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参笔记

作者: 布偶先生

  日期:2011-5-14 0:40:50
  引子
  十几年前,我曾得过一场大病,差点一命呜呼。
  说来惭愧,也不怕别人笑话,其实不算是生病,只不过是小孩子贪嘴,错吃了东西。那时候我还在幼年,尚不记事,所以很多记忆都是后来从长辈们的笑谈中听来的。
  后来我仔细去想,才发现,我生命中遇到的一连串离奇诡异的事情,竟然都和这场大病有关。与其说我的命运被这场大病改变了,不如说命运其实早已注定,那像是一个路牌,指引着我走向一条不归路。你不能抗拒,只能按照特定的程序走下去。

  看不见未来,所以恐惧。
  这事儿我老舅经常提起,因为如果不是他去找来庸医陈八两,我的小命有可能真的不保。
  那个夏天天气十分炎热,村里大旱,家里的大人都在地里忙活灌溉,只留下姥姥和还在读书的老舅在家。当时姥姥在后厨张罗一大家子的午餐,最初我围在姥姥身边玩,后来姥姥照顾不到我,我就脱离了姥姥是视线。
  炎热的夏天对一个几岁大的娃娃来说,简直就是噩梦,喝水也不管用,我热得眼前发晕,就在老宅子里四处找地方避暑。宅院不大,但是房间不少,我鬼使神差地走到后院,所有的房间都房门大开,可以看见空气的热流遍布各处,只有最小的那间仓房房门紧闭,平日里姥爷在家的时候,这间仓房是不能随便进的,我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玄机。在强烈的好奇心的趋势下,我产生了进去看看的想法。

  我推开门,走进去,就闻到了很浓的香的味道,因为没有窗户,屋子里显得特别黑暗,待眼睛适应了之后,我看见正对着门的位置挂着一幅画像,画像前摆着放香炉贡品的方几,茶几上香炉里堆满了香灰,放贡品的盘子里也没有水果,让我十分失望。除此之外,房间里没有其他物品。
  虽然长年不通风,但房间里异常的干燥,仓房里还有一股酸腐的味道,像是发霉的中药,加上阴冷的地气,让我的后背一阵发冷,直打喷嚏,不过比起室外的燥热,这里的凉爽显然要舒服得多。
  我在仓房里躲了一会儿,身上的暑气消去大半,男孩的淘气便涌上心头。我爬上供桌,对墙上的画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画像上的人正襟危坐在一把金色的椅子上,头戴一顶镶着珍珠的红色帽子,身上一袭黄色龙纹长袍,脖子上挂着一串长珠,面容消瘦,耳垂硕大,表情中透着一股威严。凑上前去,发现这幅画并非画在纸上,而是整张绣在丝绸上,手指轻轻摸在上面,布面光滑凉爽,很是舒服,我不由得把脸也贴在上面。

  我在墙上靠着,翘起二郎腿,在炎热的夏天,别提多惬意了。这画布的质感着实的舒适,别我身上穿的绵绸衣服柔软多了。我一寸寸摸着画布,想想着要是能天天穿这样布料的衣服,夏天也就不会那么难过。
  正摸着,突然我的手摸到一洞,好像墙壁上少了一块砖的样子,我还以为是老鼠洞,差点叫出声来。那些年经常有传说老鼠饿极了咬小孩,染了鼠疫必死无疑。等到心情平复,我小心翼翼地掀开画布,就看见,墙壁上却是少了一块长砖,但不是鼠洞,而是人为挖出来的一个暗格。暗格里平放着一个木盒子。
  盒子上没有锁,把盒子取出来,打开,里面竟然是一颗小白萝卜。
  这萝卜长得奇怪,道像是一个长着双腿的人,有手掌大,好多须子,身上有螺旋状的纹理,颜色有些像麦乳精。我把玩片刻,实在是喜欢,于是擦都没擦就咬了一口,这萝卜说也奇怪,咬的时候特别的脆,可一到口中,入口即化,我不是很费力就嚼碎,三下五除二,整棵萝卜就全被我吃下肚。
  因为做贼心虚,我将盒子放回原处,看看天色不早,匆忙离开仓房。可一暴露在烈日之下,我就感觉一阵眩晕,浑身像是着了火一样,紧接着鼻子里一股甜腥的液体止不住地就流了出来,我用手一擦,是血。当即就昏了过去。

