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间阴乐——爷爷在丧乐队里的那些事

作者: 易安年

  日期:2011-9-26 17:40:20
  01.
  我的爷爷是一位乐师,准确一点说,他是一位民间乐师。不过,我还可以更加准确一点的说,他是一位丧礼乐师。他这一生都与各种民间乐器打着交道,二胡、小鼓、唢呐,可谓样样精通。除了这些如今看似已经过时的乐器,他的生活中就只有死人,一个接着一个。这是他的工作,他无法拒绝,他每天需要做的就是吹奏好一首曲子,送那些闭眼蹬腿的家伙早登极乐。

  早年的时候,这种工作被人看做是下三流。毕竟吃死人的饭,拿死人的钱,这怎么也说不上光鲜。可在他们那个年代,能够吃饱一顿饭,那就是万幸了,谁还管他是死是活。爷爷身边的大多数搭档就是这么入的行,可爷爷迈出这一步的时候,却与很多人都不太相同。
  1936年,爷爷十一岁。据说外面的世界到处都酝酿着战火,可隔着千山万水的重庆,似乎还没有什么不祥的预兆,这里的人们依旧过着不痛不痒的生活。
  那是个夏天,天气出奇的炎热。不过爷爷在回忆起这一点的时候,打断着说了一句:“不过还是没有现在重庆的夏天热,那个时候,也就三十七八度吧。”
  那天一大早,爷爷就随着曾祖父一起到附近的山沟里采煤。那个时候家里很穷,所有的收入除了贫瘠的土地之后,就只有靠着几公里之外那个小山沟里开采出来的煤渣。每天早上,爷爷和曾祖父天不亮就起床,带着曾祖母准备好的吃的就出发。运气好的话,一天能开采出半箩筐,那就基本够一家人吃一天的稀饭。不过光是开采还不能交差,当煤渣凑齐了两担子的时候,爷爷就跟着曾祖父一起担着煤渣到县城里去卖。

  说到这里的时候,爷爷突然想起了什么,顺便跟我说起了一件卖煤路上遇到的怪事儿。我心想,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能记得,这事儿一定不简单,于是也就听了,并做了相应记录。
  一天凌晨,大概三点三刻的样子。爷爷被曾祖父从床上拉起来,因为他是家里的老大,这种事情自然是落到他的肩上。曾祖父分了一半的煤渣给爷爷,于是爷俩就接着天上皓洁的月光沿着石板路往县城里走。
  从县城到老家,现在已经通了柏油路,开车大概需要一个多小时。如果是步行的话,我想大概需要六个小时左右。
  爷爷说,那天的月光特别的亮,照在山路上,就好像白天一样。爷爷跟着曾祖父一路踩着蜿蜒的石板朝前走。因为爷爷赖床耽搁了时间,曾祖父一直在前面骂他。当年的爷爷脾气很倔,曾祖父越是骂,他就越是不服气。当曾祖父停下来歇气的时候,他就干脆走到了前头。
  日期:2011-9-26 19:58:00
  (接上)

  爷爷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暗骂着。那个年代的人多半没有什么文化,再说,十来岁的孩子也不懂什么忌讳,一直嘟囔着骂着曾祖父的娘。可就在他闷着脑袋走了大概一百米不到的时候,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副怪异的景象。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的眼睛一点也睁不开,视线里的那道白光像是夹着针一般,刺得他的眼睛生生作疼。
  就在爷爷觉得他的眼睛快要一下子爆开的时候,那道光突然弱了下来。爷爷缓缓睁开眼来,只见距离他的脚边不到三米的地方,有一块石板在月光底下闪着银光。爷爷一下被惊呆,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块银色的石板。
  那是银子吗?爷爷的脑子里像是开出了一朵花。他蹲下身去,正要去摸那块石板。不料石板突然变成了一只兔子,活了!
  爷爷被吓得大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冰凉的石板上。曾祖父应声走上前来,见爷爷已经傻了眼。越过他的身子,曾祖父也发现了那只兔子。曾祖父阅历丰富,他伸手捂住了爷爷还在喘着粗气的嘴巴,把中指竖到嘴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对面的那只兔子眼睛直愣愣的望着两人。曾祖父慢慢蹲过身去,伸出手要去捉它。不料我的爷爷缓过神来之后,大叫了一声:“好肥的兔子,我要吃了你!”

