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2-6 12:53:00
　　第一章 包装（1）
　　空白。还是一片空白。阿曼盯着屏幕上的空白文档，手指悬在键盘上。一分钟就这样过去了，继而是一个小时，一天，一个月，一年。象过去的28年，就这么混混沌沌的飘忽而过，她唯一的成就似乎是实现了妈妈的预言：象你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管去哪个城市都一事无成。
　　阿曼有时会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个童话，小主人公出远门的时候，他妈妈给他两个选择，祝福他但什么盘缠都不给他，或是给他一袋烙饼但是诅咒他。于是小家伙选择了烙饼加诅咒。直到现在阿曼仍然不能理解为什么他妈妈不可以既祝福他又送他一袋烙饼？
　　回来，回来，快回来。阿曼努力把自己从不着边际的思绪中拽回来，试图搞定眼前的PPT。很快销售们就会笑里藏刀的过来找各种麻烦。阿曼，方案好了吗？阿曼，客户要修改。阿曼，有新的brief。阿曼，过来Brainstorming一下。每当这个时候她就觉得有一千只苍蝇在头顶飞，但她很鄙视大话西游里面上吊的小鬼，因为自杀是弱者的行为。我只是暂时，暂时的休息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十分钟，然后我就专心把这个方案搞完。她一边安慰哄骗自己，一边点开了诗人的博客。

　　诗人其实早就不写诗了，那是大学时代的爱好，现在的他是一名成功的职业经理人。因为他年轻时写过一首长诗，所以阿曼喜欢在朋友们面前称他为诗人，反正他听不到，也不知道有她这个粉丝存在。他在博客里还时不时的调侃一下诗歌，似乎以写诗为耻。尽管如此，他的文字还是让阿曼着迷。那种简洁，淡然，带点颓废，黑色幽默的风格，总能让她看着看着会心一笑。有时她想，诗人过的简直就是她理想的生活，是她的成功版本，但他们的灵魂是相似的，她很高兴在这个混沌的世界中还能有个精神寄托。至于她自己为什么是个失败版本，她很少认真思考过。只是直觉她离成功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工作如此，爱情如此，生活也如此。就像她差那么一点点，就是个美女，如果脸再小一点点，眼睛再大一点点，腿再细一点点。。。

　　“阿曼，到会议室来一下。”突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差点把她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不会这么倒霉吧，刚开下小差就被抓个现行？看来下次真得在桌上放一个侦察镜，随时观察身后动静。她一边嘀咕着一边跟着策划总监Rocky到了小会议室。
　　Rocky抱着胳膊靠墙站着，如往常一样摆出一个很酷的pose，脸色不大好。阿曼觉得领导站着，自己坐下不太好，但就这么站着又浑身别扭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要不也靠墙摆个什么pose？
　　“雪碧这次活动的比稿，你知道多少预算吗？”Rocky问。
　　来者不善。阿曼感觉到有麻烦，于是老实的回答：“300万。”
　　“那你知道有多少家媒体跟我们竞争吗？”
　　“新浪，腾讯，开心，网易，balabala。。。”
　　“知道你还交出这种水平的案子？一点创意都没有，平铺直叙看不到亮点，如果我是客户，请说服我为什么要为这样的方案买单？”

　　“可是Judy要的很急啊，根本没时间去想什么创意啊噱头啊之类的，她当时的brief也就是要先给出简单的活动思路，我手头还有两个方案在改，一个方案马上也急着要，雪碧的案子都是抽空做的。”
　　“你难道不知道时间管理吗？简单不是简陋，象这么重要的案子你当然应该优先分配时间。”
　　“拜托，老大。有哪个销售不是说自己的案子是头等重要的？这个礼拜我每天都是10点钟才下班，既保证数量又保证质量，难道我三头六臂七十二分身？”阿曼一生气就不管说话的对象是谁，这个顶撞上级的毛病让她吃过不少亏，但还是死不悔改。
　　“但你刚刚好像不是在写方案吧。”Rocky慢条斯理的说。
　　“。。。”把柄在人家手里，阿曼想辩解也觉得心虚。其实Rocky对阿曼算是不错了，她知道有不少销售的投诉都被他挡了下来，这次一定是Judy又撒泼了他才会找阿曼谈。

