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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作者:
草色烟光对酒当歌
日期:2011-10-18 21:42:00
叶子是不会飞翔的翅膀
翅膀是落在天上的叶子
第一章初相遇
在大部分人眼中,叶子算不上美女,尤其和她那些艳丽如百花怒放的同事走在一起时,更像她的名字般,成了一片陪衬的绿叶,最是普通平常不过。当她独自站着或者坐在某处,整个人便似一幅轻浅的水墨画,直要淡到了背景里。
熟悉的人都知道叶子喜欢猫,女孩儿喜欢猫也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不过,叶子对猫的喜爱却比寻常女孩儿强烈得多,更像是来自灵魂的需求,内心似被世间最柔软的羽毛一下一下轻轻拂过,不可抑制地颤栗。
每每见了猫,无论美的、丑的、老的、小的、洋的、土的,叶子总像见到了前世的情人,忍不住去靠近、呢喃着呼唤。神奇的是,即使最具警戒之心的野猫们,在那样的时刻,亦若冥冥中听到同类的声音,不知不觉驻足回望。胆大者索性蹭到叶子身边肚皮朝上发出呼噜呼噜之声,安然惬意地享受来自这个带给它们奇怪安全感的陌生女孩儿灵巧手指的爱抚。
或许,爱猫之人多有着与猫近似的品性,叶子如猫般深谙聚散离合之真谛,从不过分依赖、强留任何关系及情感。来而不迎,去则不留,骨子里天生带了一丝禅意。这样的她在极少数看遍万紫千红后懂得欣赏平淡是真的沧桑的眼睛里便成了一份难得的与众不同的美。
可惜,燃烧着青春火焰的眼睛总容易被姹紫嫣红的秾艳吸引和迷惑,难以安静下来用心欣赏平淡之美。因此,流年似水,眼看青春渐逝,叶子依旧独自一人踏过春夏秋冬看绿叶娆娆落花纷纷。
丑丑是叶子在满陇桂雨附近的一个露天餐厅吃饭时遇到的一只小猫。那天,她和周振东的第一次约会,介绍人很早就托辞开溜,两人边吃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正寡淡无趣之际,周振东的余光瞥见不远处蹒跚而来的小猫。
小猫大概只有一个多月,脏脏瘦瘦,路都走不稳,驳杂的毛色仿佛出生时不小心碰翻了染缸,溅得身上东一块黄西一块黑。右眼还附着一层淡淡的白膜,瞳孔对光的反应明显不够敏感,远远看去眼睛像一蓝一绿两种颜色。
由于恰是吃饭的时间,小猫在无数的人腿下踉踉跄跄钻来钻去,试图寻找可以果腹的食物。它的身子那么小,人若不注意很容易一脚轻易结束它刚刚开始的生命,然而,强烈的饥饿使得它完全失去应有的警觉,忽视了随时可能从天而降的巨大危险。
“好丑的猫!”周振东浓黑英挺的眉毛不由轻轻皱了皱,眼中滑过一丝厌恶。他其实并不讨厌小动物,只是单爱漂亮、高贵的品种。虽然那样的动物养起来价格不菲,但却是身份的象征,带着不管去哪里都倍儿有面子。
听到有猫,叶子的眼睛顿时如一道雷电划过,刹那间灼灼发亮。
“哪儿?在哪儿?”