  结果那只兔子被爷爷的叫声吓了一跳,转身一蹦就蹦到了山沟里不见了。
  因为这件事情,曾祖父没少骂过他。相传,这种兔子是天上掉下来的银器,要是能够捉到它,以后一家人的吃穿都不用愁了。可这绝好的机会,让爷爷给搅了黄。
  爷爷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没心没肺的笑起来。
  言归正传,那天爷爷照例跟着曾祖父外出采煤。到中午的时候,曾祖母到矿地上来叫曾祖父和爷爷回家,说是家里来了一位曾祖父的挚友。
  得知其名后,曾祖父二话没说,就收起手里的锄头和铲子带着爷爷回了家。那天是爷爷第一次见到这个人,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这个人就是他后来无比崇敬的师傅,更不知道这个人,带他走上了一条不平凡的路。

  日期:2011-9-27 13:47:00
  02.拜师
  我的老家在现在的重庆市江津,那个时候重庆隶属四川省,江津不过是一个再小不过的县城。老家的房屋倒是有点北京四合院的味道,中间一座大堂屋,左右两边分布着几间卧房,都是用泥土和瓦片砌成的。
  爷爷扛着锄头铲子,跟着曾祖父回到家,只见堂屋中间坐着三个人。其中两个中年男子端着茶盅坐在正中央,脸上都蓄着胡须,约莫四十出头。而在两人旁边,有个毛头坐在地上,爷爷跟他甚是熟悉。他是和爷爷一起穿着开裆裤长大的,是张家最小的儿子,爷爷和曾祖父管他叫张七。
  曾祖父一进了屋子,就跟两个中年男子寒暄起来,无非是询问对方妻儿的闲话。爷爷从两人谈话的过程中,得知两人的姓名,个子稍高的那个姓喻,名广财。另一个则叫李伟。
  爷爷在曾祖父的指示下,跟两个长辈问了好,然后就拖着张七跑出了堂屋。难得能有一天空闲,当然要跟张七玩个痛快。

  走到屋子前的那个小池塘边上,张七突然停下来,神秘兮兮的说:“你认识你们屋头来的那两个大人不?”
  “不认识。”爷爷摇了摇头,“但是他们好像跟我老汉很熟。”
  “他们凶得很!”张七似乎话里有话。
  爷爷知道张七是个扯淡的能手,没有在意他的话,说到:“那当然,我老汉都这么凶。”
  “去你的,你老汉不过就是巴掌凶,一巴掌可以扇肿你的脸巴子。”张七指着爷爷脸上一小块淤青,笑道。
  爷爷像是被他戳到了软肋,心里意识到这的确是件丢脸的事儿。于是又岔开话题问到:“那你给说说,他们怎么个凶法?”

  “对面李家湾的那个池塘你知道吧?”张七低声问。
  爷爷点了点头。李家湾离家里不远,以前还没被曾祖父拉去干活的时候,爷爷去过那边两次。那个池塘的主人叫李怀恩,是这一片地方小有名气的地主,池塘里养着各式的鱼,又肥又大。
  “今天我跟你们家老三去那边玩,看李家没人,家里的狗也不晓得跑到哪儿去了,我们就到池塘里抓了条鲤鱼,然后在下面的竹林里烤来吃了。”张七还有点意犹未尽,吧嗒着嘴巴。
  爷爷也被他的样子感染,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
  “结果老三那小子好像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鱼还没熟就抱着啃,吃得太快,让鱼刺给卡住了。”张七说,“我给他舀了一大瓢水,可不管怎么灌,那鱼刺就是下不去,当时也把我给急了。你也晓得,你们老汉就喜欢老三,要是因为我偷偷给他鱼吃,把他卡出毛病来的话,那我肯定要遭你老汉打死。”

  爷爷四处张望了一圈,也感到奇怪,平日调皮的老三今天倒是不见了踪影,刚才进屋也没有看见他。
  “后来,我就去家里拿了一块馍馍,分了一半给他,那可是老子的晚饭,”张七明显很不甘心,“我让他不要嚼烂,一口气吞下去,结果他一鼓眼,馍馍是下去了,鱼刺还卡在喉咙里,当时血都卡出来了,他当时就被吓哭了,结果这个时候,那两个大人就从竹林下边上来了,看见老三在哭,一问才晓得是你们的,就赶紧带着他进了门。当时也没有跟你妈说什么,就吩咐她端一碗水出来。那个高汉从包里掏出来一张符纸,两根手指头一夹,念了一段不晓得是什么怪啦吧唧的话,那符纸就燃了起来!”

