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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傻跳农门
作者:
南北20112011
日期:2011-4-18 9:00:00
《二傻跳农门》
南北
真实自传,谨以此文献给不断奋进的人们!
一
我今年三十多岁了,可现在仍像个孩子似的,见到人就害怕,有时还害怕得要命。我曾用多种方式尝试改变,可很难,这种害怕早已根深蒂固了。
我知道,这种害怕缘于我的特殊家庭,说的具体点,是缘于我的母亲,因为她是个特殊的人——精神病人。
多少年来,这四个字我一直不敢提及,就是周围的人无意中提起,我也会不寒而栗。母亲和家庭给我带来的阴影让我至今挥之不去。
从我记事起,母亲就慢慢变疯了。我努力寻找母亲患病的经过,可记忆深处,只能搜索到些零零散散的镜头。
起初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一直以为母亲的病是因我而起。
在我五岁那年的冬天,我和大我两岁的哥哥圪就在灶台上。灶台上放着口大锅,那口大锅足以盛下我们两个人。大锅上盖着个锅盖,锅盖上放着一块硬邦邦的肉。我和哥哥扶着把菜刀,努力地切着那块肉。
记忆突然在此戛然而止,我再想搜索当天更多的记忆,可怎么也找不到了。我不知道那块肉是如何吃的,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圪就在灶台上。
长大了我才知道,在那个跟往常一样寒冷的冬季,因为我母亲长得漂亮,她被人骗走了,还是被亲戚骗走的。父亲撇下我们追母亲去了。
那时我们住的是窑洞,一般一户人家有三间屋,中间的那间是堂屋,左右两间都有一个大土坑和一个灶台,是厨房、卧室同时也是餐厅。
靠山吃山,靠土吃土。我们那里最不缺的就是土了,人们也把土利用到了极致。那么大个窑洞,除了门和窗外,其它地方都是用土做的,高大的院墙也是土做的,土还有特殊的用处——人们拉完屎后,随手找个土克拉(土块)一擦就行。
接下来的记忆是,我睡在炕上,当然,也是土做的炕,哥哥在地上忙着生火。这时屋门一开,进来一个穿着棉袄、脸上长满胡须的老汉。这个老汉我认识,我常管他叫星久爷爷。他进来后周遭看了看,然后乐呵呵地说:“家里怪冷的。”
他走到灶台前,把锅盖揭起来,将手探进去试了试,然后转身吩咐我哥说:“你把锅拿开,把家烤烤,不然太冷了。”
哥哥听后,好象很赞成星久爷爷的意见,和爷爷一起把锅挪开。
我看到锅底下的炭火发出火红的光,象早晨太阳一样的光芒。
之后记忆接着中断。后来我和哥哥吃住在星久爷爷家。在那里,我过得很愉快,还能吃到好吃的油皮。
星久奶奶是做豆腐的。
又不知过了多久,父母都回来了。父亲圪就在地上,显得很生气,骂母亲的话很难听。虽然当时我并懂得常见的脏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我记住两个字,懂事时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母亲则跨坐在炕沿上,低着头,我想不起她的表情,也记不起她漂亮的脸庞。直至今日,我都没有母亲生病前的丝毫印象。
又过了几天,我听说父亲在一个早上,拿着铁锹把一个光棍家的玻璃给砸了,因为那个光棍对母亲无礼。
再后来就是我非常痛苦记忆了。
在我五六岁的时候,那是个我想不起来的季节,但肯定不是冬季。我回家时发现,院里来了很多人,他们有的推土,有的几人抬着一块大石头正在砸土。当我懂事时才知道,那些人是来给我们家夯土墙的。因为我母亲常和邻居吵架。
