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孩子

作者: 阳光明奇

  日期:2011-6-2 6:50:00
  说点什么
  活着,来过,爱着,真好。
  做一个简单的人,做一个纯粹的人,真好。
  你是一个官员,拿着你该拿的,吃着你该吃的,享受着你该享受的,幸福。

  你是一名权贵,跋扈着,威武着,周围的一切属于你,世界属于你,那是上帝暂时赋予你的权利。
  你是一名精英,工作着,付出着,劳累着,但也收获着。
  蓝领是幸福的,只要你明白工作其实是一种享受。
  农民是幸福的,他们的付出有属于他们的回报。
  教师教书育人,战士保家卫国,白衣天使治病救人。在这个繁荣昌盛,和谐团结的太平盛世,只要你找到属于你的位置,你是幸福的。
  可是,总是有一些事情被扭曲,总是有一些食物,失去它本真的味道,总是有一些人,如我,慢慢的,慢慢的,被边缘化。

  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于是迷惘。
  迷惘,是不是总是对于将来?
  于是,便使自己一次次沉湎于过去。
  回忆,总是美好的。

  即使过去的辛酸与凄凉,在今天看来,也是那样的温馨与甜蜜。
  走进过去,走进我们久违的田野,闻一闻稻花的香,看一看天空的蓝,走进我们曾经的最真,最纯,最善,最美;走进我们曾经的亲情,爱情,友情,乡情。那里,留有我们的欢笑和泪水,那里,是曾经属于我们的天堂。
  走进过去,远离拥挤的城市森林,远离紧张而喧嚣的现代节奏,去看一看那里。那里,有一个乡下孩子,有一群乡下孩子,玩耍着,成长着,快乐着。
  那里,有你,有我,有我们共同的过去,和过去的美好。
  是为此文。代序。

  日期:2011-06-02 08:43:24
  一工地上
  一步,两步......
  三步,四步......
  安子文一步一捱的往楼上挪,只觉得头脑晕晕沉沉的,没有一点意识,身子也好像在云端中飘浮。
  在工地上已经做了六个多月,安子文觉得自己越来越不适应这种生活,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好像都频临崩溃。

  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但是,在学校,即使是六项体育考核无一项及格,也还是满不在乎的,因为知道,自己至少还有思想。而现在,面对一堆堆沙丘,一座座砖山,安子文才明白,很多时候,有一个强壮的身体,是多么重要!
  在每天十几个小时的重体力劳作中,安子文只有暗暗羡慕表哥、胖娃、柱子他们,不管是砌墙,粉刷,拎灰还是搬砖,他们总是那么气定神闲,举重若轻。
  而这,也将是自己以后生活的全部么?
  安子文一遍遍的问自己。
  没有答案。
  所以当表哥他们劳累了一天,一有余暇还打牌,喝酒,看录像,聊女人时,安子文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扔在窝棚中那肮脏而亲切的地铺上,只希望能睡三天三夜,再也不要醒来。

  而这个愿望,也只能像做梦一样的遥不可及。便如今日,刚刚凌晨四点钟,安子文便被表哥李老大蹬醒,他和胖娃,柱子三个小工,必须在天亮之前,将砌六楼边墙的红砖拉上去,否则,误了上午的开工,他们三个恐怕连早饭也吃不上了。
  安子文揉着惺忪的眼睛,好不容易蹭到楼顶。似乎是漫长的一个世纪,又似乎只是一刹那。一阵若有若无的夜风,吹得安子文打了一个凉颤,而意识,开始一点点苏醒。手和脚以至全身都又酸又痛,好像根本不属于自己。“一干活就好了”。安子文想。这种酸痛的感觉,只在每天起床的时候最强烈。安子文当然知道,只要拉上两三车砖,身体就会又回复到那种长久的麻木之中。

