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尸者说——捞尸人与魔术师的精彩对决

作者: 岑墨子

  日期:2012-1-15 10:07:47
  本文半年前曾在网上发过几万字,也承蒙不少网友看得起,加以转载,但是本文不存在任何的权利瑕疵和权利纠纷,在版务里咨询过,是可以参赛的。
  故事简介:
  一群不敢行走在阳光下的人,一个复杂而又黑暗的故事。在匆忙的时光间行走,请原谅我,只因爱你到天荒地老,才会恨你到至死方休!
  “如果捕不住你的心,我也要捕住你的人;如果捕不住你的人,我也要捕住你的尸体。我要让你的肉体和灵魂,都紧紧地攥在我的手中!”

  日期:2012-1-15 10:09:00
  一·深夜捞尸
  “老郑,来金龙拐一趟吧,家里人出五千,是个中学生。”
  “我这……赶巧在花子湾下网……刚弄下去,总不至于立马又拉起来吧?”
  “咱们都是熟头熟脸的人了,老郑,我还听不出你那边的电视声啊?你就过来帮个忙吧,你不来,咱们这儿六个兄弟没法睡觉呢。”
  “可今天这日子,兆头不大好……”

  “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信这个,放一百二十个心,不会有事的。”
  “可这都几点了,我准备睡下了,下水累人……”
  “就是因为天太黑,所以兄弟们没人敢下,就等着你来了!再说了,老郑,人家家属都已经赶过来了!”
  “……唉,拗不过你,那好吧,你们等等,我过来得要半个钟头。”
  搁下手机,郑立华从祖上传了两代的躺椅里起身,心事重重地走到黑蒙蒙的玻璃窗前。他擦亮一元钱能买两个的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红河烟,五块钱一包的那种。窗外是漆黑色的夜,只能看见玻璃里的愁眉苦脸。天空中堆砌了厚厚的云。已经是七月十五的最后两个钟头了。翕开一丝窗缝,风就没命地往里钻,只好又合上。这天,看是快有一场暴雨来袭。

  抽掉最后一丝红星,郑立华狠狠地把烟头摁灭在窗框上,吐出嘴里剩余的白气,就朝屋外走去。
  “重子,收拾收拾,咱们得出门了。”
  郑重转头看着郑立华的背影,没打算起身。郑立华沉闷的声音从门外飘了进来:“还是两年前的活儿,重子,在金龙拐,是个学生娃。”电视里正播映少林寺群雄大战的场面,郑重看了一眼龙骧虎步的萧峰,切断电源,拿起手电筒,走了出去。
  叔侄俩合力扛起堆放在房角的滚网,走过空旷的马路,顺着一段土坡小心翼翼地下到河边。那里泊着一只带蓬的渔船。两人把滚网搬到了船头。
  “你把灯挂好,我回去拿点东西。”
  郑立华走回家里,从卧床底下拉出一口漆木箱子。掀开来,里面装满了衣物,他把手摸进衣物的最底下,抽出了压箱底的红布,接着又把电视机旁的小柜子拉开,在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捡出两支红烛和三支土香。他走到门外,抬头望去,下方的河岸边已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灯,在这无边的夜里,微茫到了极致。

  郑重已在船上候着了,郑立华一上船,他就飞快地打起蒿子。船头用尼龙绳悬着手电筒,充作照明。夜风呼哧呼哧地吹刮,渔船在河面上轻轻起伏,船头的光线开始晃荡不定,光束跃出去,刺破了河面上令人窒息的死寂。整个镇子都熄灭了灯火,天地间如同涂刷了一层墨黑色的胶漆。船驶入这层胶漆里,与夜幕融和在一起。
  浮水,是这条河的名字;浮水,也是这个镇的名字。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有水的地方就会有人。这个镇子在浮水的滋养下,迎来了一代代人,又送走了一代代人,光阴流转间,不知不觉已承袭了上千年的古老气息。河边矗立着一位千古老人,记录着这个镇子的沧桑,那是一座始建于北宋年间的砖塔,为镇压夏季里泛滥的暴洪而建。郑立华的渔船从古塔边驶过,刺入黑暗,向着金龙拐的方向去了。