  按我老舅的说法,是他先找到我的,他背书背得尿急,上后院小解,裤带刚解开,就看见我躺在地上,胸前一片殷红。他还以为是来了黄鼠狼掏孩子了呢。
  把我抱进屋,擦洗好,全家的人也都闻讯赶来,我爸当时在勘探队,远在大庆,我妈趴在我身上哭成泪人,说这孩子怎么中暑中的这么厉害。姥姥等女眷们一边劝我妈,一边说别哭了赶紧送医院,可是那年月,村里连个拖拉机都没有,医院远在县里,这么送过去恐怕走半道上,就可以找块空地把孩子埋了。
  我姥姥赶紧打发我老舅说:“赶快去村东头儿去请赤脚医生陈八两。”
  我老舅前脚跑出去,我姥爷就回来了。我们家这村子本来不叫东方红。最早时叫谢王庄,我姥爷是村里的村长。在往上数,祖上是大清朝的官商,正蓝旗,专门负责给皇室采购山珍野物,名贵药材等。后来家道衰落,搬迁回东北,改为谢姓。到我姥爷这一辈,迫于生计,为伪满洲国做翻译,日子还算宽裕。五几年姥爷姥姥先后生了几个孩子,在饥荒中靠着家底熬了过来,六几年大革命爆发,姥爷见形势严峻,自己本身成分就有问题,天灾都熬过来了,家业不能毁于人祸,于是索性将全家改成汉族,村子也改名叫东方红村。

  姥爷早年经常接触药材,略通药性,一见我的症状就猜出大概,慌忙去后院仓房去看,老舅说,姥爷打开盒子之后,整个人都呆住了,盒子掉在地上摔成两半。他本以为姥爷会大发雷霆,却不想姥爷很快恢复平静,老舅跟在他身后回到堂屋,听到姥爷嘴里一直小声叹息着:“天意如此,天命难违,天命难违。”
  说话间,陈八两来了。
  这陈八两本是走街窜巷买药的江湖郎中,流浪到东方红村,恰巧那一年村里的懒汉吴老汉吃了观音土,肚子涨的厉害,村里人束手无策都准备给吴老汉办丧事了,陈八两下了雄黄和巴豆计猛药,吴老汉一顿昏天暗地的拉稀,虽然从此体虚无力,但总算是捡回一条命。为了报答救命恩人,吴老汉把女儿吴半斤许配给了陈八两,半斤婶子体宽腰圆,一顿饭半斤大碗能吃三碗,半斤八两也算般配,陈八两也就在村里扎根了。

  我姥爷看不上陈八两,见他来给我治病,一百个不情愿。陈八两到也有理,和我姥爷说这孩子内火攻心,若不急救即便不死恐怕也会烧坏脑子,不如让他看看,或许还有救。
  姥爷无奈之下,也便答应。
  陈八两故技重施,下了一副猛药。差点把我肠子拉出来。总算把我的小命捡了回来。
  后来我才知道,我偷吃的是一株上等人参。姥爷当年从日本人手上偷天换柱,用祖传的手艺保存多年。这都是我那后来当上经济学博士的老舅絮叨给我听的,我都记不得了。但有一件事我却记忆犹新,那是一个梦,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无数次被这个梦困扰。
  我梦到我来到一座深山中,在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里,一个白胡子的老头儿一遍遍地在我耳边喊着:
  我等了你一千年……我等了你一千年……
  日期:2011-5-14 0:51:00