  日期:2011-9-27 17:30:00
  (接上)
  符纸燃尽,那些灰烬掉了大半到碗里。那个高汉就端起那碗水,又眯起眼睛一阵瞎念。念完之后,他把那碗水递给你妈,让你妈喂老三把它喝掉,分成三口喝完。我想啊,当时你们老三肯定是遭吓傻了,按照你妈的说法,分了三口把碗里的水灌进了肚子里,妈的,那里面全是灰!”张七说完,一脸的吃惊。
  “那结果到底怎么了嘛?”爷爷催问。
  “呵,奇怪的事儿就在这里,老三一喝下去之后,好啦!”

  看着张七一脸崇拜的表情,爷爷的倔脾气又开始发作了。他说:“这有什么,可能你之前给老三喝的水、吃的馍馍就已经把那根鱼刺卡得差不多了,那碗水碰巧而已,那有那么神!”
  说完,爷爷就拔腿朝屋子里跑去。
  爷爷绕过堂屋,推门进了卧房。老三还躺在那张牙床上,半个脑袋挂在床沿上,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这时候,曾祖母走进来,搭着梯子准备去取挂在房梁上的那块腊肉。那块腊肉是曾祖父凑了好久的钱才买到的,说是要等到过年的时候才能吃,每天爷爷和三爷爷就站在房梁底下,对着它流口水。所以,当爷爷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上前拦住了曾祖母:“不准取,这个是留着过年吃的!”
  曾祖母脾气是出了名的好,她放下梯子,对爷爷说:“老大,外面的那两个客人是家里的贵客,天上地下知道的可多了,人家大老远的来一趟,一来又帮你弟取出了喉咙里鱼刺,咱们应该感谢人家。”

  爷爷一听就来了气,嘟着嘴说:“那也不行,以后过年咱们都没有肉吃了,我一看那俩人就是来混吃混喝的,点都不老实。”
  “你怎么说话的呢?!”曾祖母很少发脾气,见爷爷被吓着了,就马上软下了语气,“今天晚上咱们把它弄来吃了,就当过年。”
  爷爷知道母亲是疼爱他的,那种爱很少言语,可全都藏在一个动作或是一个眼神里,只有懂的人才能体会得到。爷爷让开了身子,开始在心里暗骂堂屋里的那两个大胡子。
  晚上正要开饭的时候,张七从大坡上下来。他说是闻见了肉的香味,立马就飞奔下来。说实在话,张七住在大坡顶上,距离老家的位置少说也有几百米远,所以到现在爷爷都没有想清楚,他是怎么闻到这阵肉香的。
  三爷爷睡醒了,还记得白天的事,非说是张七害得他被卡的刺,不让他上桌。三爷爷虽然年纪下,可也知道,要是多一个人吃,那自己就会少吃很多。曾祖母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边劝说三爷爷,一边让张七上桌来。曾祖母说:“老三,这么多你吃不完,不然妈妈把自己的那份给张七好了。”

  此话一出,曾祖母硬是没有再夹过一块肉。爷爷看在眼里,心里急了,把自己的肉分了一半给曾祖母。一旁的两个大人连夸爷爷懂事,说得曾祖母一个劲乐呵呵的笑。
  曾祖父说:“懂事个屁,脾气跟驴一样!”
  “呵呵,古有孔融七岁让梨,可谁都知道,一个梨子对于孔融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是现在时代不同,家里可是一年才只能吃一顿肉,他就知道给他母亲,由此可见,这孩子一定不简单。”那个叫喻广财的高个子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没有从爷爷的身上移开。
  曾祖父听了,双眼一亮:“喻老师,你真的看得上他?”
  喻广财抿了一小口广柑酒,眯起了眼睛,很明显他听出了曾祖父话里的意思:“我是有心的,倒是不知道你这孩子有没有意。”

