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宿

作者: 李林麒

  日期:2011-3-14 18:35:00
  楔子
  “林松,明天和高三(3)班打,别忘了啊!”一群骑着自行车的高中生在街口朝一个高瘦的男生喊道。
  林松从车后座取下篮球丢给他们:“把篮球打满气,明天我带你们灭了3班那群小屁孩!”大家呵呵一笑,各自散去。林松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向一个大型报废机器中转站。
  在堆满了各类大型陈旧机器的仓库里,一个戴眼镜的清秀男生正蹲在地上,拿着螺丝刀有板有眼地修一台核磁共振扫描仪。林松直接将车骑进仓库里,滑到他身后停住,他浑然不觉。

  林松半个身子趴在自行车把手上,看了一会儿,问:“喂,怪胎,怎么样了,真能修好这个吗?”
  “嗯。”钟飞连头都不抬,肯定地回道。
  林松从书包里掏出两个面包,递给钟飞一个。钟飞接过,放在旁边,继续聚精会神地忙着。别看这两人性格一动一静,却是最要好的朋友。
  钟飞打小就很孤僻,除了林松估计没几个人能和他搭上话。他最喜欢的就是一个人静静地看书,或者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就像他现在修的这台仪器。当然,林松一点都不怀疑他能够成功,钟飞总能做出一些令他吃惊的事来。
  比起“天才”这个词,林松更喜欢叫他“怪胎”。自从发现了这台报废的核磁共振扫描仪之后,他每天一下课就跑到这来。还从图书馆借来了一堆相关的书,对照着研究。算上今天,钟飞沉迷在这已经整整一个星期了。
  “哎,再过几个月就高考了,你想报什么志愿?”林松边啃着面包,边问道。

  钟飞换了一把螺丝刀:“你呢,你准备学什么?”
  “我想学医。”林松答道。
  “那我也学医。”钟飞想都不想地回道。
  林松嘿嘿一笑,这就是他喜欢钟飞的原因,和他说话从不费劲,直截了当。接着又看了看他忙活的东西,“这玩意连专业维修工都束手无策,你行吗?”
  钟飞一脸自信,“要是他们能修好,就轮不上我试身手了。”说着把仪器侧面的外盖合上,拍了拍手,“电路我都修复了,你插上电源试试。”

  林松微微一愣,这怪胎真把这玩意修好了?当下帮他拿起插头将电源接上。钟飞一按开关,霎时插座上一道火花闪过,一下将正握着插头的林松击倒在地。怪的是偏偏这机器还没停,应该是工厂将保险开关直联了,以致电线短路都不会立即断开电源。
  钟飞脑中一空,糟了!自己刚刚肯定接错了某个电路,所以才发生了短路。这是一台30T的高场核磁共振扫描仪,短路之后主磁场会增大到几十倍甚至上百倍。
  刹那间,那台仪器发出一阵阵急促的低频噪声,竟急速地运转了起来。几秒钟之后,只见那圆形的核磁发生器正中发出一道炽白的强光,形成了一个中空的空间裂洞。
  紧接着一个男人的脸庞扭曲地从裂洞中向外探出,朝着钟飞吼道:“钟先生,开门的密码是87650651,别忘了,是87650651!别告诉任何人这个密码!你答应过要给我一个周全,救所有人!钟先生,你答应过要给我们一个周全的……”
  不过一瞬,不过十几秒钟,“啪”的一声,仪器停了下来,那个裂洞也消失了。电线终于承受不住高热烧断了,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刺鼻的焦味,甚至还萦绕着那个男人嘶哑的吼叫声……

  钟飞跌坐在仪器前的地上,愣愣地盯着那个裂洞消失的地方。过了几分钟,钟飞才回过神来一下跃起,冲到林松身边,“松,没事吧?松!”
  老半天林松终于睁开眼睛,“发生什么事了?”
  钟飞懊悔地一拍自己脑袋,“都怪我非要修这鬼东西,刚刚电线短路,你被走电击中了。”
  林松抬起自己的脚,不知死活地嘿嘿一笑,“还好我穿了气垫篮球鞋,不导电。”
  “还有,刚刚那个仪器短路之后,出现了一个破裂的空间。那空间里有一个男人朝我吼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他的脸仿佛被扭曲了一般……”钟飞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快,找找,肯定有人把电线弄短路了!”是仓库的保安。

