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读
|
杂谈
|
舞文
|
鬼话
|
情感
|
同行
|
奇幻
|
商道
|
军事
|
历史
|
全集
|
全部
|
排行榜
|
精品推荐
苦楝树
作者:
小园晴雪
日期:2011-9-5 11:27:00
一 落榜
一
多少年后苏玉仍然记得那个午后。
那是一个秋天的午后,阳光斑斑驳驳的洒在玉米地头的大路上,路边长满了猫儿眼、竹节草,开着一朵一朵的金黄的蒲公英。
苏玉在地里锄了一天的草。
午后,苏玉象往常一样拎着锄头从地里钻出来,跨过引水渠来到路边的一棵杨树下想休息一会儿。
树下放着她的东西:军用水壶、斗笠、她带饭用的毛巾。苏玉撩起衣襟将脸上的汗和蜘蛛网擦了擦,坐下来用毛巾慢慢的扇着风,一抬眼却看到了高原。骑着他那辆永久自行车不一会就来到她面前。
她站了起来,没想到他还会回来。
他下了车子扎在一边,然后“啪”得一声从车后座上拿下来一摞书。他抱着书来到她面前。
他们站在玉米地头的大路上,两旁的白杨树叶碧绿碧绿的,风一吹便哗啦啦的响着。
“这是我收集的所有复习资料,再复读一年,我在蓝湖等你。”他说。
听他这话,苏玉知道,高原已经知道了一切,是的,他知道了一切,而她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没什么可说的苏玉仍然看着他,他穿着白衬衫、一条蓝黑色运动裤。阳光透过树叶斑斑点点地洒在他年青的还带着稍许稚气的脸上。
经过一个暑假,高原又长高了,他身上的这条带两道白扛的蓝黑色运动裤好象就是刚上高三的时候买的,她记得高三刚开学时第一个星期天他就是穿着这身衣服来找她去看电影的,那时候他穿着还很长,现在却明显得短了一截。还有他上身的这件白衬衫,刚穿的时候也长,现在却恰好只到腰上。
苏玉的这个暑假也有变化,上学的时候在教室里刚捂得白一点的皮肤又变成了象牙色,头发也剪短了,两个鬓角被汗水湿透,额上沁满了细细的汗珠。
她穿着普普通通的粉色带碎花的衬衣,洗得发白的蓝裤子,但是也许是因为她那双亮汪汪的鲤鱼眼,也许是因为她脸上那健康的闪烁着青春光泽的象牙色肌肤,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她的脸上,闪闪发亮。
那一年他们都还年轻,那一年他们刚刚高中毕业。
日期:2011-09-06 09:24:50
《苦楝树》主要内容:
苏玉的父亲是当年下乡插队的知青,为了返城他将苏玉和她的母亲抛弃,苏玉被抛弃后随着母亲的改嫁来到苏家。
苏玉在苏家屡屡受到继父的儿子苏大军的欺负,为了离开苏家,她努力学习。可是高考过后,成绩一向很好的她却意外落榜了,
谁也不知道,这是因为当时任双河中学校长的陈子坚用掉包计让自已的女儿陈若兰顶替苏玉去上了大学……而陈子坚也不知道,这个被他用掉包计剥夺了上大学的权利,从而陷入痛苦的深渊里无法自拨的女孩居然就是他二十年前下乡插队时抛弃的女儿……
苏玉能否知道真相?而她知道真相后又怎样向自已的亲生父亲讨回公道?
二
高中毕业后苏玉落榜了。谁也不知为什么,天下第一的苏玉居然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而且那一次是致命的,没有翻身的机会。
苏玉没有复读,继父说他老了,没有能力再供养她上学了,苏玉一边骂他这个老不死的,一边暗暗诅咒这个不公的社会,有些人能复读八年而苏玉连一年都不行。
只要一年,可是不行。
高三上了八年这件事还是高原对苏玉说的,故事的主人公是他的一个堂兄,他当时还笑话他说,抗日战争才打了八年呢,你老人家考个大学比打日本还难?