  曾祖父转身朝爷爷一声呵斥:“还不赶快给师傅磕头?”
  日期:2011-9-27 22:44:00
  (接上)
  爷爷听得莫名其妙,什么师傅不师傅的,到现在他还没跟这人说过一句话。于是,爷爷说:“不磕,现在我连他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你磕不磕?”
  曾祖父站起身来,抡起手掌准备一耳光扇过去,却被喻广财伸手拦了下来。他说:“咦,你这样就不对了,孩子有疑问,我来帮忙解答。”
  原来,喻广财是这一带有名的“走江湖”的。走江湖是他们这行人别称,说白了,就是送死人归天。喻广财有一个专门的丧乐队,里面吹拉弹唱的大概有七八个人,喻广财一半不参与其中,他的工作就是做法事,让死者安魂,活者避灾。而一旁的这个叫李伟的男人,就是喻广财的大徒弟,有时候会代替喻广财做一些法事,不过他能做的也就是那种正常死亡的法事,如果死者有冤,或者死因不明,那还是要喻广财亲自操刀。这一次,他们之所以会来,就是李家湾地主家的儿媳妇客死异乡,要过来主持丧礼。

  喻广财说到这些的时候,外面灌进来一阵风,把房间里微弱的灯光给吹灭了。曾祖母听得有些害怕,连忙将油灯点上。
  “我才不信呢,人死了就烂在泥巴里,这有什么好讲究的。”爷爷说到。
  喻广财笑了笑,说:“其实这世界不外乎阴阳二界,活人在阳,每天织衣耕作,以食物为生。人死入阴,化作无形,与黑夜为伴,连走路都不带声儿的。”
  爷爷看着喻广财,没有说话。
  “你还是不信?”喻广财问到,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罗盘,接着灯光看清了上面的指针,然后低声说到,“不瞒你们,这个院子里就有阴界之物。”
  “你是说,这个院子里有……脏东西?”曾祖父问到,最后三个字拖得很长,生怕触犯了什么。
  喻广财依旧是笑着,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他说:“小兄弟,你还是不信吧?很简单,咱们可以试上一试。”

  爷爷听了,仰着脑袋说到:“哼,试就试,要是真有,我把我所有的肉都给你吃。”
  “好!”喻广财的声音特别爽朗。说罢,扭头对一旁的李伟吩咐,“你去准备东西,给你这个未来的师弟开开眼。”
  李伟应声出门。
  日期:2011-9-28 14:09:00
  (接上)
  大约十分钟之后,李伟推门进来。不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去了什么地方,脸上被弄得脏兮兮的。三爷爷看了他一眼,就没忍住笑出声来,露出两瓣缺掉的门牙。

  李伟没有理会,俯身到喻广财耳边说:“一切就绪。”
  随即,喻广财的脸上展开一个笑容来。他说:“小伙子,咱们现在开始?”
  爷爷其实是心虚的,可他这一辈子虽然穷,身上的倔劲却别谁都要足。他哼了一声之后,就甩开门,迈出那道高高的门槛。
  走进院坝,借着月光,爷爷看清了摆在院坝里的东西。一张小凳子摆放在正中间,周围用石灰撒了一个圈,刚好圈住了小凳子,白色的石灰上还有一道暗色的印记。而在凳子的正前方两步不到的位置,竟然有三块瓦片,两边各竖一块,中间头顶盖上,搭成一座屋子的模样。想必之前李伟就是为了这三块瓦片,弄得一脸灰土的。
  爷爷不知道这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心想这玩意儿也能让我见到那东西?
  这时,喻广财走上前来,拍着爷爷的肩膀:“小伙子,待会你就坐到那张小凳子上,越端正越好,待会不管你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乱动,更不要睁眼,如果你听到有人跟你说话,你就闭着眼跟他交流就是,等时间差不多了,我会开门出来叫你的。”
  爷爷冷冷的应了一声,二话没说就迈进了那个石灰围着的圈子,然后正身在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曾祖母还有些不放心,扭头问喻广财:“喻老师,这样做安全吗?”
  “你放心吧,只要他按我说的做,安全还是有保障的。”说着,喻广财就嘱咐其余的人进屋子。
  张七走在最后,他的样子非常好奇,只恨不得这个坐在凳子上的人是他。一走开两步,他又回转身来,低头对爷爷说:“待会回来记得给我讲讲是什么感觉啊。”
  爷爷没有去搭理幸灾乐祸的张七,连连挥手让他闪一边去。