桌子上盆盆碟碟的精致菜肴再不能挽留她的视线,焦灼的目光急切忙碌地四下搜寻。
“好可爱的小东西!”当那双带着隐形眼镜片的高度近视眼在周振东的指点下终于发现小猫踪迹时,叶子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截然相反的惊叹,紧接着迅速弃了座椅跑到小猫面前蹲下身子将它小心翼翼抱起,嘴里“喵喵”叫着安抚慌乱不知所措的小猫,一脸好似终于寻到遗失多年的心肝宝贝般欣喜和宠溺。
叶子的眼睛似乎可以神奇地自动屏蔽猫咪或肮脏或华丽或丑陋的外表,直抵其可怜可爱本质,同时快速激发自身骨子里女性特有的慈悲慈爱绕指柔情之天性。于是,抱着小猫的叶子,原本平淡的素颜奇异地散发出璀璨耀眼的光彩,周身满溢的母爱使得清淡的眉目如被丹青圣手抹上画龙点睛的一笔,那来自灵魂最深最真之处的、迥异于人工雕饰的圣洁天然之美骤然间令周振东不由呆怔了,恍惚了,不敢直视了。
那一刻,周振东的心陷落了。
那一刻,恍若有根魔棒在周振东的眼前晃了一下,接着他多年建立的审美观被完全颠覆了。
那一刻,周振东首次发现世间竟有一种美轮美奂到难以言喻的美是由心发出的。
那一刻……
原本打算吃完饭就再不见叶子的周振东忽然改变了主意。
日期:2011-10-20 15:22:03
第二章情已萌
叶子问服务员要来一次性纸碗,拣出些鱼肉拌米饭喂猫,又仔细挑出鱼刺。小猫闻到鱼腥味儿,兴奋地扑上去大快朵颐,吃得摇头晃脑,幸福得不行不行的,一副恨不能将自己从此埋进鱼肉饭里不出来的贪婪模样。
此际,暮色四合,夕阳渐隐,幻紫流金的晚霞似铺陈开来的彩锦。绵延万里。叶子低着头,专注地看小猫进食,几缕碎发自她青瓷般白皙薄透的颊边滑落,一人一猫旁若无人地沉浸在呵护和被呵护的喜悦中,形成一个温暖奇特的气场。细风微拂,周振东只觉鼻尖荡过一缕幽香,他呆呆地注视着眼前温婉如水的女子,心像被那缕发丝轻轻扫过,痒痒的,柔柔的,软软的。一时间竟不觉痴了。
周振东的父母在他幼时就离异了,之后二人又分别重组家庭。他从小就住寄宿学校,过早的独立生活使得他性子越发趋于理性,对男女之间的关系始终抱着游戏的态度。
他交往过很多女孩,无一例外都是美丽的尤物,他和所有的男人一样酷爱收集美女,在他看来,身边女人的美丽程度在部分层面与男人的魅力、能力、权利指数成正比,像读书时的成绩单一样,是种证明。他从未想过结婚,亦没有哪个女人能让他生出对安定生活的向往。
叶子与他所熟识的那些玻璃幕墙内时尚、精致的女人不同,她像刚从古书中走出的女子,素雅、安静、亲切。不,似乎又不完全是,该怎样形容?周振东有些糊涂了,二十七年来,第一次描绘不清一个女孩的形象。
单看外表,她像邻家女孩一样平凡,毫无出奇之处。可为什么他那样贪恋她的气息,贪恋她所带来的安宁安详的暖意?他忽然嫉妒起那只小猫来,怎么就没人这么对他呢?周振东辨不清自己的心了。
叶子对于周振东来说,是一场意外。如果他前几天没有因为加班恰好晚归,和集团新上任的赵总恰好同乘一趟电梯,又恰好有公事商议所以一同晚餐,席间恰好喝了点儿小酒,聊起关于生活的话题,赵总的夫人的妹妹恰好小姑独处,一直念叨着让老公有机会介绍公司青年才俊给小姨子……
虽说如今恋爱自由婚姻自主,虽说赵振东内心对相亲这种模式不怎么喜欢,但是上司的美意还是要领的,至于见面后来电不来电倒是后话了。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因了这些个凑在一起发生的恰好而发生重大改变。就好像一个人在本来明晰的短暂旅途中突遭遇车辆故障而不得不在一个陌生的小站停靠,不料从此开始一段跌宕起伏的人生般令人感慨万千。
叶子抬头,冷不防撞进周振东的视线,她没料到周振东居然一直静静望着她,不由红了脸,垂下头。
周振东见她羞涩的样子,不由噗嗤一笑,大脑尚未发出指令,手已不觉抬起,将她滑落的几缕碎发捋至耳后。待醒悟自己的举动似有些唐突时,手指又不经意轻擦过她的脸颊,皮肤与皮肤间滑腻的触感使得彼此心神皆不由一荡。
周振东慌忙收回手,脸上颇有些讪讪。暗怪自己怎突然失控,像个登徒子?
