。
日期:2012-04-09 00:11:47
提意见或您需要哪些图书的全集整理?
目录
下一页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9 yiduik.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