  林松一个激灵,赶紧拉起钟飞跳上自行车,一溜烟地从仓库后门逃走了。
  从那天起钟飞和林松就一直想弄清楚,那个裂洞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钟飞只查到一些资料和传说,据说那个裂洞是一种时空通道,通过那个裂口人们可以穿梭时空。也有人说那裂洞别名噬洞,其实是阴间的入口,那里面有着极其邪恶的东西。但钟飞查找到的历史文献却不像听起来这么简单。
  日期:2011-3-14 18:37:00
  部分历史文献:
  1956年5月10日,在美国俄克拉何马州的欧达斯小镇,一个叫吉米的小孩在玩游戏时从篱笆上跳下时,身影突然消失了,从此不知去向。目击者说就在他跳下的那一瞬,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裂洞吞噬了他。

  如同诅咒般,一个月后吉米的母亲也这样在大家面前失去影踪。有天邻居艾米丽看到他们母子在那个篱笆边突然出现,惊慌地正在尝试逃离什么。但那个噬洞紧接着出现,一双怪异的黑手从噬洞中伸出,残暴地将他们俩拖回了噬洞中。
  后来附近的居民因为极度的恐慌,迅速从那搬离。很快,那就成为了一个死镇,曾有一些人试图去那探秘,但都有去无回……
  1880年9月23日的傍晚,在美国东部田纳西州的卡兰迪小镇,发生了一起当时在美国掀起轩然大波的“兰克事件”。兰克先生在出门迎接客人时,突然瞬间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些宾客中还包括当地法院的贝克法官,这是他亲眼所见,当时报纸大肆报道渲染这一事件。
  最诡异的是,几个月后兰克先生的儿子在他父亲消失的地方听到一阵阵痛苦的惨叫声。那声音犹在耳畔,却完全不见父亲的踪影。
  1890年的圣诞节傍晚,在美国田纳西州北部的南贝特市附近,李奇家的次子奥利弗在去提水的途中突然被某股可怕的力量抓住,他马上大声呼救。等20余名宾客和家人循声赶到事发地点时,只见偌大的院里,就只剩一个滚落在地的水桶。

  而半空中还传来“救我,救救我!抓住我,快救我”的呼救声。这声音近在咫尺,却看不到人,众人只能束手无策地呆立在原地听着他痛苦的呼救声。在那几个小时里,伴随着众人的恐惧,他的呼救声逐渐变成了惨叫声,直至最后声音彻底消失……
  在世界各地皆有类似报道,而中国的神话传说则更唯美一些。《叙异记》中记载晋时有个叫王质的樵夫,上山砍柴时循异香走入一仙境,看到有两位老者下棋。不过才看了十余着棋,循旧路而返时竟发现斧柄与柴均已腐朽。回到家里,不识一人,一问方知已过百年。他道出姓名,众人皆惊,说王质早在百余年前入山砍柴时失踪了,问他现在是人是鬼。

  耳熟能详的《桃花源记》也是如此。东晋武陵渔人穿过一山洞偶入桃源仙境,出来时还一路留下标记。后来领人循着标记再找回去,竟“不复得路”,仿佛整个桃源突然消失了一般。这些传说其实讲述的正是时空穿越,王质穿越的是时间,而渔人误入的是另一个空间。只不过中国的传说都将这些描绘得极其美好,不似国外报道的那样恐怖惊悚。

  但时空穿梭真的就那么美好吗?在美丽的传说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那个裂洞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报道一再显示那裂洞有意识,裂洞里面还有疑似生物体存在?如果我们真的能改变过去,那代价又是什么?
  多年以后的钟飞找到了答案,但那时候的他对这些东西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他活着只是在想一个问题:怎样才能了结这一切,了结这不老不死的畸形生命,了结这无穷无尽的轮回宿命。
  日期:2011-3-14 18:40:00
  第一章钟飞的第二结论
  永远有多远?永远就是我们说过要永远,最后分手时回望的瞬间。