可是,就在那天晚上,在他走之前,他却打了她一巴掌。
事情是这样的。
在他离开双河乡前的那天下午,苏玉在西湖的玉米地里锄草。
自从上高中后每年暑假她都在西湖锄草(西湖:这里的方言,西面的庄稼地叫西湖,东面的庄稼地叫东湖,到庄稼地里干活叫“下湖”)。
西湖的玉米地每年夏天都有锄不完的草。
每次从地头开始,十几天才能把这块地锄完,等锄完了后面,前面的草又长了起来。有时下了一场雨草就长得更快了,甚至上次锄的草还没有被晒死就扎根还阳了。苏玉不禁佩服这些草们的生命力,如果一个人也有这么顽强的生命力,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能打倒他呢?
所以苏玉每年夏天,都会在这块玉米地里渡过。
每天早上起来,母亲柳芽就做好了饭,苏玉吃过饭,就开始准备下湖了。
从煎饼筐里拿两张煎饼,包一点咸菜土豆丝之类的家常菜,用她常用的一个绿色提花毛巾包着,再拿上家里不知经过多少年月的已经看不出本色的军用水壶,戴上斗笠扛着锄头跟她妈说一声“妈,我下湖去了。”然后一走就是一天。中午在地头吃煎饼喝白开水,晚上到天擦黑影了才回家吃晚饭。
高原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会到这儿来找她。
他抱着一摞复习资料来找她。他们站在玉米地头的大路上,刚刚下过了一场雨,两旁的白杨树叶被雨洗得碧绿碧绿的,风一吹便哗啦啦的响着。
高原说,这是我收集的所有复习资料,再复读一年,我在蓝湖等你。
苏玉没吭声。她也没有接那些资料,她蹲在地上闷头挖坑。
坑挖好了之后,她接过那些复习资料全撂在了坑里,然后用锄头一下一下的给埋上。高原看着她也没有吭声,只是等她埋好、站起来后给了她一巴掌。
苏玉明白他的意思,他觉得苏玉埋的不仅是那些复习资料,而是他的一翻苦心,是苏玉辜负了他的一翻苦心。他净站着说话不嫌腰疼,能复读还要他说啊,苏玉难道不知道去复读啊,她在苏家还没受够啊,苏玉不想脱离那个火坑啊?他这个纨裤懂得什么。
但苏玉还是没吭声,她只是站在那条路上,看着他转身离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白杨树仍在哗啦啦的响着,只是那条路上由原来的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脸上的肿痛让她泪如泉涌,可是她相信,让她泪如泉涌的不仅是脸上的肿痛,还有心底的痛。自从看过分数后,她的心便被一记重锤砸蒙了,这几天她天天扛着锄头到玉米地里锄草,没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但是高原的这一巴掌唤醒了她的神经,她终于感觉到痛了,彻骨之痛。
高原的这一巴掌打得真狠啊,把她的脸都打肿了。历来高原是最讨厌男人打女人的,每次苏大军打她,高原都气得面红脖子粗的挺身而出跟苏大军血战一场,但是那次他却打了她,有史以来第一次打了她,而且她也相信那是最后一次,因为她想,他们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
日期:2011-09-07 09:43:11
三
高原走了之后,她仍在那里站了好久。小时候听过望夫石的传说,她以为她会化成一块石头,但是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活过来了。
活过来的她继续回到地里锄草,一直到晚上。
该收工了,她从玉米地里钻出来,看了看天边。
太阳象一个大大的鸭蛋黄,沉沉的向地面坠落。两旁的玉米无声的疯长,路边的白杨树叶也不再绿得发亮,而是略显疲惫与暗黄。
苏玉收拾着地上的东西,一辆自行车停在她跟前,她以为高原又回来了,连忙站起来,却看到了苏大军。
苏大军是继父的第四个也是最小的一个儿子,苏玉叫他四哥。苏玉的继父有四个儿子,上面的三个跟苏玉的年龄差距较大,苏玉跟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都很短,只有这个苏大军因为他最小,所以跟苏玉在一起生活的时间也最长。
苏大军比她大四岁,早就辍学在家。
苏玉上高一的时候,继父苏保贵给他定下了邻乡的姑娘。结婚后他们也分了家搬了出去。但是苏大军结婚之后不务正业,还打老婆,那个姑娘最终不堪忍受他的暴虐跟街上的一个卖肉的私奔了。
苏大军骑在车子上见苏玉站在路上,居然下来跟她打招乎,小妹,锄草呢,要不,四哥帮你锄吧?