我们大院里一东一西住着两户人家。我们住西面,东面那户人家的辈份特别大。他家里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虽然比我大不了几岁,但我却叫他们爷爷和姑奶,管他家的大人叫太太和太爷。
在我不知几岁的时候,姑奶将我抱着放到他们家的窗台上,那是我人生中最初的记忆。
院子里的人们还在砸着土,母亲则在屋里做饭。我记得母亲在锅里煮了很多肉。看到肉,我特别想吃,跟母亲要了一块。我吃完后还不解馋,又去跟母亲要肉吃。这回母亲没有如我所愿。她说:“等晌午(中午)再吃吧。”
无论我怎么变着法子的要,母亲就是不给。
到了中午,不知为什么,我不想吃肉了。这时母亲就不停地唠叨着:“早知这样,前晌(上午)给笑笑肉吃就好了。早知道这样,前晌给笑笑肉吃就好了……”
母亲为此事一直唠叨了好几天。从那以后,母亲的精神就不正常了。
后来我知道,母亲患病是被人在大脑上打了三针所致,凶手已进大牢,但我时常觉得,母亲病情加重,我是很大的诱因。
我长大后,父亲跟我提起,那时候的母亲经常在街上跳来跳去,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胡话,骂着什么人。母亲还常常步行20多里往姥爷家里跑,父亲再步行把她追回来。
可在我的记忆中,我想不起来母亲的这些不好。只是在我的大脑里保留着这样一个记忆:母亲靠着墙壁坐在炕上,腿上盖着被子。我则坐在她的旁边。母亲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墙。我也没有说话,母亲看哪里,我也跟着看哪里。
我看到阳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映射到对面像桥洞一样的墙上,墙上出现一些像豆腐块似的影子,那影子黄黄的、斜斜的,从炕上一直走到窑洞顶。当时的我竟然突然感到,生活是多么的无聊。
自从母亲病后,在我稚嫩的记忆中,再也找不到母亲关心的话语,就是在我大难临头的时候,也找不到母亲的丝毫踪迹。
我五六岁的时候,在一个白天,我想不清楚是前晌还是后晌,我站在院子里的矮墙旁边,我的眼睛正好与墙平齐,墙上放了一个像蜡烛似的鞭炮。在鞭炮的下方,长了个像小JJ似的东西。我的左手拿着火柴盒,右手拿了根火柴。
在距矮墙五六米远的地方,我看到哥哥和一群小朋友躲在另一个矮墙后,探头探脑地看着我。我似乎还记得他们紧张且兴奋的表情。
我知道现在的任务是,我用火柴把鞭炮的小JJ点燃。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点炮的小JJ的,也想不起来那些小孩子为什么不点。我也不知道,是他们要求我点,还是我主动的请求。据后来发生的事情分析,我显然没把那个鞭炮当回事。
至今我清晰地记得,我把火柴在火柴盒上插着,然后将闪着火苗的火柴碰到炮的小JJ上,只见小JJ放出刺眼的光芒,还发出哧哧的响声,像撒尿的声音。记忆中,我没有听到鞭炮巨大的爆炸声,也不知我是否被炸倒,我只感觉,我在父亲的怀里上下颠簸。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在跟我说话。我听出来了,他的声音太熟悉了,我常去他家买糖吃。我叫他京晋叔。我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下了雾,很浓很浓的雾。这时我听到京晋叔说:
“你知道我是谁?”
我看到浓雾中有个人的影子,虽然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但我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京晋叔说:“这是几?”
我看到雾中有两根手指来回晃动着。
我就说:“二。”
京晋叔又说:“这是几?”