　　“其实你这个方案我看过，整体逻辑和思路都是不错的，就是没有好好包装。这样吧，我们叫上创意部的同事一起润色一下，雪碧的案子你先写，别的方案我会跟其他销售协商延后的。”Rocky还是和颜悦色的，貌似没感觉到阿曼的顶撞。让阿曼感慨男上司就是好啊，换做上家公司的女总监估计早就象点燃的鞭炮一样炸翻天了。于是阿曼更坚定了今后如果跳槽的话一定不能再落到女老板的手里。

　　无论如何这一天总是不太愉快的。被销售投诉又要重写方案，已到了下班时间办公室里还是灯火辉煌，又是一个加班夜啊！阿曼打电话给雪晴。
　　“在干嘛呢？一起吃晚饭？”
　　电话那头是个慵懒的女声，“无聊着呢，你有空吃晚饭？不要加班吗？”
　　“加个P班，先吃饭再说。7点来福士广场港丽餐厅见。”阿曼挂了电话，收拾好东西拎着电脑便冲向地铁站。
　　到这个城市六年，阿曼早就练成了一身挤地铁的神功。这个地下怪兽每日吞吐成千上万忙碌的人群，也消化了成千上万个梦想。阿曼也是怀揣着梦想来到这里，如今也沦为每日朝九晚无拼命干活却仍然庸碌着迷茫着的一只工蚁。雪晴是阿曼高中时的好友，她的父母是下放知青，高中毕业后雪晴就随父母回到了上海读大学。大学毕业后雪晴出国读了MBA又回到这个人称魔都的城市，凭借着知识和美貌两大法宝在公关行业混的如鱼得水，至少看上去是。

　　人民广场到站了。地铁门一打开，门外的人便象潮水一样往里涌，此时门里的人也奋力的挣扎着往外挤，两股势力厮杀着，纠结着，热气腾腾生机勃勃。阿曼紧跟在一个身高马大的欧巴桑后面终于冲出了闸门，暗自庆幸今天又选对了开路先锋。等她气喘吁吁跑到港丽，雪晴已经等候多时。
　　阿曼将包往桌上一扔，便瘫在椅子上大口喘气。对面雪晴一脸精致的妆容，Channel的小套装，Tiffany的钻石耳钉，俨然一副优雅的都市女精英派头。阿曼不喜欢大牌，但并不妨碍她喜欢雪晴，因为雪晴的气质出众，出众到即便一身大牌也不显得俗气。而雪晴，大概也就喜欢阿曼的随意和不拘小节吧。
　　“点菜了没？今天要大吃一顿，化解我的胸闷。”阿曼还在为白天的事不爽。
　　“菜都快上桌了。早告诉过你台湾人的公司不好待，自从你跳到这家媒体后就狂吃乱买，赚的钱都用来弥补在工作中受到的心灵创伤了吧？”雪晴又开始装先知。
　　“不然怎样？天下乌鸦一般黑，马克思列宁说过，每个资本家的毛孔都滴着我们这些小白领的血汗。攒够一百万我就专心写作再也不给资本家打工了。你，你还花大把银子去捧那些奢品的场。周雪晴，你跟我现在属于两个阶级。”
　　“你的思想有偏差。这是个讲究包装的社会，我这身行头可不光是个人爱好，而是战袍，盔甲，是孔雀的翎毛，用来威慑敌人吸引情人的。再说了，划分阶级也不错啊，让那些没本事的穷小子自动退避三舍。”
　　“行，道理都站在有钱人那边。你跟那个ABC现在进展怎样了？”阿曼不想纠缠个人装扮的问题，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风格，自己觉得舒服就好。

　　说到雪晴的新男友，她便一脸甜蜜：“他超绅士的，特别懂得照顾女人的感受。而且，我的朋友们看见他都说我们有夫妻相呢。也许这次，真的可以尘埃落定喔~”
　　“那就提前恭喜你啦！改天带出来给我鉴定一下。我这关可不好过哦，我不光看面相，更要看透他的灵魂。。。”说着阿曼做出一个通灵的手势，逗得雪晴哈哈大笑。
　　“还在找你的Soul mate呢？那个什么诗人，你怎么不约他出来聊聊？”
　　“不要不要，约出来就破坏这种美感了。你会发现他也是个吃饭拉屎的普通人，那些优美的文字或许是一双被烟熏的发黄的手指打出来的，那我的精神世界就又缺了一角了。”
　　“好吧，你这个唯精神论者，记住喔，红颜弹指老，你都28啦。每天这么毫无收获的拼死拼活，一百万在哪里？爱情在哪里？”
　　“不然怎样？去买彩票啊？还是每天祷告天上掉馅饼？”阿曼翻翻白眼。