  只十分钟不到,渔船就驶进了金龙拐河段,穿过入龙桥的第四个拱洞,可以望见桥跟处聚集了一大堆手电。
  好几束光同时晃了过来,船头的郑立华被光线刺着了眼睛,眯缝起来。
  “是老郑吗?”岸上的人呼喊。
  郑立华仰起头“嘿”了一声,算是回应。“重子,靠过去。”郑重已经跟随叔叔干了多年的捕鱼行当,掌蒿已是驾轻就熟,一蒿子插下去,渔船稳稳当当地泊在了桥跟下。
  “你可算来了,咱们已经心急火燎了。”岸上递下一只手来。

  郑立华摆了摆手:“不用上去了,直接干活吧,那孩子淹在哪里?”
  “桥中央跳下去的,第三个拱洞那儿。”一束光朝拱洞的方向晃了晃。
  郑立华这时才听出,岸上的人堆里,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低低地呜咽。他摇了摇头,这些年见多了类似的悲剧,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已经麻木了。弯下腰去,把红烛和土香点燃,按照清明节上坟的样儿,依次排开,插在船头。可夜风很大,蜡烛一着就灭,郑立华皱了皱眉,看看天色,又觉得拔掉蜡烛不吉利,只好任它熄灭了插在船板缝里。

  “老郑,你这是干什么?以前没见你弄过这套啊!”
  “今儿个日子不一样,天也不给好脸色,拜祭拜祭的好。”郑立华把红布展开,包裹在手电筒上,光线立马变成了橘红色,“是从哪一边跳下去的?”
  “就是咱们站的这一边。”
  “好,重子,往桥洞中央划。”
  郑重摆开壮实的双臂,渔船又离了岸。
  入龙桥是一座有着五个拱洞的大拱桥,横跨整片宽阔的河面。郑重虽有两年未曾划船,但撑持了两下,技术就回复了当年的娴熟,渔船飞快地来到第三个拱洞的正下方。郑立华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是11点多了。

  这夜黑得像抹了漆,手电光又是昏暗的橘红色,郑重梳理渔网上的滚钩,指尖的肉接连被钩子刺破了三下。他抬起头,望了望头顶的红光。
  “这红布扯不得,还是我来理钩子吧,你下网。”郑立华接过渔网,坐在船板上,摸索着一个又一个光滑锋利的滚钩,感觉无比亲切。他今年差一年满五十,这行当已操持了大半辈子,这些钩子熟悉得好比是他的亲儿子,就算闭上眼也能梳理得顺顺溜溜。
  郑重在船头细细地下放经郑立华理顺的滚网,不时轻轻地拨蒿,直到下了十米长的水域,已经横过了整个拱洞,才停下来。静等了半分钟,估摸钩子全都稳稳当当地沉了底,郑立华接过了郑重手里的网头。
  “重子,划船。”
  郑重划动渔船,渔网随着郑立华的拉扯开始移动。但郑立华一直没感觉手上受力,看来沉入水底的滚钩并没有勾到大件的东西,只好把渔网整个拉起来,隔了两米远,重新下。
  这张滚网是郑立华自制的捕鱼工具,经过了严谨的磨钩、拴线、套浮头等多道工序。一般用于内河捕捞的滚网,长度不过三十米左右,郑立华自制的这张滚网却有六十米长,结实的尼龙绳上,每隔10厘米拴着一只拳头大小的钩子,整张网上拴的钩子多达六百来只。尼龙绳上分段系着石头,打鱼时将网沉入河底,能横贯整片河面。网的上端套有“浮头”,调节“浮头”的位置,能使滚钩悬浮或沉于河底。鱼类,不管是大鱼还是小鱼,顺水流游动,往往被滚钩挂住,被滚网缠住,而且越翻转得厉害越缠得死。这样的滚网一旦在水里展开,就如同铺设了一排严密的“地雷阵”,即便灵活自如擅于逃窜的小型鱼类亦走不脱,更不用说沉于水底一动不动的尸体了。