我看到张开的大手在我面前摆动着。
我说:“五。”
我听到京晋叔说:“没事了,回家休息几天就好了。”
我知道他是跟我父亲说话,可我看不到父亲。
这时,我知道我的眼睛被炸了,我不知道眼睛上有没有伤口。不过,我没感到痛,只感觉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世界。接下来,我应该是回家躺着了,我记不清我是怎么躺的,怎么吃的饭。之后的一个白天发生的事,我记得非常清楚。
在家里的我想撒尿,可我的眼前依然下着雾。我就扶着墙走到院子里,撒完尿后,又扶着墙走进屋里。
我不知道我的眼睛病了几天,可在我最需要照顾的时候,我的记忆中没有母亲的影子。
我的眼睛好后不久,我又陷入了另一场生命危机。在应对这场危机中,大脑中依然不见母亲的身影。
那天我病了,不知得的是什么病,感觉身体不停地转着,象被旋风吹起,越飘越高。在空中,我还闻到一股气味。现在回味,那是一种带着死亡气息的味道。虽然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死的含义,但我知道,自己快坚持不住了。
我不想吃任何东西,也感觉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那时的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了,我在乎的是身体的旋转,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旋转着。
父亲坐在炕上一直抱着我,我感觉只有在父亲的怀里,我的大脑才离身体近些。在那段时间,我清醒地记得,我很怕黑。到了晚上,我会声嘶力竭地喊着:
“打开灯,打开灯!”
我想象不到父亲那时的心情,可我知道,他用那双粗糙的大手一直抱着我,无论白天还是夜晚。
在我漫长的记忆中,我搜寻到母亲关心过我一回,不是言语,而是行动。
那天,我和母亲圪就在灶台前,我看到灶里熊熊燃烧的火苗旁,有几颗被熏黑的东西。我知道,那是母亲刚刚放进去的山药(土豆)。这时,母亲用火铲扑啦出一颗,然后用手拿出来,在两只手间不停地倒腾着。母亲倒了一会儿,又用嘴吹了一会儿,然后用指甲刮了刮上面的灰。
母亲用嘴在山药上面转着圈地咬,接着在嘴里咀嚼了一会儿,然后把冒着热气的山药吐到手指上。我知道母亲的用意,就张大嘴吧等着。
母亲把手指上的山药放到我的嘴里。这时,哥哥回来了。他说:
“太脏了。”
那时的我不懂哥哥的意思,也没有留意哥哥说话时的表情。可我只知道,母亲给我吃的山药,是世界上最好的美味。
日期:2011-04-18 09:14:23
二
母亲患病已经三十多年了,我努力回忆母亲患病后在我心理上的接受过程,尽管我绞尽脑汁,还是找不到任何痕迹,似乎早已被岁月的车轮抛弃得无影无踪了。
随着我慢慢长大,只是觉得母亲有生不完的气,她经常手里拿着个东西,一会儿打打这儿,一会儿打打那儿;一会儿骂骂这个,一会儿骂骂那个,说着很多我们听不懂的话。母亲心情好的时候不发脾气,却经常坐在炕上嘿嘿地笑着。
在我印象中,父亲从没和母亲吵过架。如果父亲听得心烦时,只是细声慢气地说:
“你悄悄的喔!”
母亲虽然病了,但在她身上发生的事依然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
那天傍晚,父亲准备做饭。母亲突然对父亲说:“后天是冬至,该割肉了。”
这句话把父亲吓了一跳,他不知道母亲是怎么知道后天就是冬至了,因为家里没有电视,没有日历,更没有手机、电脑。父亲不知母亲说的真假,急忙到邻居家查了一下日历,确确实实后天就是冬至。父亲把这件事告诉我们后,我和哥哥都觉得很神奇。哥哥笑嘻嘻地说:
“是不是我妈的大脑中有本日历,每过一天就会自动地翻过一页。”
我问母亲:“妈,您是怎么知道后天就是冬至了。”
无论我怎么问,母亲嘿嘿地笑着,就是不说。这时,我和哥哥都非常激动,觉得母亲没疯,她是装的。可后来通过观察,母亲确实疯了,正常人是难装不出来的。
母亲很少梳头,很少洗脸,她穿得衣服也很脏,好象母亲的每件衣服只穿一次。看着母亲现在的样子,不只一次,我曾疯狂地想知道母亲年轻时的样子。我好象失忆似的,一次次地去问父亲。父亲总先是沉默一会儿,我在他沉默的脸上看到过喜悦,也看到过悲伤。稍后,父亲才说:
“怎看?”