  大学毕业的那天晚上,喝醉的钟飞给林松说了一个故事:
  有一个女生长得很漂亮,她很喜欢照镜子,甚至爱上了镜子中的自己。但有一天在照镜子的时候,镜子中的她猛地对她笑了笑。她一惊之下抓起化妆盒向镜子砸去,镜子碎了,她死了。她的身体和镜子一样,碎成了一块一块。
  钟飞说:“这世界其实没有唯一结论,就像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是生活在镜子中的那个,还是镜子外的那个。”
  林松无奈地望了钟飞一眼,“又是你的第二结论吧?”
  钟飞漠然地笑了笑,“这是镜面的第二结论。你知道吗,当一个人站在直立狭长的两面镜子中间,就会因为虚像的相互折射看到无数个自己。到那时,你会突然觉得自己很陌生,你看着它们,它们也看着你。你会困惑、会怀疑、会恐惧,因为夹在它们当中,你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自己,虽然你明明知道那都是你。”

  林松无奈地摇了摇头,钟飞“第二结论”出现的次数,往往能说明他的心情指数。前几天钟飞刚和紫湘分了手,大学毕业,对很多大学恋人来说就意味着分手。
  今天晚上大学附近的宾馆旅店肯定爆满,因为这对他和她来说意味着那将是大学恋情的最后一晚,明天他们将各奔前程。上半夜他会在她身上倾泻着最后的爱意,下半夜他会在她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哭泣。或许还会说着一些伤感的句子,还有一些自己永远守不住的诺言。
  但钟飞选择了窝在宿舍里灌酒,林松对此毫不吃惊,林松甚至怀疑他有没有和紫湘接过吻。
  钟飞是个怪人,他冷傲的面孔背后藏着深不见底的可怕自卑,林松一直都知道。
  林松一直都知道,因为林松家和钟飞家是邻居还是近亲。两人从穿同一条裤子到上同一个班,考同一所大学。林松甚至比了解自己还了解他,林松唯一不知道的事只有一件:钟飞的智商究竟有多高?

  “第二结论”是钟飞在高考奋战的那个非常时期出现的,那时候数学老师经常教导他们:每道题都多找几种解法,要充分运用发散思维,不要满足于唯一解法!
  就是这句话造就了钟飞,从此无论多难的几何题,钟飞都要找出两种以上的解法才肯罢休。当林松苦笑着问他怎么解出来的时候,钟飞总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没有唯一的真理和结论,只要你愿意,苹果也能向上落!
  钟飞从此踏上了他“第二结论”的不归路,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他都想找第二解法。他坚信,所有的东西包括真理,都有第二结论,而非唯一!林松学精神科目的时候,发现有两个词,用在钟飞身上正合适——强迫症和偏执狂!
  刚进大学的时候,学校里搞了一次智商测验,林松的得分是162,近乎全校最高。钟飞的得分是47,当时做测验的老师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要说他是故意开玩笑吧,看这小伙子在电脑试题前认真地做了半天;要说他真是这个分吧,这已经是智障人士的标准……后来老师苦笑了一下,得出了自己的结论:是电脑出故障了。
  只有林松无奈地看着钟飞傻乐,这家伙肯定又找他的“第二结论”了。分越低,说明他得出的“第二结论”越多。智商测试题也被他找到了第二答案,只是机器不认可而已,钟飞的智商是高得可怕。