　　“神听到了你的祷告！于是派我来啦！”，雪晴兴奋的一拍手，“我想起来上次跟ABC在商学院的同学们吃饭，有一个钻石王老五喔，至今单身，年薪起码也有一百万，介绍给你不就一下子把你的两个问题都解决了？”
　　阿曼差点被一口水呛到：“拜托，我不是那块料，钻石王老五我可伺候不起，来个锆石的就可以了。”
　　“真没出息。这件事我替你做主了，我来约他，就等我电话吧。对了这盘牛仔骨你多吃点，我节食。”雪晴不容分说。
　　饱餐一顿后阿曼跟雪晴同时掏出信用卡抢着买单，服务生拿了雪晴的，阿曼忙掏出现金，服务生犹豫了一会还是拿着雪晴的信用卡走了。雪晴笑着对阿曼眨眨眼：“我比较象买单的喔。”
　　“谢谢，求之不得。”阿曼回敬。

　　回到租住的独居小屋后，才是阿曼最享受的一个人时间。滴几滴玫瑰精油在香薰灯里，放一张莫扎特的CD，泡一杯茉莉香片，阿曼打开电脑开始包装雪碧的方案。凌晨1点总算完工，阿曼并没有关上电脑休息，而是进行一个无论再忙再累都要完成的项目：更新博客。微博盛行的年代，她却嫌@来@去太吵闹，一个人静静的在博客上码字，更让她觉得舒适。

　　“诗人今天的日志有一句‘人前装逼，人后自闭’很有意思。大概这是个装的年代，什么都要讲究包装。从前总认为只有商品才需要包装，现在看来有越来越多的东西沦为商品，包括人类自己。畅销书上也总教人如何将自己推销出去，换取更多名利。由于人们无暇顾及心灵，于是遭到了心灵的报复，才会人后自闭吧。包装和伪装的界限，已经渐渐模糊。我们会不会在各种装之间，弄丢了自己？”

　　日期：2012-02-06　14:41:16
　　第一章 包装（2）
　　阿曼原先只将雪晴介绍男友的事当做玩笑，没想到她十分积极并自作主张将阿曼的照片发给对方，还约了时间见面吃饭。
　　头天晚上加班太晚，第二天早晨阿曼觉得浑身都有点酸痛。果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年轻时熬个通宵也在等闲，现在连视力也退化了。不过夜里加班有一个好处就是隔天上班可以晚点到，这样就能避开地铁的早高潮，不用跟众人一起挤到high。
　　上午十点，阿曼剪开两小条速溶咖啡，倒了半杯水，懒懒的靠在椅子上打开电脑收邮件，还有点宿醉未醒的感觉。突然一张胖乎乎的大肉脸跳出屏幕，顿时将她的瞌睡虫全吓走了。仔细一看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坐在颇有异国风情的露天咖啡座的照片。
　　搞毛啊？这个雪晴一大早就发照片吓人！原来是那个“钻石王老五”的靓照，附带择偶要求。阿曼差点被咖啡呛到，怎么感觉不是在下brief就是在招聘？

　　TA（目标人群）：25-35岁女性，非上海籍
　　外型：身材好，容貌端庄，不用特别漂亮
　　性格特征：脾气好，包容，善解人意
　　教育背景：本科及以上，能沟通。但非女强人型
　　其他：愿意尽快结婚生子

　　阿曼哭笑不得，她并不排斥相亲，但象这样在相亲之前就把条件开出来的男人，根本不可能会是她的那杯茶，所以无须浪费时间。就算是灰姑娘，看着一个胖胖的中年王子估计也会胃口倒尽吧？正想着，前台Annie去茶水间倒水经过，瞄到阿曼的电脑就不肯走了，嘻嘻哈哈的非要看个清楚。没想到她竟然大力称赞：“一看就是个成功人士喔，尖嘴猴腮的有啥看头，男人这样才有派头。”阿曼瞪着Annie，想如今的90后果真有钱途，连审美眼光都这么向现实靠拢。