  等到张七进了屋子,爷爷只听见身后“吱呀”一声,房门被关上了。那丝微弱的光线被硬生生的挡在了厚重的木门后面,爷爷倒吸了口凉气,回过身来,慢慢闭上了双眼。
  那个时候的夏夜,一到了晚上就开始变凉。原本这个院子就坐落在一个低洼处,只要有一股凉风灌进来,就会不停的在这沟里回旋,翻得附近茂密的竹林沙沙作响。
  在那张凳子上坐了差不多五分钟,爷爷一直没有睁眼,也没有乱动,可周围除了风声和一些小动物的吟叫,什么也没有。他在心里暗想,这个喻广财肯定是在耍自己,以为让我在空无一人的院坝里闭着眼睛坐上一段时间就会被吓住,这简直是小看了我!
  爷爷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脑子里突然来了睡意。而就在这时,他竟然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屋前的竹林里越传越近,那声音听上去轻飘飘的。踩过那片布满竹叶的小路,一路走了过来。在屋前那个小水洼旁,脚步声突然没有了。
  爷爷并没有感觉那脚步声的主人要走远,对方不过是在水洼的角落上站着,说不定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那脚步在停顿数秒之后,朝着爷爷走了过来。他紧闭着眼睛,剧烈的心跳,让他忍不住要用咽唾沫的方式来缓解,可很明显,这样的方法难以起到根本性的作用。那脚步声飘到了爷爷面前,停了下来。
  日期:2011-9-28 21:42:00
  (接上)
  “你是谁?”爷爷问到,他谨记着喻广财的话,没有睁眼。
  那脚步的主人像是听到爷爷的问话,噗通一声跪倒在爷爷面前。随即,爷爷的耳边传来一阵阴柔柔的女声:“土地爷,小女子不知这是您的山头,多有冒犯,请你见谅。”

  土地爷?爷爷被她的话给弄懵了。难道凳子前用瓦片搭建的是土地庙?这样想着,爷爷的底气一下子就足了。
  爷爷微微一笑,声音变得更加有力:“我是问你是谁?”
  听到这话,女声变得有些紧张:“小女子姓李,生前就住前方不远处的李家湾,这次客死异乡,走了七天才到了家,请土地爷借条路过。”
  “借路过本不是什么大事,可你到了此地又不来祭拜本神,你是何居心?”爷爷问到,这期间他多想睁眼看看面前这个孤魂,可这本来就是一个危险的游戏,稍有不慎,就会大难临头。于是,他只好照着喻广财的意思牢牢的比好眼睛。
  “实话告诉您,我生前就住得不远,也不曾记得这里有座庙宇,想必是有人新请您过来镇山,小女子之死本有蹊跷,这次回来一则为了弄清此事,二则可以见见我的儿子。”那个女声哽咽起来。
  “看来也是个可怜人儿,今天你就过去吧,记得赶紧办完事离开,这个地方不属于你。”刚一说完,爷爷的脑子又钻出了一个问题,他问,“你还记不记得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呜呜,”她的哭声显得无比悠远,想从一口深井里发出来的,“我只记得,当日我与少华一同去上海,说是要见他的一位朋友,当天晚上吃了饭之后我们就去睡觉,睡到半夜的时候,我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当时房间里很黑,我看不见,谁知我正要起身,一只手就捂住了我的口鼻,之后我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爷爷听完,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说:“看来果然是有冤情,我这里就姑且放你一程,你去吧。”