  钟飞“第二结论”最吓人的一次是在大二的时候,那天钟飞兴冲冲地跑进宿舍,“走,林松,我们去尸体展览室检验死亡的第二结论——灵魂!”把林松吓得差点没直接给他来一针安定。后来才知道,那天紫湘刚答应当他女朋友。
  毕业那晚钟飞灌了很多酒,林松安顿他睡下前他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生活就是一个大骗局,大家都在说谎,连自己都要骗自己。谎言说得多了,自己也就当真了。当有一天理想与现实相遇时,就是镜面破碎的时刻。那些沉溺于自己不着边际梦想的人,在那一刻会被现实砸得粉身碎骨……”
  林松无奈地摇了摇头,帮他把被子盖好。
  日期:2011-3-14 18:41:00
  夜风扯着窗户凄厉地叫着,林松过去把窗户关好。一拉窗户,窗户玻璃上映出了自己的影像。林松看着影像,影像也看着他。谁是真的,谁是假的?或许影像也在想同一个问题呢,林松暗笑了一声,笑完了才觉得这个笑话有点冷,让后脑勺起了一丝寒意。
  在林松钻进被窝时,那个醉鬼钟飞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就像人的生与死,人死能复生吗?能!只要第二结论成立,只要我们能打破这条原则,人死了也能复生。但原则被打破了,所谓的生已经不是生,活过来的也不再是人,是……”
  一堆醉话,一个寒冷的夜晚,两个即将步入社会的大孩子。在翻开下一页之前,你觉得这会是一个什么故事?明天的明天,眼前的一切又将变成什么样?
  林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并不是因为钟飞没完没了的醉话,而是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一切。告别校园生活,即将步入社会,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似乎只有一片茫然,还有无数的偶然和必然。
  不知道有没有命运这个东西,林松想起了钟飞提过的“宿命论”。钟飞说每一个意外都必须由无数的偶然和必然来支撑,比如最普通的车祸。
  在车祸发生的刹那,司机和路人可能脑中只剩一片空白,抱怨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倒霉。但如果从那个刹那往后拆解,你就能看到无数的偶然和必然,还有自己的选择。
  比如这个路人,他是一名普通职员,拆解开来:偶然起床晚了——必然穿衣服——选择刷牙洗脸——选择不吃早餐——偶然家里电话响——选择接了一下电话——必然花费时间将今天的工作文件准备好——偶然出门时忘记锁门——走到半路想起来选择回来锁门——必然要穿过马路去地铁站——车祸!
  再来看看这个出租车司机,拆解开来:必然上了安排好的夜班——准备下班时偶然遇到一个乘客拦车——选择接客——遇到红灯必然停下——偶然听到广播说前方正在堵车——选择走小路——乘客赶时间,必然要求司机开快点——司机开了一晚的车,必然精神恍惚——车祸!
  你看到背后的关键了吗?在这场意外中,关键的是除了偶然、必然和自己的选择,还有时间。这时间没有快一秒,也没有慢一秒,正好就在那相遇,发生。

  你可能有想过,假设路人准时起床、选择吃早餐、没接那个电话……
  再假设司机准时下班、不接那个乘客、没听到广播、不走小路……
  只要任何一条假设成立,只要将时间错开一秒,这场车祸就不会发生。但是生活没有假设,该发生的会发生,不该发生的也会发生,而且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每一场宏观的偶然背后,都藏着更多微观的偶然和必然,而串联这一切的关键就是时间。
  没人能解释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巧合。于是有人丢出了一个含糊其辞的“宿命论”来解释,把一切都归结于命数,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命中注定。
  林松问:真的有宿命这个东西吗,我们这一辈子都是早已注定好的?
  钟飞说:我们从出生就是个男的,家庭平凡,而且总有一天会死……这些都可以称之为宿命,这是不可更改的。我们让时间倒退,让你在同一个问题上作100次选择,你至少有99次都是同一个选择。因为你的阅历、环境、个性、学识……这一切直接影响到了你的主观判断,这就是你的命数。但还有那么1次是待定的,那就是你的变数。只要概率上存在一次变数,就没有宿命这个东西。

  林松又问:你的意思是不存在命运这个东西,一切都有更改的可能?
  钟飞点了点头:如果宿命是一个球形的话,那么变数将是这个球形的裂口。只要能把握一次变数,就可以颠覆整个结局,我将这种颠覆称之为——裂宿!
  钟飞那些乱七八糟的理论配合着酒精的作用,最终攻陷了林松的大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日期:2011-3-15 22:25:00
  第二章一梦三年