　　雪晴这个时候打来电话：“收到我邮件了没？人家可是很挑剔的呢，有的女孩他看了照片后就给pass了，但你不一样喔，他约你见面。”
　　“多谢，有劳您老费心了。请你转告他我的择偶要求是体重70公斤以下，超过免谈。”
　　“喂，你重精神重成精神病了吗？有哪个成功人士长成花美男模样的？他不差的，差不多180的个子，外企中国区CEO，房子也老早买好了，有司机。这就是天上掉的馅饼啊，还是个PIZZA饼！你跟了他之后就不用做这个累死累活的策划了，随便让他给你找个钱多事少离家近的活儿干多好啊！”雪晴显然对阿曼的回应很不满，在电话那头连珠炮似的。

　　“齐大非偶。我搞不定这种狠角色，何况我看了照片实在没感觉。”
　　“这样吧，你也不急着现在答复我，给你几天考虑，我先收线，有个客户到了。8~”雪晴挂了电话，阿曼对着嘟嘟嘟响着忙音的手机发狠：“考虑个毛，除非KFC卖回锅肉！”
　　“阿曼！KFC有新的brief，big idea是向中国传统致敬！”负责YUM集团客户的Sherry冲着她大叫。
　　靠，灵异事件啊。阿曼心想。
　　日期：2012-02-07　14:40:27

　　第一章 包装（3）
　　开完KFC的会，阿曼发现又过了午饭时间。带饭的同事都已经热好饭在小会议室开始了午间聚餐，出去吃的饭搭子们也已经不见踪影，盯着桌子上的几张外卖单，阿曼突然感到一种没来由的空虚和沮丧，觉得这所有的忙碌都没有意义，都不过是不知所终的青春的陪葬品。她又打开了诗人的博客。仿佛隔了千里之遥看到诗人正坐在丽江无人的小茶馆里，在键盘上敲下这样的文字：

　　“高原上的空气应该干净一些。
　　在拉萨街头，买上一串满是飞虫的肉干，你可以照吃不误。原因据说是：这儿连苍蝇都是干净的。
　　不似楼宇之间，透过偏狭的视域，你只能看到无数气泡，在空中刹生刹灭。”
　　阿曼觉得自己刹那间就变成了25层楼上的一个气泡，恍惚的飘荡着然后啪一声破灭。惯于潜水的她竟然控制不了想说点什么的冲动，于是在博文下面评论：“破灭的气泡会有鬼魂吗？如果有，这灰色的格子间里该有多少怨念波啊！——失去远方的无腿侠客”。发送完她又后悔了，却没找到删除的地儿，只好任由它去。自己何时才能成为一名职业作家？何时才能自由自在的生活不为五斗米折腰？这些愿望看起来都好远。而眼前，是一堆未完成的广告策划案。

　　正打算随便挑张外卖单订餐，Judy突然气急败坏的冲到阿曼跟前，还对着总监办公室大叫一声：“Rocky，麻烦你过来一下。”已经陆续吃完饭回到座位上的同事，假装还做着手头上的事情，实际都竖起耳朵等着好戏开场。
　　又来。阿曼在心里叹口气，看着Rocky一脸不悦的走过来。Judy是公司出名的火爆脾气大嗓门，又凭借着资历深业绩好，对支持部门一点不如意便呼来喝去。大家平时都避免得罪她，谁也不想跟她正面起冲突。除了，阿曼。
　　日期：2012-02-07　15:31:17
　　“我强调过很多次雪碧这波活动很重要，如果我们这次的方案不行今后很可能他们就不和我们合作了，但你们好像根本不重视啊！第一次给出的案子我都没敢给客户看，第二次修改完的还好我上午发给客户先过目一下，他们说我们根本没理解brief，如果直接拿这个去提案那会死的很惨！”Judy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怎么回事？你仔细看过客户的brief吗？”Rocky皱眉问阿曼。
　　“看过啊。不过Judy说按照她提炼出的要点写，我当时有提出异议但她不听。”阿曼一脸无辜。
　　“好了，现在不是争论谁对谁错的时候，Judy，客户那边现在怎么说？”Rocky问。
　　“客户要求紧急开个电话会议沟通下。”Judy口气也和缓了下来。
　　电话里的客户听起来并不太友好：“Judy，请你复述一下brief的内容？”
　　Judy没有带电脑，犹豫片刻说，“呃，就是要做个灵感剧场的活动，要吸引大量网友参加。”
　　“就这样？”客户在那头显然很不满意。
　　“这次活动的背景是 Sprite将会launch新TVC以及slogan，要在消费者心目中建立起‘雪碧清爽的口感可以唤醒你的灵感’的品牌联想，活动目标是利用网络征集关键词，消费者自己主导剧情发展，使消费者与品牌实现深层互动，成功树立品牌新形象 。”阿曼一口气背完，Rocky与Judy都惊讶的看着她。