  我再一次从梦中惊醒。
  说起来这也不算是噩梦,但这些年这个梦无数次出现在我的脑海当中,最初年幼时的记忆里只是害怕和恐惧,等到我渐渐长大,对这个梦就愈发的好奇,于是我在梦里经常会问那个老头儿,你是谁?
  他没有回答。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
  我等了你一千年……我等了你一千年……
  睁开眼,天蒙蒙亮,整个房间被染成淡蓝色,白色的窗帘后面窗框的影子像是一个人。我出了一身冷汗,感觉口干舌燥,舔舔嘴唇,一阵火辣辣的疼。
  自从那次大病之后,我便留下了后遗症,每逢感冒就会发高烧,而且经常口腔溃疡,数月难消。我的抽屉里摆着各种去火的药,连牙膏都是金银花的。虽然说北方的气候干燥,我又有点酒瘾,爱上火实属正常,不过这些年都被那个梦困扰,总是让我心有余悸。

  我叫曹参。和西汉名相同名。东北男人。每当提到这四个字,都会让人联想到虎背熊腰、身材高大这样的字眼。其实不然,和我做过生意的朋友都觉得我像南方人,中等身材,消瘦,戴眼镜,有一股书生气。不过好在我经常锻炼,还不至于被人说成小白脸。
  除了小时候偷吃过人参,我的经历没有什么特别,从娘胎里出来,一步步考学。大学毕业后,因为找工作比较麻烦,索性靠家里赞助,在哈尔滨开了一家俄货店,店面离中央大街不远,主要销售瑞士军刀、zippo、套娃一类的外国工艺品,其实大多都是国内的山寨货。私下里也会倒卖一些皮草、药材等山货。大钱没有,小钱不断,日子过得还算宽裕。

  如果没有之后的事情发生,我的生活可能会一直这样过下去。
  还是从那个梦说起。至今想起,我都觉得这个梦是我宿命的根源,就像是被拴了一根风筝线,不论飞到哪都被控制着,无力摆脱。
  我一直想解开这个梦,想尽了各种方法,甚至在旧货市场淘来民国时期印刷的《周公解梦》来找答案,但是一无所获。我一度以为这把锁再也找不到那把属于它的钥匙了。不曾想,一个人的出现让这个梦有了答案,却又将我拉进了另一个更加扑朔迷离的梦中。机缘总是伴着巧合,但谁又能肯定巧合不就是命中注定呢?
  这天上午我起的很早,走出家门却怎么也打不到车。众所周知,哈尔滨的出租界及其混乱,两个人以上或者行李较多,基本都会遭到拒载,司机都喜欢拉人少的,这样可以拼车,多赚两份钱。有次我从外地出差回来,时间晚了些,没赶上公交,又不好让朋友开车来接,于是打车,在火车站前好不容易拼到车,到黑大。正常打表25元钱的路程,拼了四个人,每人30元,一趟下来,司机入手120块,足足多赚了3倍的钱。

  这天上午说也奇怪,我一个人也打不到车。在外面足足站了一个小时,好不容易坐上车,不巧却遭遇堵车,交通台广播,火车站方向车行缓慢,请驾驶员朋友注意绕行。司机师傅是个中年人,一路抱怨,说要不是自己信佛,做善事拉我,知道那边堵车,怕是等到天黑我也坐不上车。
  到了店里,九点半。我把外套往椅子上一扔,就喊着口渴,让春娇给我倒口水来喝。可一抬头却看见春娇哭丧着脸看着我。
  日期:2011-5-14 0:52:00
  春娇这孩子是我远房侄女,舅姥爷家大表哥的女儿,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家里穷,不想供女娃上学,知道亲戚家有人在省城,送来打工,说包吃包住给个零花钱就行。远房亲戚,不好意思推脱,于是一家人商量着给春娇找工作,找来找去都觉得不合适,我二姨就建议让春娇在我老舅家当保姆。这主意不错,刚送到老舅家的几天还可以,可时间长了就受不了了,这孩子啥都挺好,就有一个毛病,是个话痨,只要家里有人,就得陪她唠嗑。舅舅舅妈是知识分子,老弟又在读高三,实在受不了家里有只鹦鹉,索性就推给我。