镇定了半晌,这才再看对方,叶子的脸早红若流霞,几乎能滴出血来。
“叶子?”他忍不住低声唤。
“嗯?”叶子的声音轻的像蚊子哼哼。
然,接下来他却没了声,她似乎也没有等他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他大着胆子将手覆在她放在桌边的手上,一大一小,一暖一凉。她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抽回。
麻酥酥的感觉瞬时以那两只相握的手为起点烟横水漫了二人的心房。
********************************
作为二人情动始作俑者的小丑猫功成身随地被叶子抱回了家,“丑丑”是叶子给小猫起的新名字,据餐馆服务生介绍,它原名“小花儿”,取“小叫花儿”之意。叶子嫌这名儿不好听,给改了。尽管周振东内心暗笑“丑丑”这名其实也不咋地,却聪明地不置一词。
小猫吃饱喝足,哪管自己叫啥名儿,只一味趴在叶子腿上撒娇发嗲,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有奶便是娘”是众生普遍认可的真理。瞥见新生曙光的丑丑于众目睽睽之下坚定地认叶子做它的新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哪里还有放爪的道理!
丑丑长得虽然不咋地,却实在是只有福气的猫。当水银般的月光从簌簌作响的树叶间摇落,远处万灯火霓虹次第燃起如天边星烁时,丑丑告别了躲藏于若干角落的昔日流浪猫伙伴,在它们复杂目光注视下美滋滋蜷缩在叶子的怀抱里从此奔向它的幸福新生活。
日期:2011-10-21 18:59:30
第三章流年转
世间有多少枚不同的树叶,就有多少种不同的人生。
周振东和叶子开始约会了,一切发生得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好像春天来了花必然盛开瓜熟了必然蒂落黑夜之后必然迎来曙光一样。
他们的交往一点儿都不浪漫,没有玫瑰红酒烛光晚宴,没有梵婀玲的奏唱星光下的表白,没有求而不得的折磨得而复失的思念,更没有跌宕曲折生死爱恨系于一线。
他们的交往只如小溪流水般澹然、温情弥漫,通常是下了班一起去小饭店吃个饭,到后来索性就在周振东的单身公寓里自己烧。周振东是北方人,喜食面。叶子一手好厨艺,变着花样做各种面食,每顿几乎都让周振东差点儿没把舌头吞了去。才一个月的时间,周振东就胖了十斤!
他们最常发的短信是:
“晚上一起吃饭?”
“好”
“吃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
顶多最后一句换成:“今天挺想吃拉面。”
最初,有大片上映时,他们也会去看场电影。不过,叶子嫌看电影花费太高,因为看电影必然要在外面吃晚饭,加上电影票和零食,每次看电影至少要花掉两三百块钱,两人都不是有钱没地方花的主,随着相知日深,逐渐生出天长地久之心后,便一致认为忍耐过热播时段后在网上看比较经济实惠。
慢慢的,他们的约会模式演变成:一起买菜、做饭、吃饭,收拾好后窝在一块儿看片。认识没多久,已经俨然老夫老妻般温馨平淡。
与小说里写的热辣情节相比,周振东和叶子的约会简直就是一杯温开水。然而,不同的物质在同一条件下可能会起完全不同的化学反应。在这个到处充溢着紧张刺激、焦躁不安气氛的都市里,温开水的味道让周振东反而感觉异常妥帖富有真实的生活气息。
周振东蜷缩皱巴了二十七年的心忽然平展了,被浸泡在一池温泉里,柔和的水波环绕着、滋润着、抚慰着他上上下下每一个细胞,无一处不放松,无一处不安然,无一处不舒展。他对这种似乎渴望已久的生活方式很是着迷。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将近半年。
那天,叶子正在厨房里忙活,周振东倚着厨房门框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她闲扯。
叶子薄嗔:“你就知道瞎贫,也不过来帮帮忙。”
周振东依旧涎皮赖脸笑道:“我帮忙你又说我添乱,男人啊,还真是难做人!”说到这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对了,叶子,这个周末我爸妈想见见你。”
“什么?”叶子身子似乎颤了下,那双如钢琴家般正在各种炊具上欢快弹奏跳跃的手蓦的顿在半空,如同一阕本来流畅优美的乐章被突兀地插进一个毫不相干的休止符,瞬间有什么被打乱了,击碎了,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了。
此时,刚下锅的油不知怎的噼里啪啦烟花炸起,尚不及反应,数颗滚烫的油腥已蛇芯般闪电窜上她的手背,印上一片毒吻,原本伶俐的人儿忽然就傻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似乎只是一个刹那,又恍若已走过一生。
手背传来尖锐火辣的疼痛,“嘶——”她这时才回过神儿般倒吸一口冷气叫了出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周振东见状忙抢上前去,捧住她的手,心疼埋怨:“都红了,快用冷水冲冲!”