　　“这样看来你们是知道我们的目标的，那为什么给出一个华丽但跑题的案子呢？我们是想通过你们网站导流，吸引人气到灵感剧场的官方活动网站，而不是在你们网站上搞这个活动。你们只需要先给出一个简单的活动思路，告诉我们如何有效导流就可以了。”
　　“好的，明白了，我们会在今天下班前给出修改方案的。真不好意思，谢谢您及时跟我们沟通。”Rocky又说了几句好话，结束了这通电话会议。
　　打发走Judy，Rocky笑着对阿曼说，“看不出来你记忆力这么好啊，今天还多亏你救场了。”
　　阿曼认真的说：“这是我唯一的优点了，走马观碑，过目不忘。”
　　“好了，别自吹自擂了，快去写方案吧，下班前要交出来。”Rocky回座位了。
　　日期：2012-02-07　20:07:37

　　第一章 包装（4）
　　写了半天案子，阿曼觉得眼花脖子酸，于是起身去冲咖啡。刚走到茶水间门口，就听到Judy的声音：“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策划的，既没创意又不用心，还处处为自己辩护，象她这样根本不该出来工作，在家里做家务带孩子就好了啊！偏偏她到现在还嫁不出去，连男朋友也没有，该不是心理有什么问题吧？”
　　阿曼本能的停住脚步，站在茶水间门外。
　　“她好像在相亲呢！我今天看到她电脑里有个男人的照片，好像很有点物质基础喔，据说是某外企的高管。不过阿曼说不感兴趣，嫌人家胖。”说话的好像是Annie。
　　“太好笑了，都奔三了，她以为自己还是18岁的青春美少女呢？现在只要是有点钱的男人，行情不要太好喔！哪怕长得歪瓜裂枣都有年轻小姑娘等着嫁。我看她根本就是没自信，怕人家看不上她。毕竟她也没什么特别的啊，也不特别漂亮，也不特别聪明，再说了，成功男人都喜欢听话的小女生，象她这样的性格啊，只能找个普通的小白领。”

　　“那按Judy你的性格，不是要找个吃软饭的男人了？”阿曼走到门口，笑着说，“另外提醒一句，说人是非的时候最好不要背对着门。”说完阿曼径自倒了热水，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就昂着头走回自己的格子间。
　　在椅子上坐了半天，打开的PPT还是那一页。半小时后阿曼抓起手机拨给雪晴：“我阿曼。这个周六我有空，晚上和你说的精英吃饭，上午去你家挑衣服。就这样，拜。”
　　挂上电话她又有点后悔，怎么一把年纪了还跟从前一样受不住别人三言两语的刺激。真是幼稚啊。但要装作自己没受刺激，那就是虚伪了。不管怎样，见一面总不会死，何况现在相亲正流行呢。
　　日期：2012-02-07　22:51:42
　　看到雪晴的衣柜，阿曼才真切的感觉到什么叫精英女人。所有的衣服都按照质地长短分门别类的挂好，连打底的T恤也叠的整整齐齐。拉开另扇柜门是琳琅满目的鞋，筷子跟粗高跟楔形跟防水台平底芭蕾鞋，几百双鞋子晃得阿曼眼晕。
　　随手拉过几件衣服的标签看看，阿曼笑说：“Max mara，Burberry，Channel，Givenchy。你把这么多钱穿在身上干嘛？”
　　雪晴叹口气：“知道你的人呢，明白你对时尚不屑；不知道你的人呢，听你说的这话可就要嘲笑你土了。这个社会，对大多数人来说品牌等同于品味，我早跟你说过你要好好包装包装，何必一定要跟世俗对着干呢？你不会真当自己是屈原吧。何况到我们这个年纪了，买些做工精致的衣物，也算不亏待了自己。”