  我开始不想要,可老舅说这孩子实在,没邪念,在家拖地捡到一分钱都上交,外出买菜砍价心狠手辣的,黑着呢,让她当售货收银准没错。
  我一想,平日里我不务正业,店里有这么个人管着倒也不错,就让春娇来了。这孩子读书少点,但是买卖算账却真是个天才,几个月下来,会计出纳做假账样样精通,连我老舅都自愧不如,加上长的不难看,嘴又会说,来了半年,我索性就把店面交给她打理,她也乐此不疲。
  我一见春娇红着眼睛,就觉得不对。这孩子性格好,平日里马大哈一样,骂两句,说两句,开两句玩笑,从来不往心里去。这一出不是家里出了事,就是被人欺负了。
  春娇给我兑好温水,递给我,我喝了一口,还没等咽下去,这孩子突然就跪在我面前,这一口水,半口呛到嗓子,半口喷了出来。我心中暗骂你这小王八羔子,大晌午的不下蛋,吓人玩,这扯的是哪出戏啊。
  “小表舅,俺对不起你。”春娇抬起小脸,泪眼婆娑。

  我赶忙扶起她,说,丫头咋了,有话好好说,出什么事儿了?
  只见春娇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来递给我,抽泣着说:“早上,我把,我把山参卖了。”
  我接过钱就笑了,一沓一百元,看厚度少说也有五千多,我一边数钱一边说:“这是好事啊,那棵参是放养的,套个漂亮盒子,顶多也就卖三千,你卖这么多,你也不是第一次当奸商,咋这么激动,我得给你发奖金啊。”说着我把数出的一千块递给她。
  春娇没接钱,指着钱继续抽泣说:“我对不起你,小表舅,这钱是,假,假,钱是假的。”
  我一听,手在半空中就僵住了。心说完了,这个月算是打水漂了。仔细一想,春娇心思挺细的,怎么就收了假钱了呢?我忙让她坐下,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娇擦干眼泪,深吸了两口气,说,早上来了两个客人。

  春娇每天早上七点半来到店里开门,今天运气特别好,刚开门,就进来两个带墨镜的男子,像是外地人,但讲普通话,听不出口音。
  两人进店闲逛了一会儿,就问春娇有没有山货。
  春娇刚开始想敷衍了事,但是两个男子却厮磨硬泡,不肯走,其中一个男子突然说:“谢家店里没点山货,还开什么店啊。”
  春娇一听谢家店,便猜测,大概是熟人介绍,于是就开口套话,看是谁介绍的,好看人下菜碟。但两人话里再就没有多余的信息。只说朋友介绍,想买棵山参,还说现在的参,假的太多,听人说谢家的参保证都是好的,慕名而来。
  春娇一听,心中便有了数,于是就拿了一盒出来。春娇忽悠几下,便知道这两人还算识货,但一看便不是行家,辨不出年头。于是要了个高价。

  山参看年头,越久越贵,但其实人参也是有保质期的,还是看药用价值,过了保质期,年头再久也是棒槌。
  《红楼梦》第77回就讲过为凤姐配药四处寻参的故事。
  凤姐因患“血山崩”,病情缠绵。除了每日请大夫诊脉更方,服用汤剂外,还要吃丸药缓图治本。配制“调经养荣丸”,需要上等的人参二两。王夫人翻箱倒柜,搜寻了半日,只找出几枝簪子粗细的人参和一大包人参须末。凤姐那里呢,只有一些参膏。贾母手中虽有一些当日余下的“手指粗细”的人参,但拿到大夫那里一鉴别,说是由于年代太陈,人参的药性已尽,“已成了朽糟烂木,也无性力的了”,不能入药用。

  王夫人沉吟了半日,只得让周瑞家的去买二两来。宝钗却劝周瑞家的不要上药铺去买,她指出,外头的人参虽有全枝,他们必截作两三段,镶嵌上芦泡须枝,搀匀了卖,“看不得粗细”,真假难辨,难免买来劣质品。薛家是经商的,宝钗自然深知奸商药贾们以假乱真,以次充好的奥秘。她要出面人参行“要它二两原枝”来给凤姐配丸药。