  仿佛那么一眨眼间,我们就长大了。朋友,你还能年轻多久?
  时间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停留,但是记忆会。
  三年之后林松某天早晨醒来以为自己还在大学宿舍里,迷迷糊糊喊了一句:“钟飞,天亮了,起床了!”
  喊完后林松就醒了,错愕了一下,又自嘲地笑了笑。一看闹钟,糟糕,八点了!林松飞快地将自己每天早上要做的事过一遍:上厕所、洗漱、换衣服、出门……
  来到医院,例行查房、下医嘱、接诊、写病历……
  每天好像做的都是这些事,三年在林松的记忆中好像只过了一天。因为每一天似乎都没什么不同,难怪今天醒来以为自己还在大学宿舍里。在整理完最后一份病历后,林松点上一根烟,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深深叹了口气。
  林松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病历,打开抽屉正准备放进去,看到那个红包还静静地躺在抽屉的角落里。那是一个病人的家属送的,其实只是个阑尾手术而已。家属不放心非得送,还很聪明地夹在档案袋里。林松数过,是九百块钱,寓意长长久久,希望手术顺利。

  林松想起了钟飞第一次收红包时的情形,那个一根筋的钟飞硬是追到医院门口,把红包当着众人的面还给了家属。
  家属一脸难堪,略带怒色地说了一句:“哪有你这样的医生啊!”
  来往的路人脸上带着讥笑调侃道:“作秀呢,这是?”
  那天下班后他一脸困惑地问林松:“我知道我没错,可是别人却告诉我——是我错了!为什么?”
  林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只知道这个智商超高的钟飞在情商上还是个孩子。林松还没见过哪个住院医生在手术方案会上敢和主任叫板的,钟飞就没少干这样的事。无疑林松知道钟飞是对的,但是他也知道钟飞做错了。

  然后突然有一天钟飞辞职了,他说自己无法胜任这份工作,他在这里根本分不清对与错。听说他已辞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微笑着和他告别。钟飞和林松说,他看得出那些人的微笑是真心的,这可能是他在医院里唯一做对的事。
  钟飞研究起了蛇,躲到深山老林里避世。林松没有留他,因为他也不知道勉强将单纯的钟飞留在这个复杂的社会中是对是错。
  一晃三年过去了,林松已是市内小有名气的主刀。一切也都跟着变化。林松也早学会了该如何处理这些人情世故。比如红包,红包这东西其实很有讲究。送红包是因为家属害怕医生不尽力,你不收家属反而不放心。所以林松大部分都是先收下,然后再算入患者的医疗费里退回给家属。而部分红包是不能退的,比如某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你退了他反而会觉得你是在侮辱他。将来若是有什么事遇上了,他肯定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

  在科室里如果你不收红包,其他医生会觉得你这个人不合群,也不喜欢和你交往。因为在他们印象中你们不是同一类人,“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这些东西钟飞就永远搞不懂,因为他脑子里的对错是非太清澈,而这世界太浑浊。
  但钟飞毕竟是钟飞,这几年还真让他研究出了一些东西。光是蛇毒在医疗用途上的几个新发现,已经在业内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这让钟飞的劲头更变本加厉,最近他跑到湖北莽山自然保护区去追寻一种濒危的珍贵蛇——莽山烙铁头蛇。
  钟飞每次都用手机将拍的照片连同近况发彩信给林松,林松在千里之外也跟着他一起探险。
  日期:2011-3-15 22:27:00
  “林医生,有您的一份快递。”一个护士敲了敲门,让林松回过神来。

  “哦,谢谢。”林松接过快递,打开,竟是两张大红请帖。
  打开请帖,林松就叹了口气——是紫湘的婚礼。一张邀请林松,另一张邀请的是钟飞。因为钟飞居无定所,所以一起发给林松了。紫湘也知道如果钟飞失踪了,在这世界上能找到他的一定就是林松。
  一串清脆的短信提示声响起,林松摸出手机。也真巧,是钟飞发来的信息。
  前段时间钟飞在莽山的研究工作没什么进展,所以他经当地人介绍只身进入了与莽山相邻的另一座隐秘森林。前天看他的短信,说是已经发现了莽山烙铁头蛇的踪影,今天大概又有什么新发现了吧。
  林松打开短信,却呆住了,短信的内容只有一句话:“快报警毒”。
  短信只有一句话,但林松看到更多的东西。钟飞是个很严谨的人,这句话应该是:“快报警,毒!”