  日期:2011-06-02 11:31:44
  仲夏。
  虽是仲夏,而凌晨若有若无的夜风,依然给人带来丝丝凉爽。白日的酷暑和喧闹早已荡然无存。天空是那样广,那样静,那样亲切的将安子文,将小城,将世界覆盖,一如慈祥的母亲,轻轻的拂下她的披纱,盖在孩子们的身上,希望怀中的孩子能够做最甜美的梦。一弯残月悬挂空中,几颗星星对安子文同情的眨着眼睛。这样的月夜这样的天空,总能让安子文疲惫不堪的身心暂时变得宁静。

  走近楼顶南边的吊篮,安子文刚刚在一堆砖块上坐定,吊篮顶端的那支一千五百瓦的碘钨灯和楼下的一支同时亮了,一下子将整个工地照得亮如白昼。安子文刚刚适应黑暗的眼睛一下子被刺得眯了起来,眼前似乎一片血红。当他再睁开眼睛,向下一望,便看见胖娃和柱子推着一辆翻斗车,懒洋洋的走向一座砖山。他俩负责在下面将砖在车上码好,再用吊篮送上楼顶,由安子文将砖倒在四周。小城公共汽车公司的这一幢新宿舍楼,主体工程已经完工,就剩六楼一转的边墙没砌了。安子文他们三个小工,必须在天亮之前拉近四十车砖上来,才能满足白天工程的需要。

  城市,正处于酣睡之中。昏黄的街灯早已熄了。远近仍有几点灯火,显示着城市的模糊轮廓。改革开放中的小城,一天天日新月异,到了傍晚,到处都有闪烁的霓虹。但在这时还有灯火的,大多是在上夜班的工厂和如安子文现在所处的工地。这几年,党的政策像春风一样沐浴着神州大地,城市居民的吃穿住行都有了明显的提高。城市的标志,那大大小小,鳞次栉比的建筑物,更是如雨后春笋一样的冒出来。改变这城市容颜的,便有如安子文一样的千千万万的民工。自己的劳动还是有价值的,每想到这一点,安子文空落落的心里还有一丝慰藉。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汽车驶过的声音和工厂机器沉闷的轰鸣,越发显出了夜的寂静与空旷。平时车来车往,人声鼎沸的公共汽车公司大院,这时也了无声息。一辆辆长的、短的公汽在大院里整整齐齐的停了几排,像一条条睡着的巨龙。
  日期:2011-06-02 13:11:08
  “咚咚......咚咚...”胖娃和柱子开始码砖了,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有点刺耳。“不会惊醒她吧”,安子文不由自主的抬起头,凝视着对面那扇不知道望过多少遍的窗户。
  当然不会,她此刻一定正在熟睡,说不定还做着一个好梦,梦中露出甜甜的微笑。
  看着对面那扇紧闭的窗户,想起那个可爱的女孩,想着她睡着时的样子,一抹觉察不到的笑容,在安子文的嘴角浮现,劳累不堪的身体也似乎轻松了一些。

  “她”是这个公司的一名公汽售票员,年龄应该和安子文差不多,不会超过十八岁,就住在对面那幢老单元楼的四楼。她的父亲,是一位胖胖的,头发花白的老公汽司机。
  和大多数城市女孩一样,她的头发是那样黑,那样顺,在脑后扎一个跳跃的马尾。她的皮肤是那样白皙,像用牛奶洗过。她的眼睛那样大,那样圆,那样纯净,每当看到它,安子文都不敢正视,只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她无忧无虑,天真活泼,和每一个认识和不认识的人打着招呼,开着玩笑。即使穿着那身天蓝色的工作服,也掩饰不住她天然的青春和靓丽。每天早上八点,她像一只轻盈的燕子,从家里飞出,到一辆桔黄色的公汽上班。她给公司的小伙子们带来欢笑,也让工地上的老少民工垂涎。