不用了,我已经快干完了。苏玉一边回答一边有些奇怪,这家伙这几天不知是哪跟筋不对了,对她这个“拖油瓶”居然也和颜悦色起来了,这反倒让她更恐惧。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象就是从他那天看到她洗头开始的吧。
那还是刚考完试的时候,苏玉早上起来后见她妈还没做好饭,就想趁现在有空先把头洗了。
结果她在院子里正洗着头苏大军就来了。
苏大军是来找她三嫂的孙桂枝的。他的老婆跑了一年多了,从他老婆跑了之后,苏大军就四处游荡,苏老汉见他这样也不是办法,就托三儿媳妇孙桂枝再给他寻一门亲事。
苏老汉的三儿子苏大海就住在对门,苏大军到那儿见三嫂正忙着就过这边来看看,没想到就看到了苏玉。
苏大军进门后就看见苏玉弯着腰在树下洗头,衬衣的扣子解到第三个,隐隐约约的露出了里面湖水绿的胸罩。肩膀和脖子上的衣服都卷在里面,露出一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几颗水珠落在上面,在晨曦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苏大军见状便倚在树上悠闲地看着:这几年没注意,小妮子倒长成人了,还出落得跟一朵花一样。你看她,腰是腰腚是腚的,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苏玉由于长期从事田间劳动,所以她的皮肤和身材都显得很健康,不象陈若兰那样稍显纤弱。但是由于她又不是天天下湖干活,她只是星期天或放假的时候才去地里干活,所以她的皮肤又比天天干活的人白嫩细腻,身材也不象她们那样壮实。加上她的五官匀称,一双鲤鱼眼幽深清澈,所以苏大军见了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以前那个鼻涕拉沓的黄毛丫头一转眼长成了大姑娘,还长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不仅他们河湾村,就是双河乡也很难找到这样的人材。
苏玉洗好了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睁开眼睛到院子里的凉绳上找毛巾,苏大军见了一把扯过凉绳上的毛巾递了过来。
苏玉一抬眼看见他那条又粗又黑的手臂和手臂上刺绣的那条张牙舞爪的青龙倒给吓了一跳,等看清是他忙得后退一步才接过毛巾说了一句:“谢谢。”
苏大军将毛巾递给她后仍然倚在树上慢悠悠的吐了一口烟说:“小妹,成绩下来了吧?考什么学校?”
“没考上。”苏玉垂下眼简单地说。她实在不想看到他。他穿着一条污迹斑斑的黑裤子,趿着一双拖鞋,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穿着一件大红的内衣,这种衣服本来是穿在毛衣里的,他却拿着当外衣穿,颜色还掉得一埸糊涂,在强烈的阳光下,那颜色让人看着眼睛很不舒服。
“啊?落榜了?”苏大军故作惊讶。
苏玉没吱声,走到一边用毛巾搓着想把头发弄干。
苏大军扔掉烟头,用脚搓了一下走过来故作安慰地说:“小妹,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不就是一个大学吗?考不上就考不上呗,你看俺庄里那么多人,没一个考上大学的,不照样都活得好好的吗?条条大路通罗马,难道这世上只有考大学一条路吗?我就不信,没这盘驴肉,还不能成席了?”
苏玉听他这话太不伦不类,就没再搭话,她走到堂屋门口对着镜子把头梳了梳。
苏大军又跟了过来:“小妹,你别担心,有四哥我在,你不会挨饿的,有我一口饭吃,就会有你一口……”
“大军。”苏大军正说得高兴,门口走进来一个女人,是孙桂枝。孙桂枝进来看见苏玉,便跟她打招乎:“小妹,洗头呢?吃过了吗?”