我说:“看照片啊。”
父亲说:“你妈的照片都被她撕光了。”
这时,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半张照片:在鲜花怒放的桃园边上,一个年轻女子怀中抱着一个男孩。那女子的脸庞,我无论如何都想不清楚。
父亲说:“当时那张照片上原先有三个人,后来你妈把我撕掉了。”
母亲穿得差,我们的衣服比母亲好不了那里去。我记得,我的衣服经常会少扣子,衣服的重要部位会有很多洞洞;用绳子作的裤带;黄胶鞋的前面总能看到脚丫子,后面露着脚后跟。
我不知道鞋子已经穿了多长时间,前面露脚丫子倒不要紧,要紧的是没有鞋跟,走起路来很不得劲。不过,我是有办法的。我找了根铁丝,把两边的鞋帮子接起来就可以了。铁丝也不会勒脚,因为我的脚后跟有着很厚的保护层——纳随(污垢)。
铁丝在我的衣服上起了很大的作用,它可以当扣子,当针线,有时也可以当裤带。我很少洗脚,但脸每天总是要洗的。可不知为什么,脸总是洗不干净。那天早上,我和哥哥洗完脸后上了街。街上有很多人,父亲也在其中。他看到我俩后立刻骂了起来,让我俩很没面子。父亲骂道:“连脸都洗不干净,还上街,就跟凹面兽似的。”
凹面兽我不知道是什么动物,但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我马上回家照了照镜子,感觉脸上还干净,只是在眼睛中间凹进去的地方有点纳随,我朦胧中感觉,也许这就是凹面兽的意思。我就用灰黑色的毛巾把眼睛中间的纳随擦掉了。我拿着的那块毛巾,不知道最初是什么颜色。也许当初是白色的,用的时间长了就成黑的了;也许当初是黑色的,用的时间长了,就发白了。
父亲骂我们凹面兽的时候少,一般说我们是“车轴汉”。这个我知道,我脖子上颜色黑得跟马车轴似的,我们村很多孩子都是车轴汉。父亲骂了我们还是不洗,他骂多了就不再骂了。这时我的大爷(大伯)却用另一种方式教育了我。大爷看着我们的脖子说:“洗脸不洗脖,死了转头大黑骡。”
这招挺管用,我们怕死了转成个骡子,后来每次洗脸时,我们就注意脖子上的纳随了。
我很少洗澡,我们那里的人们都很少洗澡,几年不洗,有的甚至一辈子都没有洗过澡。不过,小孩子倒有洗澡的机会,说的实在点不是洗澡,而是玩水,玩污水。
我们村子里有几处洼地,最大的有30米长,20米宽,一般的也有10米长、10来米宽。每逢夏天,这些洼地都会聚积一些雨水。大一点的聚集的水,一两个月都不会被晒干。
在我10来岁的时候,跟着几个年龄相仿的小伙伴来到水边,然后都脱得净巴不妞(精光,赤条条)地跳了进去。我们几个小伙伴在水里追逐打闹,玩得不亦乐乎。也有“正儿八经”游泳的。我记得,何健游得最好。只见他爬在水面上,前臂向前伸着拨拉着水,后腿一起一伏拍打着水,游得相当快。现在想来,他当时的泳姿应该是大杂烩,上身像蛙泳、狗抛,下身像自由泳。
我也学着何健的游法,在水里来回游动。实际上,大部分地方的水特别浅,用手抓着地面爬着走就可以了。如果水底有些尖锐的杂物,就会把肚皮划开个口子。
小伙伴们玩了一会儿,水池里的水就浑得不成样子了。可即使在这样的泥水中,大人很少能从水里把孩子叫回去。