  她是公汽公司里的一道亮丽的风景。
  其实,每个漂亮的女孩,不都是这个世界最美丽的风景么?
  每当表哥他们用饥渴的目光捕捉着她,用直接的、粗鲁的,赞叹的、戏谑的语气谈论着她,安子文总是不声不吭的走到一边。他看不惯,也听不惯。他觉着那是对她的侮辱。而他自己,只是喜欢用自己的方式,远远地,默默地看着她的身影,偶尔听到她银铃一样的笑声,他就满足了,在那一刻,他的心灵就不会那么空虚,而完全被一种柔柔的情愫填满。

  他没有机会走近她,也没有机会和她说话。甚至,他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然而在安子文看来,这一切都不重要,他已把她看作他心中的偶像,他的女神。
  是不是很多的城市女孩,都很容易成为农村男孩梦幻中的女神?
  譬如现在,安子文定定的看着那扇紧闭的窗户,想着那个不知名的女孩,心里无比宁静,他甚至都有点忘记自己了。
  尽管他知道,在她甜美的梦中,不会有他这个乡下男孩一丝一毫的影子,但他也愿意呆在暗处,为她默默祝福。
  安子文觉得自己仍然应该感谢老天。在烈日下,在狂风中,在他从一出生到现在最落魄的这段日子,在他像牛马一样劳作时,有这样一个女孩,远远的陪着他,能看到她美丽的容颜,听到她动听的声音,并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的劳动,其中有一份有可能就是为她时,这一种劳苦,又算得了什么!

  “吱......”碘钨灯猛的一暗,吊篮像一个刚睡醒的巨人,发出一声巨大的,痛苦的呻吟,载着满满的一车红砖,从楼下徐徐上升。安子文收回目光,也收回那颗臆想的心,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吊架,开始他并不是怎么心甘情愿的工作。
  一车,两车、、、、、、安子文,胖娃,柱子,吊篮,像一部配合默契的机器,将砖块源源不断的从楼下运至楼顶。东方,已露出一线鱼肚白。街灯亮了,已经有清洁工人开始打扫街道。
  “再有几车,就差不多了”,安子文默默的在心里念叨着,再一次把空车推向吊篮。柱子在下面一拉电闸,缺少润滑的吊篮便在支架上摩擦着下滑,发出刺耳的声响。安子文转身,踏上木板,刚刚准备走回去,忽然觉得脚下一颤,又一虚,踩着的这块连接在吊架和楼顶之间的木板,一端已从支架上滑落,安子文和木板一起,如一块笨重的石头,从半空中只向楼下坠去、、、、、、

  日期:2011-06-02 14:33:15
  二 家世
  破天荒地,安维德老汉今天第一次比老伴还醒得早。看看窗外,朦朦胧胧的,还没亮呢!
  想起今天有事,老汉再也不想睡了,摸摸索索的起床,披衣,坐在床头,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看身边的华婶,睡梦中倒也一脸恬然。老伴那黄瘦的脸庞,眼角边那丝丝加深的纹痕,凌乱的头发中越来越多的银丝,都显示着老伴和自己一样,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劳累和忧心中,一步步走向衰老。
  “她才刚过四十岁啊!”安维德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人的命,天注定。这女人跟着自己吃了多少苦啊!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呢?”也懒得想了,老汉摸出一支烟,点燃,刚吸了两口,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被一阵熟悉的咳嗽惊醒,华婶睁开朦胧的眼睛,一眼就看见自己的丈夫又在抽烟。
  “抽死啊!你、、、”华婶唠叨着,也披衣坐了起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抽两口咋了?”老汉笑嘻嘻的反驳。
  看着这一段时间终日布满愁云的丈夫的脸上,那沟沟坎坎的皱纹确实舒展了不少,想起今天的喜事,华婶残存的一丝睡意 也一扫而光了。心境也随着丈夫的笑意而为之开朗。
  “唉、、、文子 还不知道哩!”
  “这死小子,生成是一个不争气的货!这次,要不是刘老师帮忙,看他怎么办!”