  这样下网、拉网,前前后后刮了六遍,一个钟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拱洞的正下方以及周围的水域都已经刮了个遍,可是仍然没有勾到尸体。郑立华的脸色开始有些难看,嘴里嘟囔了一句脏话。
  如果滚网刮不到,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潜下水,用手捞。
  日期:2012-1-15 10:10:00
  郑立华一直不情愿干这行当。一来和尸体打交道,不吉利,中国人打老祖先起就忌讳这个;二来做这个活儿的确麻烦,要是滚网勾住了还好,若没有勾住,就得亲自下水去捞,在幽深的水里捞冰冷的死人,那滋味真是无法言喻。但郑立华也没有法子。自从七年前第一次捞尸体开始,每次附近的水域出了人命,民警们都会第一个找到他,一来他的打捞技术出了名,二来他收费低,通常打捞一具尸体,不下水四到五千,下水就得多加一千。而周围其他的渔民,一具尸体少了一万,无论如何都不肯出船的。因此一旦出事,民警们会第一个找上他,虽然心里不太情愿,但他每次都碍不过情面,总会出船来帮这个忙。

  郑立华清楚,今晚怕又得下水了。他心里有一百二十个不情愿。但他知道答应了别人的事,就应该尽全力办得妥当。
  很快,渔船又晃悠悠地划回了岸边。
  “老郑,捞到了?”几个民警急忙围了过来,准备接应。
  “没捞到,”郑立华摘下面罩,语气有些不快,“这回得下水。”
  几个民警愣了几秒,其中一人轻声说:“那多麻烦你一下了,加钱的事,我们会给家属说清楚的。”

  “不是钱的事,”郑立华摆摆手,“今儿个七月十五,这个日子叫我下水,说实话我真不愿意。”
  岸上的人都静默下来,夜风钻过桥洞的声音格外清晰,呼啦呼啦地响。
  “今天是我姓郑的最后一次捞人了,以后我不干这个,要是再出事,不必叫我了,直接喊老周、老刘他们吧。”说完,他戴上口罩,亲自操起竹蒿,不等岸上静默的人群做出反应,默默地撑离了岸边。
  回到出事的拱洞下方,泊了船,郑立华用竹蒿量了量水深,大概有五、六米。他点燃一支烟,在呼啸的夜风中缓缓地吸尽,算是让鼻子享受了一回。他快速地脱去外衣,又麻利地脱去裤子,虽说是夏夜,但夜风还是立马刮来了一层粗糙的鸡皮疙瘩。他拴了一条尼龙绳在腰间,另一端绑在船篷上:“重子,老规矩,三分钟没起来,你就拉我。”郑重点点头。

  河面让船头的红光一照,泛出了幽深的暗红,在夜风下一推一涌的,透着诡谲。郑立华抬头看看天色,乌黑一片,什么都瞧不见。他弯下腰,深深吸了口气,猛地一跃,扎进了冰冷的、略带臭味的河水里。
  水面顿时剧烈地震荡了起来。耷拉在船板上的尼龙绳飞快地坠入水里。郑重紧紧地握住细绳的另一头,仿佛拽着自己的性命。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两年前多次跟随叔叔打捞尸体的经历。这早已不是他的头一次捞尸了。
  记得第一次跟随郑立华深夜出船,迎接他的,是一位穿着嫁衣的新娘。他至今还能想起那件婚纱的样子,浸透后,如透明的水晶,缠绕几棵水草,湿嗒嗒地包裹住一具美丽的胴体,他甚至能透过白纱看清那一寸寸浮肿而雪白的肌肤。那天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拉出床底的一件啤酒,喝了五瓶,就吐了一大堆。按平时的酒量,就是再喝上五瓶,他也不至于会醉到呕吐。