“还没呢,三嫂,你吃过了啊?”苏玉说。
“我也没吃,饭做好了,两个孩子在吃呢,我来找你四哥有点事。”
“哦,那进屋坐会吧?”苏玉让道。
“不了”孙桂枝说,“屋里闷得很,我就在这儿跟他说。”
苏玉连忙到屋里搬了两个板凳让他们两人坐下。然后自已洗毛巾、泼水、收拾洗头膏肥皂等。
日期:2011-09-10 20:37:12
孙桂枝坐下说道:“大军,我已跟人家说好了,明天就见面,你明天有没有空?”
苏大军仍然倚在那棵苦楝树上看着苏玉来来往往的背影漫不经心地问:“长得漂不漂亮啊?”
“就是一般化的人吧。”孙桂枝说,“不过人家能干啊,家里地里,收湿晒干样样都行。你没看到她家,给她收拾得要多干净有多干净。”
“个头有多高?有一米六八吗?”苏大军估计着苏玉的身高又问。
“就是个头矮了点儿。”孙桂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概只有一米五五吧,不过穿上高跟鞋,也就差不多了?”孙桂枝说着见苏大军的目光一直盯着苏玉,忽然改变了口气:“要不就算了吧,明天我跟人家说你去南方打工了,我也不多事了。”
孙桂枝说完爬起来就走了,苏大军盯了半天见苏玉躲在堂屋里还没有出来一转脸孙桂枝也走了,忙追到大门口:“三嫂,你怎么走了?到底怎么说的呀?明天见还是不见呀?”
孙桂枝走到大门口,忽然转过脸来笑道:“大军,跟三嫂说句实话吧,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苏大军回头看了看堂屋眼珠子转了转回答:“是啊,三嫂,你看,这事能成吗?”
“这个啊,你还没说是谁呢,我哪知道?”孙桂枝故意说。
“‘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知道的,三嫂。”苏大军说完又扭头望了望。
“这个啊?玄乎。”孙桂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堂屋,说完摇摇头走了。
苏大军一个人站了一会也怏怏地走了。
从那以后,苏大军有事没事就过来转转。而且每次见到她,都嘻皮笑脸的对她嘘寒问暖。
苏玉都是故作镇静。她觉得苏家是一张随时都有可能罩下的大网,而她就是紫岫湖里的一条鱼。
连续几夜,她都梦见自已被一群人追赶,走在村后的河滩上、淤泥中,最后竟逃至结着薄冰的河面上,每踏一步都有可能掉进冰窟里,后面追赶的是苏大军,他带着小时候电影里常见的进村的日本鬼子,边追边挥舞着刀枪棍棒,身后的枪声密集,耳畔的子弹“嗖!嗖!”的过,有好几次脚下的冰碎裂,苏玉掉了进去,醒来时已是一身冷汗。
不过每天从恶梦中醒来,苏玉发现一切都没有变,日子还象往常一样,母亲又在那儿唉声叹气,小妹苏红继续“咕咕咕”地唤着那只丑陋的翻毛小母鸡,让它到自己的身边享用她为它保卫下来的美味佳肴——几粒别的鸡吃剩下的碎米。
苏玉见苏大军腻腻歪歪不肯走,拿起锄头返回玉米地里继续锄草。
苏大军见苏玉只顾低头锄草,理都不理他,很是无趣,过了一会儿就上车走了。
苏玉听到他上车走了,松了一口气继续锄草,汗水蒙住了她的眼睛,她用力的睁着,仔细辨认着地里的青草,努力不让一棵幼苗倒在自己的锄头之下。以至身后传来的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也没有听到,等苏玉发觉情况有些异常的时候,苏大军已经到了苏玉的身后,并用双手箍住了苏玉的腰,苏玉一看见那条手臂上曾经无数次张牙舞爪的向她扑来的青龙,差点晕了过去。但她居然还没晕过去,不过一米六几的苏玉在一米八的苏大军手中还不跟一只鸡一样,苏玉没挣扎几下,就被他按倒在玉米地里。
他的胳膊横在她的脖子上,压住了她的气管,他紧紧地按住她,苏玉不能呼吸,一会儿脸就青了,接着就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还躺在玉米地里。衣服被撕破,玉米被压倒了一片,凌乱不堪、东倒西歪。
爬起来整理衣服,手却不听使唤的发抖,胸前的扭扣怎么也扣不上,最后她放弃了努力,一只手只是紧紧的攥着衣服和扭扣,坚硬的扭扣嵌入肉中,她却感觉不到痛,只有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没有逃脱那张网。