  钟飞没有加上标点,因为时间不允许,这么混乱的几个字是在非常紧急的情况下发出的——钟飞有危险,极有可能是被毒蛇咬了!
  林松试着打了几次电话,无法接通,发短信也没有回应。林松马上打电话报了警,警方表示会尽快联系湖北警方展开搜救工作。林松听着对方打官腔的语气,知道这个“尽快”快不了多少。钟飞身上带着一些应急抗蛇毒血清素,就算被毒蛇咬了,也能维持几天。但毒蛇大部分都是以神经毒为主,就算及时打下抗蛇毒血清,也会造成人体长时间休克。甚至有一些剧烈的蛇毒,几分钟内就能置人于死地,根本来不及救治!现在只能祈祷咬钟飞的蛇属于前者,尽快找到钟飞进行救治,这样他还有一线生机。

  林松立马收拾行李和必要的医药针剂,买了机票连夜飞往湖北,又经过好几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在天亮前赶到了湖南莽山自然保护区。林松也联系了一位在手机客服高层工作的朋友,得到了钟飞发出最后一条信息时的GPS坐标。
  林松在一家小店吃了早餐,边吃边向店主打听哪能找到当地导游。刚一开口,顿时围上几个人,“客人是想去莽山旅游探险吗?我们都是当地人,都可以当导游的!”
  哪知林松刚把要去的地方比划了一下,那几个人畏惧地对视了一眼,又快步地散开了。林松诧异了一下,走向离自己比较近的一个小胡子,“这个……导游费我可以出多点,只要能带我去就行。”
  那个小胡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出再多的钱也不能去,钱什么时候都可以赚,可命只有一条啊。”小胡子眼中透出深重的恐惧,“那里……根本不是人去的地方!”
  怎么回事?林松疑惑了一下,没时间了,钟飞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算了,反正有电子导航地图,也迷不了路,自己去就自己去!
  收拾了一下背包,林松走出小店,迎面又走来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客人需要找当地导游吗?我可以,收费也便宜。”
  林松思忖了一下,笑道:“对,我正缺导游呢!”
  “哦,太好了,客人想去哪儿?”

  这次林松学乖了,没说详细位置,“就在莽山里四处考察一下,反正到时候我按时程给你算导游费嘛。”
  中山装一听高兴坏了,别人游莽山都是一次定价,没有多退少补的说法,陪三天和陪一天都是这个价。按时程结算导游费,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赶紧殷勤地帮林松背起背包,“我姓王,叫王大和,您叫我老王就行了。”
  “哦,我叫林松。”
  两人搭着话就向莽山行进了。
  一年四季来莽山的游客和考察者络绎不绝,当地人应时所需,也就自行当起了导游。在当地做导游其实是个美差,不需要学历资历,只要熟悉当地即可。导游费也颇为丰厚,所以才出现林松刚刚在饭店遇到的那一幕。
  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那么畏惧林松要去的地方?林松一路上低头不语地思索着。
  老王果然是把老手,在密荫遮天的莽山中轻车熟路。哪有捷径、哪有危险、哪有河水都清清楚楚,不时还给林松摘几个野果解渴。莽山一大特色就是蛇多,这也是钟飞要来这的原因。好几次林松一脚抬起刚要踏下,都被老王及时拉住,抓起手中的长棍往林松的脚下一拨,再一挑甩开,一条灰蛇被棍子带着抛向远处。林松一身冷汗冒起,刚刚自己还以为那是一条枯树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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