  郑重深深吸了口气,虽然曾经捞过尸体,但不知为何,心底却忽然冒出一丝紧张来。他挺直雄壮的身板,俯望水面,那里被大风吹皱起滚滚的浪漪。默默算了算,郑立华已经潜入水下有一分钟多了。
  郑立华的身体被刺骨的冰寒满满地包裹住了。他几个兜臂沉下身子,触摸到了河底的淤泥,用双手贴住河底,缓缓地摸索。他下水捞尸从不带灯照明,一方面失事的水域大多浑浊,就算带了也看不清,另一方面,带着灯一旦突然看见尸体,那情形太过恐怖,后背会发寒得慌,过度惊吓容易导致岔气溺水。所以在漆黑的水底,他从不带灯,只靠水性和触觉来感知尸体的方位。

  日期:2012-1-15 10:11:00
  贴着淤泥摸索开去,双手在淤泥面上一按一放,直到憋不住气了,除了满手的水草和湿泥,却什么都没捞到,只好浮上水面透气。
  一浮出水面,抹去眼眶周围的水,就看见侄子正盯着自己,便喘息着摇了摇头。
  “叔,你上来,换我下。”郑重朝船头走近了一步。
  “不行,你没下过水,碰到突发状况处理不来。”郑立华坚决地盯着他,“捞尸可不比游水,怎么找怎么摸都是有讲究的,最忌讳胡来。”

  郑重不再说话。郑立华虽然一直不阻挠他随船出行,但却从不让他下水捞尸,他心里知道,叔叔是怕他沾染上晦气的东西。这些年来,他虽然经历过好几次捞尸,但每次都是在船上收放滚网,真正下水的经历却从未有过。既然叔叔已经一口否决了,他也就不再提起。
  经过刚才的一番摸索,郑立华的脑海里已反映出河底的大致地形,他缓过劲,停止踩水,又把头埋入了水下。凭借脑海里的记忆,他大力地蹬腿,像鱼一般地蹿向水底,朝刚才没有摸索的区域游了过去。双手渐渐触碰到软绵绵的淤泥,再向前方按下去,忽然,手底有东西剧烈地动了起来。郑立华一惊,手松开了,一串气泡从张开的嘴里直窜而上。手底的东西挣脱了掌压,蹿到了远处,郑立华松开了紧绷的心弦。大概那只是一条受了惊扰的鱼吧。

  双手轻轻地从淤泥上拂过去,摸到了两只贝壳,再往前摸,手底忽然空了。河底的平坦延伸到这里,忽然出现一条下陷的深沟。郑立华大概明白滚网没有钩到尸体的原因了。他双臂往上一兜,身子就朝沟里沉了下去。
  这条沟约摸有两米深,宽度却不到一米,十分狭窄。郑立华倒竖着潜下去,一种逼仄的压迫感便朝周身袭来。他的双手顺着沟底的淤泥摸索,只摸了半分钟,忽然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微微用手一感知,那是一只脚。
  郑立华紧绷的心弦松开来,总算摸到了尸体。
  顺着这只人脚往旁边摸去,又摸到了另一只脚,正准备抓住这两只脚把尸体往上拉时,忽然,他停止了全部的动作。
  尽管他紧闭双眼看不见任何东西,但多年的打捞经历早已磨炼出一双灵敏异常的手。在漆黑的水下,他的双手就是眼睛,不仅能寻找和摸索尸体,更能感知各种潜藏的危险。此时两只人脚的模样,已通过他的手掌在脑海里显现出来,就像电视屏幕上放映的画面一样清晰。两只脚的拇指都长在左边,可以断定,两只脚应该都是右脚。右脚的拇指在左,左脚的拇指在右,这是人尽皆知的常理。可是,一具尸体怎么会有两只右脚呢?