  提起文子,安维德语气中依然有一种克制不住的愤怒。文子,实在太让他伤心和失望了。爱之深,才会如此恨之切啊!
  一年前的文子,其实一直是安维德最大的骄傲。
  日期:2011-06-02 16:19:59
  安子文刚出生时,就瘦的像一只猫。那时,乡下的接生婆还不兴称孩子,估计刚出生的安子文绝对没有六斤。华婶那时的身体还不好,营养更谈不上,根本没有什么奶水。安子文饿得嗷嗷直叫时,华婶只有将孩子抱在怀中,心疼的只抹眼泪。最多,再喂点午饭时剩下的米汤。
  尽管如此,安维德还是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巨大喜悦中。这是自己的儿子啊!别看他那样瘦弱,可是你看他那双眼睛,虽不大,却多黑多亮多有灵气啊!不过,从身体素质看,确实是“武不能安邦”了,那就让他“以文报国”吧!按照老安家“子”字辈分,安维德征询了安老爷子的意见,将第一个宝贝儿子单取一个“文”字,自以为还有点文化的安维德颇为蕴含其中的深意而自得。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的中国,还没有从那场史无前例的大浩劫中苏醒。
  安维德的父亲安老爷子,字遇贤,号放仙。在安家庄方圆百里,也算一个鼎鼎有名的人物。解放前,安老爷子继承祖业,拥有安家庄一半的田地,他偏偏闲不住,在庄上开了一个私塾,于是,安家庄附近只要有条件读书的人家,都把孩子送来,成了安老爷子的弟子。听着学童朗朗的吟诵,闲暇时走亲访友,品酒茗茶,那个时候的安老爷子,大概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安家庄的一位活神仙吧。

  可这对于安维德来说,却无异于一场恶梦。
  从刚刚懂事开始,父亲就被新社会专政起来。不久,又被送到正如火如荼建设的汉渝铁路线上劳动改造。这一去,就是十年。而一顶“地主崽子”的帽子,安维德一戴就是大半辈子。他没有享受地主家庭给他的任何荣耀,却承受了一个地主老子给他带来的一切苦难。
  安维德与母亲相依为命。经受着各种各样运动的折磨,饱受一些无知村民的讥诮与冷眼。不久,劳忧交加的母亲眼睛瞎了,拖了两年,牵着还显稚嫩的安维德的手,不放心的撒手西去。
  安维德在苦难中成长。读书,招工,在那时的生产队里分配轻松活儿,一应好事统统与自己不沾边。放牛,打柴,搙草,过了几年,刚刚十四岁的安维德又被派到正干得热火朝天的水库大坝上,拉车挖土搬舌头,充当一名强劳力的角色。
  所幸安维德天性乐观。小时候又读过两年私塾。在紧张的劳作间隙,像《三国》、《水浒》之类的闲书也没少看。劳动时,吃饭时,睡觉前,安维德给工友们讲故事,说笑话,倒也不觉得日子是多么难过。他也知道,自己的境况在当时叫大势所趋,他没有任何资格抵触或埋怨。他只有将这一切埋在心底,归咎于命运,归咎于家庭,归咎于使他成为“地主崽子”的安老爷子。以至于安老爷子从铁路线上捡了一条命回来后,在很长一段时间,父子俩视同陌路,就是同锅搅勺,也很少说话。

  娶妻成家,更是似乎与安维德无缘。
  日期:2011-06-02 17:42:41
  其实从十六岁开始,安家庄和安维德年龄差不多的儿时伙伴就开始定亲,成家了。安维德从对婚姻的懵懂,慢慢的开始憧憬。
  在水库大坝,安维德第一次和一个女孩相好了。女孩姓朱,天天在大坝附近的山上放牛。而安维德,有时候会在山上的一块大石头上吹笛子。安维德的笛子吹的好极了,宛转悠扬,百鸟来朝。朱姑娘就像一只小鸟,被安维德动听的笛声慢慢的引到身边。有那么几个晚上,安维德吹着笛子,朱姑娘在旁边陶醉的听着,安维德晕晕乎乎的,似乎觉得可爱的朱姑娘就是他的女人了。