日期:2011-09-13 08:57:51
三
太阳落在了地平线下,天边只有腥红的晚霞,好象是天空受伤后流淌的一湾鲜血。
苏玉拖着锄头,走在河湾村前的大路上,双腿象灌了铅似的沉重,几乎抬不起来,村里的炊烟袅袅地升到了空中,鸡鸣声,狗叫声,大人们的呼唤声,孩子们的欢笑声,远远的传来,河湾村临近黄昏的喧嚣仍然象以前一样嘈杂,那份质朴和宁静让她干枯的眼睛又涌出了眼泪。
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堂屋的横梁上吊着一支15瓦 的小灯泡,昏暗的灯光下继父母亲和妹妹正在吃饭。
苏玉进了门,把锄头放在门后就折进了里间屋。柳芽听到响声,一转脸,人已经进里间屋了,她冲着门问了一句“怎么不吃饭?” “不饿。”苏玉坐在床上闷声闷气的答了一句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谁也没有注意到她衣衫不整,头发凌乱。
“这孩子,怎么了?”苏保贵问老伴。老伴没有回答,只是冲他摆了摆手。
“嗯……嗯……借(姐)……借(姐)……老(落)……榜……”坐在一边的苏红看到母亲没有说,便抬起头讨好似的向父亲报告,只是由于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说话也说不清楚。说完后也不知道是因为太激动,还是手不听使唤,一下子把碗撅了,碗里的米汤从桌子上一直流到她的脖子里,因为她不能坐板凳,只好坐在地上,头刚好够得着桌子。
“吃你的饭,多管什么闲事?”柳芽看到苏红这个样子,又气又急,急忙爬起来把桌子上的两盘菜,一盘盐豆和一盘黑咸菜往另一边端,一边把苏老汉就酒的半个咸鸭蛋在桌子上磕了磕,磕去上面的米粒,顺手抓了一把草纸给她擦脖子。
“她说什么?”苏保贵一边看着老伴忙碌,一边问。
柳芽给苏红擦好了脖子和衣服,坐下来说,“还不是因为没考取大学的事,别的还有什么事呢?这都过了那么多天了,还是一句话不说,一天到晚就知道下地干活”说完她顿了一下,接着问道:“她还想再复读一年,你再考虑一下,行吗?”
“你怎么又提这个?”苏保贵不耐烦的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年放羊也不过能落个几百块钱,去了人情来往,去了买化肥农药,再去了买油盐酱醋,哪还落什么钱?还复读干什么?我看俺庄里的丫头都到南方打工了,活又不重,工资又高,不如让小玉也跟着她们几个上南方打工去,打个三年二年的攒齐了嫁妆钱回来找个好点的人家就行了,上那劳什子干什么?我们苏家的老祖林也没冒青烟,也别指望能出一个当官当将的。”苏保贵说完“嗝”的一声,打个了个长长的嗝,放下碗筷就出去了。
苏玉躺在床上听着,瞪着两眼,瞧着上面,屋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过了好久,她摸索到床头的一封信,把灯拉开,那是小青的信。
苏玉:
我上班了,终于上班了,我爸把我安排进了一家小厂,苏玉,我工作了!我已经是一名工人了!每天穿着工作服穿梭在车间食堂和宿舍之间,我觉得好象做梦一样。摆脱了沉重的作业,无休无止的考试,我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苏玉,我马上就要飘起来了。
还有,苏玉,我们厂食堂里的油饼真好吃啊,两面都炸得金黄,又松又软,又香又脆。苏玉我在这儿别的都好,就是有点想你。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如果你能来我们厂跟我一起上班,那有多好?我现在上班的这个厂正在扩建,正在招人,尤其是高中生,有多少要多少,如果你能来我们厂上班,那我们就又可以形影不离了。不过,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你成绩那么好,不上大学,太可惜了。
苏玉,开学了,你该去复读了吧?每天在校园里来来去去,你是不是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身边少了小青,你 还习惯吗?