  郑立华的心里一阵发寒,顺着脚脖子往上摸,摸到两条人腿的根部并没有连在一起,而是一上一下。他猛地明白了,尸体并非一具,而是两具,是两具尸体一上一下地叠压在了这条狭窄的沟里。双手再往旁边摸索,果然又摸到了另外两只脚。这里的确是躺着两具尸体。
  日期:2012-1-15 10:13:00
  二·多出一具
  胸腔越来越胀了,压迫感已到了难以容忍的地步。不能再耽搁了。郑立华抓住上方那具尸体的下肢,快速地向上倒浮。很快,水面一破,郑立华的头冒了出来。
  郑重看见叔叔的一只手拍打水面,另一只手沉在水里,就知道他捞到了东西。他抓起勺网蹲在船边,把网头伸向叔叔。郑立华抓住勺网,郑重将他拖曳到船边。郑立华把尸体托出水面,郑重抓住尸体的手臂,两人一拉一送,把尸体拖上了渔船。
  “叔,你不上来?”
  郑立华不回侄子的话,尸体一被拉上船,他立马又深吸口气,兜头潜入了水下。
  冰寒和黑暗又一次席卷而来。他下潜到发现尸体的地方,摸索到夹在沟里、几乎已被淤泥掩埋掉的另一具尸体。尸体的皮肉已经开始腐烂了,手一触碰,黏糊糊的,恶心感就直往脑子里钻。郑立华的脑袋里忽地闪过一个问题:已经腐烂的尸体,怎么会一直沉在水底?

  他抓住尸体的脚,使劲地往上拽。可刚把两只脚从淤泥里拉出来,却再也拉不动了。尸体的腰部好像被什么东西牢牢地固定在了河底,是死死地沉在了河底。他只好松开手,转而摸索尸身,寻找拉拽不动的原因。
  他摸索到尸身的胸部,两块凸起顶住了手掌,心里不由一颤,这是一具女尸。双手飞快地往下移动,摸到尸身的腰腹上,一根麻绳在手掌下显现出来。细细一摸,发现麻绳在尸体的腰身上整整系了三圈。再抓住麻绳往上提,根本提不动,绳的下方还坠有重物。往尸身下的淤泥里一摸,摸到了一块挺大的石头。难怪这具尸体腐烂了也不上浮,原来是被绑在了一块大石头上。郑立华的后背忍不住又寒颤了一下。捞尸捞了七年,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次遇到。他立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没敢再乱动这具女尸,快速地浮上水面,在郑重的拉拽下,爬上了渔船。

  “叔,下面还有东西?”郑重低沉的嗓音问。
  “还有一具。”郑立华喘着粗气。夜风呼啸而过,他浑身冰寒刺骨,赶紧躲进船篷下。
  郑重奇怪地看着他:“不捞吗?”
  “你别问这么多了,快把船往岸边靠。”郑立华抱着身子,抵御寒冷,朝岸边一扬头,随即目光就落到了船板上。先前捞起来的尸体是具男尸,看其穿着面貌,似乎只有十五岁左右,此时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船头。清冷的红光映照在它的脸上,仿佛给雪白的面皮镀上了一层血色。
  郑重撑起长蒿,朝手电光聚集的桥底划了过去。

  “老郑!”离靠岸还有六七米,岸上已有人忍不住喊叫起来。他们都已看清,船头躺着一个模模糊糊的人身。在他们的印象里,这么些年来,但凡郑立华出船,还从来没有捞不到的尸体。
  渔船稳稳当当地靠在岸边,岸上的民警们抢上船头,把尸体抬起,转移到了岸上。一直在人群后方哭泣的女人扑到了最前面,抱住尸体哭天抢地。两个民警连忙轻抚她的后背。另一个民警却拦开他俩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莫大的哀痛袭来之时,最好的安慰,就是任她哭啼,任她发泄。
  一个民警悄悄地走到郑立华的跟前,小声说:“钱的事,明天来所里……”郑立华却拉住他的胳膊,神秘地扯了扯。民警皱眉问:“怎么了?”郑立华小声说:“刚在河底,我还摸到另外一具尸体,是个女的。”民警惊讶地反问:“还有尸体?是什么样的情况?”郑立华如实说:“是一具女尸,绑在一块大石头上,沉在湖底,早就死的,都已经腐烂了。”