  由此可见,这参中作假由来已久。所以我能保证我的参是不掺假,也不怕买主说我太黑,要价太高。
  日期:2011-5-14 0:53:00
  两人自然要和春娇讨价,讨来讨去,说六千块成交。
  于是其中一个男子从包里拿出一捆钱,从中数出六千,交给春娇。春娇过了点钞机,刚要放到抽屉里,另一名男子突然说不买了。说着就管春娇要钱。
  春娇把钱递回去,那男子接过钱塞给掏钱的男人。掏钱的男人拿着钱说,买了买了,也不贵。两人推搡两下,于是又把钱递了回来。
  春娇接过钱,然后把钱放在柜台上,假装不高兴嘟囔着说,看着朋友介绍的面子上,这价格已经泄了底,要再变卦,我还是不卖,省的遭埋怨。
  那二人停下争执,说要了,要了。春娇把二人送走。回来收钱的时候,再过验钞机,就发现,60张全是假币。当她在追出去的时候,两个骗子早已不见踪影。
  春娇说这时间那钱一直在眼前,她也就大意了。
  我仔细听着,知道肯定碰到惯犯。虽然没损失多少钱,但这么被骗实在窝囊。实在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我走到里屋,把电脑打开,调出了刚才的监控录像。
  春娇一看有监控,立刻满脸通红,说小表舅咋还有这玩意。
  我尴尬敷衍说,这就是防骗子的。其实这监控最早是防春娇的,我游手好闲管了,对谁都不放心,鬼知道这丫头会不会偷钱。春娇还真老实,兢兢业业的,监控没发现她一点毛病,却无意中拍下了不少她换工服之类的画面。让我放心把店面交给她,也是因为有这个监控的原因。
  录像文件打开,第一遍播放,从两个男子进来一直到结账,都没有看出什么猫腻。我知道,关键肯定是在第二次交钱的时候,于是我把录像倒回来,从第一次交钱开始慢放,终于发现了问题。
  男子说不买了,把钱拿回来,这时钱是展开的,交给掏钱的男人。那男人接过钱,在手中窝了一下,我和春娇都注意到这不到一秒中的细节,他窝的时候,手臂挡住了春娇的视线,这个时候,钱被掉包了。
  娘的,这骗子还真会变戏法。

  春娇说:“小表舅,要不,你扣我工资,咱报警吧。”
  我心想,这他娘的是黑吃黑啊。报警也够呛能抓到人,我私下的生意倒是会露底,人参药材还好说,若要查出还买过飞龙、穿山甲、丹顶鹤,这不得吃不了兜着走?于是拍拍春娇的后背说,丫头,吃一堑长一智,以后留心就是了。
  我认了哑巴亏。琢磨着回去拖朋友打听打听,最近得罪了哪路神仙。
  没有想到,那两个骗子竟然还会出现。
  而且是自己找上门的。
  日期:2011-5-14 10:09:00

  聂啸青,三十出头,年轻时曾是特种兵,退役后养过一段藏獒,朋友们都叫他“狗哥”。后来他在东北开了一家酒店。为人仗义豪爽,生意上做的顺风顺水。
  上午被骗子骗了之后,春娇这丫头一直闷闷不乐,我看她还在为这事儿内疚,再憋出病来,就决定晚上带她去狗哥的酒店散散心。
  我和狗哥是发小,少年时他是孩子王,带着一干小兔崽子走南闯北,唱着“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偷土豆、掰苞米、打群架,在村里面威风八面。那时候,谁能想象人家以后能当上大老板呢。
  我拨通狗哥电话,还未开口,狗哥就说:“三子,正巧要找你呢,晚上有为神人朋友,过来整两口?”
  我说:“那敢情好。”
  狗哥说:“叫上小磕巴,咱兄弟也有日子没有聚了。”
  小磕巴是我女朋友,东北姑娘,细腰长腿,不说话能当电影明星,一说话急得你挠墙。
  哈尔滨的夏夜总是那么凉爽,我和春娇从店里出来,在中央大街的大排档找了个位置边喝扎啤边等小磕巴下班。春娇不喝酒,在华梅西餐厅对面买了两根马迭尔冰棍啃。路边老式的路灯一盏盏亮起,空气中弥漫着烧烤的香味儿,油光水滑的花岗石老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络绎不绝,在古老的俄式建筑前拍照留念,也在新建现代化商场前合影,这座老街将古典和现代完美结合,东方小巴黎的神韵也就在于此吧。