  说完,她没有再出声。爷爷只听见她起了身,刚迈出两步,又停了下来。
  出什么事儿了?怎么不走了?爷爷一头雾水。
  这时,他听见那个女声呵斥了一声:“你不是土地公,你是谁?!”
  声音一落,爷爷就感觉她快步上前来,一只冰凉凉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爷爷用尽力气想要喘气,可肚子里的气一到脖子就给卡住了,只听见他呜呜咽咽的扯着喉咙。
  渐渐地,他的感觉脑子里越来越空。

  日期:2011-10-8 10:09:00
  (接上)
  此刻,院子外的竹林里枝叶涌动,好似整个山间的植物都活了一般。爷爷心想,反正这下都玩完了,不如睁眼看个究竟。他用力将双眼眯出一条缝来,视线里迷迷糊糊的,身后传来一阵“吱呀”的声响,一道刺眼的光线铺满整个院落。就在这时,爷爷胸腔憋足的那口气一下就从脖子通了上来,那掐住他脖子的双手不见了。
  爷爷剧烈的咳嗽着,当他稍稍平静下来之时,曾祖父等人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
  “峻之,你没事儿吧?”曾祖母一脸担忧的扑上前来,一把将爷爷揽进了怀里。

  爷爷差点被曾祖母憋得出不来气,好不容易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他喘着粗气说:“好不容易从女鬼手里逃脱了,现在你又来!”
  “你胡扯什么?你妈是关心你!”曾祖父的话向来都是有分量的,爷爷听了只得闭嘴。
  “刚才……你没有睁眼吧?”喻广财从人群后面挤上身来,四下看了两眼,随即他又露出了笑脸,“看来是个女的。”
  听到此话,爷爷就来了兴致,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是个女的,明明是个男的!”
  “这有何难?”说着,喻广财蹲下身去,指着爷爷小凳子边上的那一圈石灰,说,“你们看这石灰。”
  爷爷等人借着屋内射出来的光线,也跟着蹲身去看,只见那石灰上有两只四寸大小的脚印。几人看了,都纷纷瞪眼咋舌。

  一想到刚才有个女鬼站在这石灰圈上伸手掐着自己,爷爷就不免害怕起来。他扭头四下看了看,只怕那女鬼并未走远,还躲在院子的某个角落里,眯着眼睛窥视着他们。说不定此刻正咬牙切齿着,恨不得剥了爷爷的皮。
  爷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将目光收了回来。
  “刚才,你可遇到什么趣事?”这次问话的人是李伟。
  相比之下,爷爷对他并不反感。他说:“也没什么,就是她把我认成是土地公了,只是不晓得后来又怎么突然识破了我。”
  “这不应该啊。”喻广财又四处查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许久,他蹙起了眉头,“难道……”
  说着,喻广财看了李伟一眼,李伟也朝他点点头。随即,李伟转头问道:“那你有没有跟他说什么?”

  “有啊!”爷爷顿时来劲了,“你还别说,这还真的挺好玩的。”
  一旁的张七听得直咽口水,只恨自己没有跟爷爷一起经历这好玩的游戏。他急忙追问:“那你有没有看见她长什么样儿?乖不乖?”
  爷爷听了,一巴掌给张七拍在了脑袋瓜上:“乖个铲铲!从头到尾老子都没有睁过眼!”
  喻广财和李伟听了并没有露出笑意,喻广财吸了口气,问道:“她有没有说她姓甚名谁?”
  “说了,她说她是李家的媳妇儿,客死异乡,这次回来是要搞清楚自己死亡的真相,还有顺便看看孩子。”
  爷爷的话一说完,喻广财和李伟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两人对望了一眼,只听见喻广财喃喃说道:“原来是冤死的,看来真不是那么简单。”
  “还有什么问题吗?喻老师?”曾祖父上前问道。
  喻广财眯起眼睛说:“昨天,李家湾的李怀恩派了个跟班找到我,说家里媳妇客死异乡,尸体会在明天送回家中,当时我本来还有别处生意,可这跟班说,这场丧事非我做不来,当时我还没想那么多,如今看来,这事儿可真不简单。”

  “有喻老师在,我相信再麻烦的事情也都会迎刃而解的。”曾祖父比喻广财还更有信心,“您看,我们家这孩子……”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举报
© CopyRight 2019 yiduik.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