  可是这件事很快被朱姑娘的父亲知道了。人家一打听,安维德有一个地主老子,勃然大怒,找到工地把安维德好好教训了一顿。又叫他的女儿坚决的和安维德划清阶级界限,绝不能玷污他家三代贫农的家声!
  朱姑娘黯然离去,安维德也垂头丧气了好长时间。
  年岁渐长,还抱有一丝希望的安维德在周围好心人的介绍下,又先后和远处几个或眇一目,或跛一脚,或携一子的女人见面,怎奈人家一知道他家地主家庭的成分,便如躲瘟疫一样的离他而去,竟没有一个女人愿意留在虽说不上相貌堂堂,倒也五官端正,身体健康的安维德身边。
  眼看一晃就到了三十岁。那时的农村,三十岁还不能结婚的,基本上就没了指望。安维德心灰意冷,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安家庄大名鼎鼎的瞎子郭半仙,那时还还远没有现在这样出名。小时候和安维德一起砍过柴,放过牛,是安维德最好的哥们。刚刚学习神仙之术的郭半仙,对安维德看了又看,郑重的说:“兄弟,别急,你面带桃花,有夫妻相。不会成为一个单身汉。眼前虽有困难,只是婚姻未动罢了。”年轻气盛的安维德不信这一套,在时间的流逝中,对成家彻底失望。就在他形单影只,百无聊赖,只好自欺欺人的想:单身汉也好,逮一条鱼,可以美滋滋的一个人从头吃到尾时,他遇到了华婶。

  华婶是那年从陕西逃荒下来的女人。
  日期:2011-06-02 20:10:21
  华婶的家乡在陕西紫阳,是那种缺田少地的山区。那时一遇大旱,就有不少逃荒大军涌向素有“鱼米之乡”之称的江汉大平原。那一年,当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饿晕在铁路路基旁,没有谁会相信这个讨饭女子是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姑娘。
  安维德和安家庄的壮年劳力正转战在绵延千里的铁路工地。其时,正在工地干活兼帮厨的安维德第一个发现了气息奄奄的华婶。不由分说,他给她背到工地,将她救醒,又给她吃了满满三大碗米饭。华婶的气力总算是慢慢恢复过来了。孤身一人,举目无亲的她再也不愿回到那个“荒山连着荒山,树皮也被吃干”的家乡。既然这里有吃有穿有住,有一个关心她,爱护她的安大哥,为什么还要回去?

  华婶被暂时安置在工地上的“妇女突击队”中。很快,在好事者的撮合下,安维德和华婶走在了一起。连对安维德一贯“专政”得十分厉害的赵老根大队长也大发恻隐之心,批了安维德三天假,让他回去准备和华婶的婚事。
  从此,这名差点饿死的陕西姑娘就在江汉大平原上一个小小的安家庄“安家落户”了,理所当然的成了安维德的女人。并由华荣华大妹子,一步步变成同辈妯娌间的“华姐”,“华嫂”,进而成为下一辈小子口中的“华婶”了。
  刚结婚的头两年,日子过得是怎样艰难啊!
  但是对于差点打一辈子光棍的安维德和差点饿死的华婶来说,那又算什么!两口子在生产队辛辛苦苦的挣着工分,用自己诚实的劳动,不仅得到全庄人的尊敬,还在亲朋好友,邻里乡亲的帮助下,将当初安维德和安老爷子栖居的两间草屋,翻盖成三间堂堂正正的大瓦房。
  安子文,安子武,安紫燕三兄妹便在这宽敞通亮的大瓦房里接二降生,给安维德带来一次又一次的惊喜。
  而这时,那场空前绝后的运动也已基本结束。安维德的噩梦终于过去。中国农村,开始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根据人口,安维德家分了九亩八分田地。两口子日夜操劳,不停的在田地里忙活。喘了一口气的安放仙老爷子也没闲着,成了安子文兄妹三个和家里刚分的那头老黄牛的专职“保姆”。在一家人齐心协力下,安家分田第一年的粮食总产量,居然达到一万斤!
  在饱受饥饿之苦的华婶的极力坚持下,两口子又砌了粮仓,留下三四千斤粮食,交了四千多斤的国家粮食任务,剩下的一千多斤卖了议价,换回一沓安维德从记事开始就从没见过那么多的硬扎扎的票子。过年了,给兄妹三人每人买了一身新衣服。看着从上到下焕然一新的儿女,看着个子高大的华婶身板日益健壮,枯黄的脸日渐红润,安维德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要不是国家及时的实行了计划生育,安子文说不定还要多几个弟妹!