叶子温顺地由着周振东牵着手放在自来水管下冲洗,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快得直似要从嗓子眼里钻出来。
终究还是走到这一天了么?
真快啊!修将短梦拟黄粱。
水柱哗啦啦泼在手背上,很凉,凉过之后是钻心的痛。
叶子恍恍惚惚忆起曾经相似的痛感,很多很多年以前的,隐秘的、从未让人知晓的、她以为藏得好好的再不会出现的痛……
夕阳斜照在玻璃窗上,反射出细碎粼粼的光,刺得人眼睛生疼,几乎要盲掉。
尘封的往事被猝不及防翻搅,流年倒转,狰狞已然觉醒。
叶子闭了闭眼,不觉间,两行清泪静默蜿蜒。
“你怎么了?很痛吗?”周振东有点儿懵了,完全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交往这么长时间,他自以为已经很了解叶子,她是一个看上去单纯实则外柔内刚的女孩儿,不管遇到什么事,总是很淡定,仿佛没有什么可以扰乱她的内心和行为,她从不是个脆弱的、娇气的女孩,他甚至从未见过她哭。
可是,今天这是怎么了?仅仅是因为被油烫了吗?还是,他说错了什么?
“没事儿了。”周振东还在困惑不解着,却见这边叶子正将两只手都放倒水龙头下,接了一捧水将脸冲了冲,抬起水珠晶莹的脸看着他,咧嘴笑道:“我只是被油烟呛了眼。”
之后,她转过身,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烧饭,貌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真的没事儿了吗?周振东狐疑地看着叶子的背影,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叶子刚才的笑容是那么牵强,像朵还没开放就已经开始凋残的水仙。
日期:2011-10-23 18:28:38
第四章忆成伤
叶子住在杭州近郊的一所民宅,房子是租的,上下两层的小楼,叶子占了楼下西向连着卫生间的一套居室,东面住着一个在附近开音像店的叫黎靖的年轻男子,楼上是房东一对陈姓老夫妇,独生儿子在美国,老两口便将楼下出租,一来增加点儿收入,而来也能热闹些。院子一侧斜搭了间厨房,叶子和黎靖都愿意和老夫妇一块儿搭伙,空时常抢着买菜烧饭,日子久了,倒比一家人更像是一家人和乐融融。
叶子租住在这样的房子,不是因为这里租房价格便宜,也不是因为这里有个美丽的种着金桂树和紫藤花的院子,更不是她心态闲逸寻求“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人生境界。
她只是恐惧,
从幼时起便深藏于心的恐惧,
对看似热闹喧嚣,实则冷漠无情的都市人心的恐惧。
叶子也曾有过和别的孩子一样的无忧童年,那时,父亲和母亲都还健在,姐姐也没有出嫁,她们一家人住在长板巷一栋居民楼里,楼下楼下都习惯下班回家就把门儿一关,各扫门前雪,自己过自己的日子,直到搬走都不知道对方是做什么的。没人关心别人,她们家也是如此。
还记得她刚读小学时,有次她开心地告诉母亲她放学时送一位不小心跌在路旁的老奶奶回家了。本满怀期待地以为母亲会表扬她做好事,不想却被母亲好生一通斥责,怪她多事,还说万一碰到个拐卖小孩儿的骗子,她就再回不了家。
她不解,老奶奶分明夸了她,她也安全回家了,哪里会有那么多骗子?
她委屈,为什么做了好事还要被批评?