  不知道是哪位诗人曾说:“如果说哈尔滨是一个婀娜多姿、楚楚动人的少女,那么中央大街就是她胸前佩戴的一枚光彩熠熠的胸针”,我觉得这话挺酸的,我倒是觉得,如果说哈尔滨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少女,中央大街更像是她半裸的乳房……
  日期:2011-5-14 10:12:00
  我正胡思乱想,小磕巴从接踵摩肩的人群中走出来。她今天头发披着,穿着一件白色V字领的T恤,米色背带短裤,露出一截白皙的大腿,走在街上赚足了回头率。我心中暗骂,这小妖精,好东西都被别人看了。
  男人有时候挺贱的,女友太不注意装扮吧,会觉得拿不出手,丢面子;打扮的太漂亮,又担心这女子太水性杨花。还好我对小磕巴百分百的放心。
  小磕巴看见我,摇摇手中的车钥匙,就往回走。
  我把剩下的啤酒干了,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打趣道:“我说你这是勾引谁去啊?”
  小磕巴瞪我一眼,说:“讨,讨,讨厌。”

  中央大街是步行街,车要听到附近的街道上,钻进车里,春娇三口两口把冰棍塞嘴里,在裤子上擦擦手,说:“小舅妈好。”
  小磕巴微笑点头。然后趴在我耳朵边上说悄悄话:“不,不,不,不是让你,你,告诉她,别叫,我,小,小舅妈了吗?”
  悄悄话说这么长,在车里也就不是悄悄话了。春娇虽然叫我表舅,但其实就比我小两岁,中国人讲究辈分。小磕巴和春娇一样大。这么一叫,按小磕巴的话说,都把她叫老了。
  小磕巴还没说完,春娇在后座上听得真切,接口:“俺娘说了,小表舅是俺恩人,要讲礼貌,俺娘还说,店里就俺和小舅两人,要有分寸,免得小舅妈生气,俺娘还说……”
  我一听,想起店里的监控,不禁一阵脸红,赶紧让她打住:“得、得、得,让你娘歇会儿吧。”
  小磕巴憋着笑,发动了汽车,她就笑的时候不磕巴。
  日期:2011-5-14 10:16:00

  小磕巴姓夏,单名一个莹字。夏家与谢家是世交,渊源要追溯到康乾盛世的时候,据我老舅说,当年谢家祖宗新官上任,做的第一笔生意就是和夏家。
  关外夏家,当时是关外商贾中的龙头,常年栖身东北,上为朝廷收罗山珍野味飞禽走兽,下为各地商人提供药材兽皮,也算富甲一方,即便到了现在,夏家的生意依旧,我们家的好多生意也都依靠夏家。
  我老舅说,夏家之所以能够做到几百年的延续,靠的是“信誉”和“低调”。我妈也总拿夏家的生意经来教育我,说什么“人无信而不立,有信自然有誉”“低调是艺术,低调便不树敌”“大海之所以辽阔,是因为地势低,所以汇集天下水源”还说什么“做人一定要眼高手低,目光要放远,做事要注意细节”……我从小到大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

  我和小磕巴是两家指腹为婚,说起来也算是战略合作。按照这封建迷信的算法,我和小磕巴从娘胎里出来就算开始谈恋爱,这恋爱谈了二十多年,我俩一直维持在不冷不热、不温不火、不离不弃的一种状态,没吵过架,没翻过脸,彼此身边也没有出现过另一个人。
  外面的朋友都认为我们是天生一对儿,板上钉钉的。说来你们可能不信,其实我俩连啵都没打过,搞得我自己都不知道这算不算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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