我们玩累后,身上有很多泥,我们就用水从头到脚冲了一遍,感觉这样就干净了。等回家后才发现,身上到处是土。尽管如此,也不会影响我们的兴致。洼地有水的那几天,我们几乎天天都要去。有的家长也很支持,因为我们在玩水的同时,还会捕捉些水里的动物。我不知这些动物的学名叫什么,我们都管它叫“翻片”。翻片有大有小,大的有嘴巴那么大,形状大体像现在的老板鱼,只不过它的腹部多了很多腿。
我觉得那些洼地挺有意思的,一年的时间只有2个来月有水,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长这么多的翻片。就跟我们的身体似的,无缘无故会长出很多虱子。
说起虱子,那可是我的“老朋友”了,以前几乎每天都要和它们打交道,尤其在睡觉前,我们都有了营生。
晚上,我和父亲、哥哥从邻居家看电视回来,然后在炕上一字排开,每人披着件衣服,手中拿着一件衣服,在昏暗的灯光下搜寻着。晚上的这种集体活动,母亲一般是不参与的,她早就睡下了。我也披着棉衣查看着衣服。
我的衣服在晚上也可以称呼为被子,因为我没有被子,衣服就是被子。家里很多被子都被我母亲弄坏了,只剩下三床破被。我记得,每床都很脏,不过,就算这样也是家里的宝贝了。母亲肯定会有一床的,可能父亲怕她冻着。哥哥和我父亲盖一床,妹妹和弟弟一床,轮到我就没有了。每天晚上,我只好盖着我的棉袄和棉裤了。虽然有的地方盖不严实,但比不盖强多了。父亲怕我冻着,就让我睡在炕头上,因为炕头最热。这样我的棉衣发挥了最大的功能,白天穿着,晚上盖着。当衣服也不容易啊,晚上都不能休息,要加班加点的工作了。
“爹,我抓住一个大的。”我用小手捏着个肉乎乎的虱子给父亲看。
父亲向我这里瞟了一眼,然后说:“哦,敢快挤死,别让它跑了!”
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父亲当时肯定没细看虱子的个头,只不过象征性的瞄了一眼。这样我依然兴奋不已,像立了大功似的。我没有立即要了虱子的命,而是把虱子放到手心里把玩着,就像猫抓到老鼠似的。虱子在手心里滚来滚去,它的肚子太大了,黑黑的,如果让它六脚朝天,它都很难翻过去。我玩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了,就把它肉肉的身体放在两个对着的拇指甲盖上,然后一用力,只听嘭的一声,一股鲜血喷出。这样的声音在坑上此起彼伏。我知道,挤出来的鲜血并不都是虱子的。
虱子这家伙挺有意思的,整个身躯有黍子那么大,头很小,一边三个细小的爪整齐地排列在两边,肚子很大,头上还有两根须,很象变了形的蜜蜂。这家伙跑得很慢,但它是有绝招的——会滚。如果一不小心,它很快就会滚掉了。因此,我们每抓到一只,一般不会经过“审判”程序,会马上执行死刑。
我们在抓虱子的同时,也不放过他们的后代——卵。虱子的卵我们叫“ji”,具体怎么写就不清楚了,姑且就叫“叽”。叽跟微型鸡蛋似的,白色,比小米粒还要小得多。叽很好抓,它是贴在衣服上的,一挤就行了。只不过挤完之后,衣服上还有白点点,很难分辨是活叽还是死叽。这样我还是有办法的,我就用手摸,圆滚滚的是活叽,瘪悄悄的是死叽。
我突然考虑一件事情:叽能孵出小虱子,那肯定是受精卵了。我在书上看到,虱子是分雄虱和雌虱的。这样一来,它们公然在我身上办好事,真是没有天理了。
虱子这个家伙无处不在,有毛发的地方,藏在毛发里,没毛发的地方,藏在衣服上,给我们带来很多麻烦。我们经常跟猴子似的,一会儿抓抓这,一会儿挠挠那。