她迷惑,学校里老师说尊老爱幼,妈妈却说老奶奶可能是骗子,到底该听谁的?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多年,甚至她内心从不敢说出但一直在想的是:母亲很自私,不爱助人为乐。直到多年后果真有人因扶了跌倒的老人而遭遇不公待遇后,她才算理解了看遍世态沧桑的母亲当年心境。
姐姐比她大五岁,她们常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激烈时还会动手,每每这时,如被母亲发现还好,顶多问清缘由后严厉地告诫一番;但倘若不幸被父亲碰到,却是不由分说,一人一个巴掌打下去再分辨是非对错。父亲的逻辑是:大的不让小的是错,小的不敬大的也是错,不管为了什么争执,两个人都是错。
现今,隔了一条遥远的时光之河偶然回溯往事如烟,叶子依旧会忍不住微笑。那样的日子如同冬天的炉火,尽管平凡琐碎粗糙,却能令人由里到外温暖恬适。
很多人和事只有失去后才会意识到拥有的时光多么美妙。
先是父亲走了,眼睁睁看着日复一日母亲明媚的容颜与同她的衣饰逐渐褪去颜色和光泽,直至苍白成一朵飘零的雪花,无力坠落、坠落、坠落……
母亲跟随父亲走了之后,姐姐四处打工赚钱,每天回家都很晚,总是筋疲力尽心力憔悴的模样。她懂事地主动包揽了所有家务,洗衣烧饭打扫卫生。忘记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姐姐再没吵过架,脸都没有红过。
毕竟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们两个彼此依赖,相依为命。
人原来真的可以在一夜间长大。
那天,姐姐说肚子痛,到了下午愈发严重,冷汗如浆,很快衣服都湿透了。她害怕极了,怕姐姐也和父亲母亲一样走了,留她孤单单一个人在这个陌生冰冷的世界。
医生说是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动手术,不然有生命危险,让她先交两千块押金办住院手续。
两千块……
那会儿,她们两个人一个月的生活费才两百块,她到哪里去找两千块?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晃晃悠悠出了医院回的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四处哀求借钱,不记得碰到了谁,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不记得……
不记得,不想记得,不愿记得。
那年她十三岁。
好在,好在姐姐好起来了,姐姐回来了。
那么,就把一切都埋了,葬了,悉数忘了。
可是,为什么在她最幸福的时候,这些陈年往事却如落满了灰尘的玻璃,只轻轻一抬手,便又清晰得纤毫毕现?
晚秋的雨寒意浸骨,天空始终是蒙蒙的铅灰色。叶子坐在门前廊柱下,默默看雨水顺着屋檐淅淅沥沥垂下一帘雨幕。隔了雨幕的脸尽显萧索,人生亦似一幅萧索的长卷铺陈蔓延,画意惨淡。
安妮宝贝说:当一个女子在看天空的时候,她并不想寻找什么,她只是寂寞。
寂寞吗?一直是寂寞的吧。
认识了周振东之后,好像有很长段时间都没觉得寂寞了。
想起周振东,叶子心中一暖,脸上也带出丝笑意。
第一次见到周振东,夕阳恍惚醉了般将浓烈艳丽的颜料四处泼染,水似的涨满整个天际。而他凝望她的眼神如雪后初霁般澄澈,又似万丈深海的深邃,壮丽辽阔的天空和他温柔璀璨的笑容完美融为一体。
那一刻,他陷落了,她又何尝不是呢?
日期:2011-10-25 20:51:07
第五章思不得
晚饭时分,房东陈妈妈让黎靖去叫叶子吃饭。
黎靖来自苏北一个小县城,在杭州当了三年兵,退役后留在杭州边打工边自考计算机专业,后来攒了些钱开了个音像店,空闲时还为别人做软件。
有阵子叶子常去他的音像店租片,渐渐能聊上几句。 女孩儿看上去文静而温和,不爱说话,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她骨子里带着股凛冽绝然的气质。就好像她喜欢欧美经典文艺片的同时还喜欢宫崎骏的动漫,整个人似乎是矛盾和对立的统一。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在她身上奇异并存,凛冽与温柔、强韧与脆弱、风情与童真、热情与凉薄,缠绵与绝然……具有这样奇怪特质的女孩儿很自然引起了他的关注。
对一个人从好奇到关注再到想念,并不需要太长时间。当他发现自己再无法忍受每天眼巴巴等待她出现在店门口的期盼一次次落空时,终于敲开陈老夫妇的门,租下了叶子隔壁的空闲房间。
陈老夫妇这些年早把叶子当女儿看待,在老两口心里,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静,眼看着同龄的女孩儿男朋友一个个的换,叶子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着实为她着急,却到底不是亲生女儿,不好说太多。
黎靖的心思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过,小伙子在左邻右舍口碑甚好,老实本分又勤快,于是,老两口当即笑眯眯像迎女婿般将他迎进了门。
熟料,不知是不是好事都成双,黎靖刚刚和叶子熟悉融洽起来,半路却杀出个周振东,只一次照面,叶子就缴械投降,心神俱被掳去。黎靖除了对天长叹“非战之罪”,郁闷地躲墙角画圈儿之外,没有一点儿办法。
然而,老两口心态甚好,时不时劝慰黎靖眼光需放长远,这不是还没结婚嘛,相当于抗战还没结束呢,坚持到最后没准儿就是胜利!