  多年的办案经验,使这名民警立马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寻常性。一具被绑在石头上的女尸,仅捆绑了石头这一点,就可以初步推断,这多半非属自杀,而应是一起他杀案件。“你没有把尸体弄上来?”民警着急地看着郑立华。
  日期:2012-1-15 10:13:00
  郑立华压低了声音:“杀人的事,我可不敢乱碰,怕破坏了你们要的东西。”民警果断地说:“马上下一趟水,把绳子解开,弄尸体上来,走,我和你一起去。”他回头向近处的一个民警说:“小张,给所里值班室打个电话,有案子了,叫老王和他的徒弟明天一早来一趟入龙桥。”小张惊奇不已:“有案子?”民警来不及回答他,就跟着郑立华跳上了渔船,郑重撑动长蒿,渔船又朝入龙桥的第三拱洞驶了过去。

  来到出事的水域,郑立华叼了一把小刀,二话不说就跳入水中,摸索到尸体,把捆绑住尸身和石头的麻绳割断,拉着麻绳和尸体浮上了水面。
  尸体被弄上了船,一股腐肉的恶臭就发散开来。民警捂住鼻子,蹲下身,用手电光照。女尸约1米65左右,下身穿着牛仔裤,上身穿着被湖水润得发绿的白体恤,两只手簸张着,像要拼命抓住什么东西,面容浮肿,有轻度的腐烂,瞧不清五官,只能看见分得很开的嘴、惨白的牙齿和圆瞪着死鱼一样的眼睛,看样子已经死去很长一段时间了。女尸的体恤耷拉掉了一边,露出了左肩头,可以看见轻微腐烂的肩上,有一块淡红淡红的东西,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凑近细看,大略可以看出那是一只蝴蝶,一只蝴蝶状的纹身。大概是长时间浸泡的缘故,蝴蝶纹本该鲜丽的颜色早已淡褪了许多。

  郑重把船慢慢地撑回了岸边,女尸被弄上了岸,搁在桥洞下一块平坦的水泥地上,那块地已让民警们清扫干净了,不会弄脏尸体。接着他们中有人返回桥上,从面包车里拿来警戒线,拉开来。现在是深夜,尸体不能乱动,必须先保持在离案发现场最近的地方,等天一亮法医和勘验人员来了,勘验完现场后,才能把尸体往所里运。
  中年妇女还紧紧地抱着男尸,那是她的儿子,不知为了什么竟跳湖自杀了。经历了丧子之痛的母亲早已哭哑了嗓子。民警们一边安慰,一边分开她和男尸,将男尸先抬上了车,又将险要晕厥的中年妇女扶上了车。两名民警将男尸和中年妇女先送回所里去了。其余四人则留下来,呆在案发现场,本以为忙活了大半夜,终于能得到休息了,谁料水里竟意外打捞起一具女尸,这一下又得在外面忙活一宿了。

  “卢队,看这样子,怕是死了有一个星期以上了。”小张看着女尸,捂住鼻子,皱着眉头。
  卢队就是刚才随郑立华去打捞尸体的民警,是这四个人的头儿,此时他也在皱眉端详尸体,沉吟说:“这种情况难搞啊,一个星期以上不说,还是泡在水里……”他说着,不由自主地摇起了头。
  “老郑,刚才在水底,除了尸体,还有没有别的发现?”他忽然转过脸来。
  郑立华回想了一下,摇头说:“就是绑在石头上,其他没了,麻绳我都捞了起来,总不成还要把石头也弄上来吧?”
  “那倒不用。”卢队又回头看着尸体,“你说两具尸体是叠在一起的?”

  郑立华点头回答:“是。”
  “这两具尸体肯定有什么关联!”小张激动地击了一下掌。
  “说不清楚。”卢队晃着脑袋说,“看样子这还是个学生。”
  “卢队,你哪里看出她是学生了?”另一个民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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