尽管如此,我没有把虱子彻底干掉的想法。因为我觉得,人身上肯定会有虱子的,就像人的五官和四肢,缺一不可。
日期:2011-04-18 09:17:41
三
我把身上的虱子喂得肥肥壮壮的,而当时的我却非常瘦小。
我记得,以前经常和哥哥比谁的肋骨多。我撩起哥哥的衣服,一根一根地数。数完后,哥哥再撩起我的衣服,一根根地数着。
我们家早上一般是不吃饭的,这是在母亲病后的记忆。午饭和晚饭是少不了的,可这两顿饭的内容几乎每天都在重复着:中午是黄糕,就是用黍子做出来的;晚上是小米粥,这种小米粥做得很稠很硬,不知为什么,我很怕吃小米粥,每顿就那么象征性地吃那么一点。中午那顿黄糕我却非常喜欢吃,吃了也很充饥。
到了冬天,我们早上虽然不吃饭,但还是有东西吃的,一种特殊的东西。这种东西是窗户上长出来的。
我们村窑洞窗户的结构大体是一致的,分上下两部分,窗户下面约三分之一是用玻璃做的,上面全部是用木头做的,木头上糊的是窗户纸。
我们家的窗户纸好几年才换一回,到了冬天,窗户外面也不像别人家那样,挡上一层棉布。到了夜晚,风大的时候,我们像睡在野地里。
可这样也好,每天早晨,我们家的玻璃窗上结了很厚一层白色的霜,地上的水缸里也结了一层冰。窗户上的霜非常好看,跟画似的。上面是天空,天空中飘着白色的云,下面的图案则有森林也有小河。同一块玻璃,每天的画迥然不同。
我们的早饭就是窗户上的“画”和水缸里的冰。
我们虽然一天只吃两顿,但每顿饭都特别好吃,因为父亲是村里有名的厨师。父亲经常割上几斤猪肉,然后每顿少放上一点。菜是乱炖,不管买到什么蔬菜,都要放到一块煮,然后每人舀上一碗。吃饭时,如果谁碗里碰到了肉,就跟现在中了大奖似的高兴。
那天午饭,我在土豆丝里发现了黄豆粒那么大黑红色的东西,我马上反应过来,那是肉。我高兴地用筷子夹起来,然后摇头晃脑地在大家眼皮底下过了一遍,然后张大嘴,把那个黑红色的东西放在嘴里,津津有味地嚼上半天。
父亲在我们心里,能耐可大了。他不仅是厨师,还是村里的屠夫。村里只要杀猪,都要找父亲。父亲干活利索,还弄得干净。每次杀猪后,由于父亲信用好,总会赊到一大块肉。这样,父亲有时会慷慨地切下一大块肉煮着吃。
我上小学的时候,父亲给我舀了一碗肉。我舍不得一下子吃完,就把瘦肉用纸包起来,拿到学校偷偷地撕着一条一条地吃。我很享受那种感觉。
我们家不仅吃饭,还“吃”筷子。买上一把筷子,不到半月就少了很多。如果筷子不够,吃饭时都是自己想办法。我家院子里有棵杏树,我经常在树上撇下根树枝当筷子。现在想来,那可是真正天然、绿色、环保的筷子了。
父亲在家里是名不副实的顶梁柱,如果父亲忙得回家晚了,我们只有挨饿的份了。不过,如果脸皮厚点也有填饱肚子的机会,而我属于脸皮薄的那种。
有一天,父亲晚上七点多还没有回来。弟弟、妹妹已经把家里的剩饭吃光了,而我只能喝凉水了。这时宝子叫我到他家耍。
我到他家时,他的父母还在吃饭。宝子母亲见我进来,就问我:
“笑笑吃了没,没吃上来再吃点。”
我知道他们叫我吃饭不是客气,但我不由自主地说:“已经吃过了。”
我每次在说吃过的时候,感觉嘴里的口水咽都咽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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