黎靖闻言信心大增,深以为然。
黎靖敲了敲叶子的房门,见始终没人应便走出院子,果然看到叶子抱着捡来的小猫正坐在大门口发呆。
雨不停地下,桂花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金黄色的花瓣零落堆积了一地。她穿件素色连衣裙,外披一条薄薄的黑色羊毛披肩,头微微扬着,神情寥落,右手斜向外伸着似乎试图承接屋檐滴落的雨水,左手搂着小猫,衬着朱漆斑驳的门框,诗意得像安德烈•塔科夫期基的电影画面。
黎靖看着她,心里没来由地一痛。那张皎洁清秀的容颜如同恋树湿花般定格放大、逼视到眼前,只觉容光潋滟到不似凡间的女子。
他忽然不想惊动她,反退了数步,立在一边静静地凝望。
“黎靖!叶子!你们在磨叽什么?快来吃饭!”陈妈妈久等不见二人,终于不耐地喊起来。喊声惊动了叶子,回头,这才看见身后的黎靖。惊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
黎靖像乍被窥破心事般脸上微微一烫,讪讪道:“那么出神,想什么呢?”边还贪恋地看着她脸上神色变迁,从甜蜜到怅然到惊讶,再回归熟稔的平静,像转了一圈四季轮回,又像一点飞花在空中转折起落,沉沉浮浮。
“不告诉你。”叶子嘻嘻一笑,冲他眨了眨眼睛,嘴上大声回应陈妈妈:“来了来了!”同时擦身越过他向餐厅走去。
此际,恰一阵携裹着雨丝的寒风倏忽吹过,叶子衣着单薄,不由打了个冷颤,紧了紧披巾,瑟缩起肩膀。
跟在后面的黎靖见状忍不住碎碎念叨:“怎么不多穿点儿?小心感冒。”
叶子闻言乐了,好笑地回转身取笑他:“黎靖,你这啰嗦劲儿快赶上陈妈妈了。”
黎靖只顾低头朝前走,没料叶子停步,两人本就前后脚的距离,这下顿时撞了个满怀。
刹那间,黎靖只觉胸前香香软软,日思夜想的人就这么撞进怀里,像做梦一样,大脑一片空白,手不知不觉伸了出去,紧紧环住那个魂里梦里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身体。
叶子闷哼一声,挣了挣,却被箍得越发紧了。
不禁有些恼了,红着脸大喊:“黎靖!放开我!”
这声音晴天霹雳般瞬时吼得黎靖神魂归位,他这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立即慌了神,迅速松开手,讷讷道:“对不起!叶子,我,我,我其实对你……”那句在脑海中想了无数遍的话似再不能压抑的熔岩,急欲喷薄而出。
“别说!”叶子的手忽地轻覆上他双唇。
感觉到那滑腻柔软清凉的触觉,黎靖即刻如被点了穴,哪里还出的了声。
叶子静静看着黎靖,眼神清澈如灼灼闪亮的黑曜石,半晌,终叹道:“黎靖,你想说的,我都知道。”接着,她又手指着自己的心口,语气诚恳而坚定道:“我想说的,你也一定知道。”说罢,转身走了,再没回头。
黎靖垂下眼,默默站在原地,很久都没动。
他早知道会是这样的,不是吗?
她不是他的,不管他怎么努力争取都不是。心口像有无数小虫啃噬,他自嘲地苦笑。
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能将所有思而不得的困扰如甩掉满头的雨珠一样甩去。
也罢,只要她幸福快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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