这封信她已经看过了,但是现在,她又看了一遍。河湾村她呆不下去了,也许她可以去投奔小青。
日期:2011-09-14 14:02:50
四
高原打过苏玉一巴掌后跨上车子头也不回的走了。他拼命地蹬着车子,好象要把胸中的一腔怒火全都转嫁到脚下的车子上,自行车给他蹬得象要飞起来一样。
上了大路,转过学校,还没到家呢,便看到陈若兰站在乡政府的门口,明显的,她是在等她。
高原一个急刹车,“吱——”的一声,自行车刚好停在陈若兰面前。
“你也回来了?”高原问,一边打量着她,经过一个暑假,若兰出落得更漂亮了,她站在乡镇府门口的水杉树下,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压着蓝色的花边,更衬托出她那白得透明的皮肤。这件裙子 高原以前没有看到过,不用说,一定是在这个暑假里买的。
“嗯。”若兰说。高考过后,若兰回到了临水县城的她外婆家,高原也回到了蓝湖市。“我刚到你家去,你奶奶说你出去了。”
“嗯,我有事出去了一会儿。”高原说。
他没有说他去了哪里,若兰也没有问,她倚在乡政府门口的水杉树下不住的绞着手里的手绢。她知道他去了哪里,一定是去找苏玉去了。
“这一个暑假,你都没有回来吗?”她又问。
“没有,我姨妹今年上高二,开学就上高三了,我妈让我给她补课,这一个暑假,我每天都要给她补课,所以没有回来,你呢?”
“我倒是回来了几趟,就是没有看见你。”若兰说, “我明天就要回县城了,外婆什么都准备好了,因为后天就要去学校报到,所以就趁报到前回来看看我爸爸。”
“我也是,我也是趁报到之前回来看看我爷爷和我奶奶。”
恐怕你是想回来看看苏玉吧。若兰心想。“你见到苏玉了吗?”
“见到了,刚才在西湖见到她的,她在那儿锄草。”
“她没怎么样吧?”
“没有,情绪还挺稳定的。”
“我真没想到她竟然没考上,她成绩那么好,怎么会没考上?”
“我也没想到,一直以来,我担心的都是我自已,我怕我考不上,但是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她没考上。”
“那她有什么打算,还复读吗?”
高原摇了摇头,想起刚才苏玉默不作声的把他给她准备的复习资料全都埋了,心里仍然在生气。
若兰见他只是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他不知道她有什么打算,还是她没有什么打算,但她没有再问下去。
“明天我们一块回去吧?”她说。
“不,我做火车回去。坐汽车到县城还得转车。”
“可是火车只有慢车哦,快车在我们双河乡又不停,到蓝湖恐怕得两三个小时吧?”
“没关系,我正好可以想一些事情。”
“好,那我们学校见。”若兰说。
“学校见。”
高原跟若兰告别后穿过乡政府大院来到后面的家属院,那是他爷爷的家,爷爷是以前的老乡长,现在退休了,每天在家里种种花养养鸟的,忙得不亦乐乎。
高原一进门,爷爷就喊他了,“喂,小原,过来看看我刚买的这盆盆景怎么样?”
高原走过去,一棵粗壮的根,虬枝盘旋,上面绽开了几片嫩绿的扇形叶子。“这不就是银杏嘛?我还以为是什么名贵的花木呢?爷爷你要想要,我到我同学家给你拉一车都能拉来。”高原还以为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呢,一看到是银杏,说,“‘铅球’的爸爸就是种银杏的,种了好几亩呢。”
“嘿,你小子,别瞎说,银杏本来就是一种很著名的盆景。”
提意见或您需要哪些图书的全集整理?
目录
下一页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9 yiduik.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