  转眼间,安子文上小学了。在读小学三年级之前,这小子倒也不显山不露水。可是慢慢的,安维德老汉发现,自己这个从小身子骨单薄,沉默寡言的大儿子,虽说平时不吭不嗯,屁也不见放一个,可就是喜欢听爷爷和爸爸讲故事,猜谜语,或者看着不知从哪弄来的小人书,旧书报。一看就是老半天,甚至有时吃饭也忘记了,不知挨了华婶多少骂。而文子最喜欢的,是和庄上的柱子一起玩。柱子是老根队长的二小子,和文子,胖娃都在一个班。安子文看的书报,大多是柱子提供的。而安子文的成绩,也慢慢的在班里,在年级里,稳居前三名。

  一个久远的梦想,在安维德老汉的脑海里复苏。安维德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它一定会变成现实!他要把文子培养出去,考上大学,将来成为国家人,端上铁饭碗,重新光耀安家门庭!
  日期:2011-06-03 09:26:51
  安子文开始也确实没有辜负老爸的厚望,在小学升初中的毕业会考中,居然考了个全镇第一名!无可争议的上了镇上的重点中学。安维德愈发神采飞扬,逢人就夸文子的聪明,争气,也不管人家的目光中是羡慕,欣赏,妒忌还是怀疑。安维德甚至都梦见文子考进一流学府,父子俩光彩照人的样子,而完全忽略了三年之后,安子文初中毕业,只勉强考进市里的一所重点高中——市二中,成绩已开始大幅下滑。

  尤其让安维德老汉引以为傲的是,生下来就白白胖胖,健康活泼的二小子,成绩好像也不比文子差。一进校门,成绩也一直在班上领先。小学毕业,考的也是镇上的重点。有了两个这样争气的儿子,夫复何求?至于紫燕,听她的老师说,成绩也不错,但安维德老汉对他这个三丫头的关心,显然要比她的两个哥哥差很多了。
  由于有三个孩子上学,安放仙老爷子的身子骨也一年比一年差,安维德两口子虽然没日没夜的在田地里勤扒苦做,但家境可就捉襟见肘了。农村的负担日益加重,一年的收入通常只能勉强够兄妹三个的学杂费。孩子一年年长大,学费也一年年增加,尽管如此,华婶也很少像庄上的其他农家妇女,精打细算的把家里的鸡蛋拿到镇上去卖几个零用钱。他们老安家的鸡蛋,几乎都用来给几个孩子增加营养了。至于田里的活计,两口子再苦再累,也很少让兄妹三个帮忙,除非到了农忙季节。

  (写到这里,不禁有些心酸,勤劳善良的父母呵,你们用你们的溺爱,成就了孩子们的善良,可也养成了他们的惰性和不思进取。穷人的孩子要早当家啊!这是不是后面一些悲剧的根源)
  为贴补家用,安维德便和大多农村男人一样,利用农闲季节,去做一些泥瓦活,好歹一年也能落个千儿八百的。生性乐观的安维德不管在哪做活,只要一想起安子文兄妹,身上就好像有使不完的劲,那是一种怎样幸福的憧憬啊!
  直到一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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