　　阿曼诚恳的说：“我不是拧巴，也不是看不起这些大牌，我是真买不起。您这一件衣服够我买十几件了。再说我就算买得起也伺候不起，你知道我的衣服是全塞在整理箱里，要穿的时候提前几天挂挂就可以上身了，哪里有那么大的衣柜来一件件挂起来？要是挤地铁的时候刮破了我还不得跟人拼命？”
　　雪晴大笑，“我知道你喜欢休闲随意，但你也不能尽买些奇装异服啊。朋克，街头什么的风格不适合你。”
　　“我知道不适合我，但我就是喜欢。适合的未必喜欢，喜欢的未必适合，到底选喜欢的还是选适合的，这是一个价值观的问题。”
　　“那你相亲干嘛要找我借衣服？”
　　“为了表示对对方的尊重，伪装一下。你们是同个阶级的，大约价值观审美观类似。”

　　“非也非也。忘记跟你说了，这哥们儿最大的特点就是朴实。”
　　“朴实何解？”阿曼实在想不出一个能在商业社会混出点名堂的人会有朴实这种品质。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雪晴卖关子。
　　日期：2012-02-08　12:42:13
　　第二章初见 1

　　阿曼还是穿了自己的衣服出来。一件紧身的黑色T恤配黑色铅笔裤，外面罩一件Boyfriend风的牛仔衬衫。雪晴的衣服美则美矣，贵则贵矣，但套在她身上就不是那么一回事。虽然Size差不多，穿上去也还合身，阿曼却总觉得哪里不对，衣服是衣服，人是人，没办法融为一体。选男人也是如此吧，阿曼想，就算他样样都好，但若感觉不自在，她还是不会要的。

　　雪晴将餐厅定在滨江大道的Paulaner，理由是如果话不投机还可以扭头佯装看看江景。阿曼早到了一会，沿着江边缓缓踱步，看着拍快照的小贩对游客招揽生意，卖轮滑的小贩在身畔矫捷穿梭。突然一个老人被轮滑小贩驶过时撞了一下，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小贩显然吓了一跳，加速溜走头也不回。阿曼连忙赶过去看看情况，但站在老人身边犹豫了。扶还是不扶？这是个问题。这时一个穿蓝色休闲短风衣的男人走过来，打算将老人扶起来。

　　“等等！”阿曼忙出声阻止，“你不知道卫生部刚出了一个《老年人跌倒干预技术指南》吗？上面说如无相关专业知识，不要随便搬动，以免加重病情，应立即拨打急救电话；查询有无腰、背部疼痛及大小便失禁等提示腰椎损害情形，如老年人试图自行站起，可协助老人缓慢起立，坐、卧休息并观察，确认无碍后方可离开；如需搬动，应保证平稳，尽量平卧休息；发生跌倒均应在家庭成员或家庭保健员陪同下到医院诊治，查找跌倒危险因素，评估跌倒风险，制定防止措施及方案——”阿曼还没背完这个干预指南，这个陌生男人已经将老人搀扶起来，并象看外星人一样看着阿曼。

　　日期：2012-02-08　19:34:22
　　阿曼很早就发现一个现象，大眼睛的人比小眼睛的人更倾向于用眼神传达信息。他们尤其喜欢久久的盯着你，或施加压力，或表达愤怒，诸如此类。不幸的是阿曼最讨厌盯人这种不礼貌的行为，通常她都会恶狠狠的盯回去眼皮眨也不眨直到对方投降为止。
　　还记得读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因为奖学金的问题她找辅导员理论。
　　“我的成绩比她高很多，为什么她有奖学金我没有？”阿曼觉得自己挺客气。
　　“她是班干部。奖学金并不完全按照成绩来发，个人对班级的贡献也要考虑进去的。”辅导员显然有所准备。
　　“这么说，这个奖学金的弹性很大罗？”阿曼并不让步。
　　辅导员没有答话，盯住阿曼的眼睛。那是阿曼第一次这样被盯着，她感觉很不舒服，但也毫不示弱的回瞪着辅导员，直到他把眼神移开。后来她听人说辅导员曾吹嘘没人敢直视他超过一分钟，阿曼才明白原来盯人是一种武器，而自己莫名其妙让辅导员的武器失了效。当然这次较量的后果是之后的大学生活她一直穿着辅导员的小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