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圣陆羽

作者: 牛角蜂

  日期:2011-3-29 14:55:00
  不羡黄金罍,
  不羡白玉杯;
  不羡朝入省,
  不羡暮入台;

  千羡万羡西江水,
  曾向竟陵城下来。
  ——陆羽
  第一部叛逆
  一、不愿学佛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龙盖寺住持智积要培养弃儿陆羽学佛,陆羽则只喜茶事,并创造了“渐儿茶”。)

  从龙盖寺偏房茶寮镂花的方形大窗中望出去,竟陵城清晨的天空象一块脏兮兮的破抹布,随时都会拧出水来似的,灰暗而沉重地悬在小城上方,几只雨燕尖叫着,从龙盖寺天井上面一掠而过。
  茶童陆羽只那么瞟了一眼,就急忙把恍惚迷离的目光收回来,落在面前的陶釜上。精致的陶釜坐在一个小巧玲珑的炉灶上面,炉膛里的火愉快地燃烧着,只有微微一点淡淡的蓝烟飘出来。柴禾是干燥的松木,劈得象筷子一般大小,很易燃,还不出烟,使这间小小的茶屋能够保持清爽。
  这是他每天的“功课”,早早地起来,就提一个壶到离寺不远的西江河汲水,回来为晨修打坐的住持僧智积禅师煮茶——本来是可以用寺院后边的支公井水煮茶的,但陆羽经过多次比对后,发现煮茶粥河水比井水茶味更悠远绵长,所以就宁愿多走路去汲河水,一天三次,再做点扫地抹桌之类杂活,吃三顿斋饭。伴着晨钟暮鼓,天天如此,当然有时也还去竟陵城,帮进城购置生活物品的智远搬运一点东西。

  陶罐里的水发出了嗞嗞的声响,快开了。他蹲下瘦小的身子,往炉膛里添了两块筷子样的松木,火燃得更大了些,红红的火光映着他尖削的脸,右额头那块大疤边一颗亮晶晶的汗珠似掉欲掉。他一抬手,用手背抹去那汗珠,随手在腰部的青色僧袍上一揩。这身小僧袍,还是施茶僧智远用他的旧衣服为他改制的呢。
  陆羽听着陶罐的声响,手捏了陶罐盖子的提耳,水就开了,他急忙揭了盖,把旁边笸箩里海碗装着的茶末倒进陶罐(笸箩里还放着桔皮、茱萸、枣、花椒、姜、盐等好些作料),又用一只长木汤瓢搅动一下,又在快燃尽的炉膛里加了一根小木柴——只能一根,现在得用文火熬了。做完这些,他才透了口气。茶寮的门口一黑,就见十七八岁的施茶僧智远那颗光光的头探进门口,问,疾儿,你的茶煮好没有,师父问起了哩。他头顶上的戒疤在晨光中特别打眼。

  陆羽口吃地说,就……就好……好了。边说边弯曲身子去加柴。不知为什么,他自小就有这口吃的毛病,惹得大家常常笑他,他就更口吃了。
  好了就快给师父送去,他等急了呢。智远缩回头,他有事,提着一把大扫帚,歪头往天上看了看,说,这鬼天哟,要下雨你就快下嘛,别这么要下不下的。智远原是茶童,有了陆羽当茶童后,他就正式剃度做了施茶僧,专管陆羽了,不过也许是天性使然吧,他和陆羽耍得来,两人现在仍住一间屋,白日黑夜混在一起,背人时常说笑打闹,快乐得很。

  “疾儿”是陆羽的小名,他还有个别名叫季疵,那是在李府生活的时候,李家人为他起的,好像都是因他额上那块疤起来的名字。有关他的身世和名字的来历,他都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虽然听不完全。听说在7年前,他可是竟陵城有名的人,也许是他的母亲走投无路了吧,或者还是有什么原因,大冬天的把他丢弃在竟陵西湖堤上,就在他要被冻僵的时候,一群大雁凌空扑下,用雪白的翅膀遮蔽和温暖着他,并且发出嘎嘎的长声尖叫,向人求援。清晨人们发现了这件怪事,纷纷围在他身边看稀奇发议论,却没人敢出援手。最后是晨起练功的龙盖寺主持智积上人发了慈悲心,让人抱回了他,用热米汤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人世。这件事当年曾轰动整个竟陵城,人们像讲述神仙鬼怪一样传说着,好多人到寺院来看这个将来肯定不平常的婴儿,但他们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终因寺院抚育婴孩太不方便了,陆羽在龙盖寺养了一个月,寺院内外各种闲话就说了一个月。试想,晨钟暮鼓的古刹里时不时传出声声婴啼,让人怎么想?这且不说,一群大和尚哪知晓啥养育知识,陆羽(那时候还没有名字,大家只是从他额上有个大疤痕叫他“疵儿”,或者叫“季疵”)瘦成了皮包骨,再养下去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在这种情况下,智积主持只得把这个苦命而又有些奇异的婴儿托付给他的俗家好友李儒公,生活费由寺院付给。李儒公是个饱读诗书的秀才,他的夫人刚在一年前为他生了个女儿。这样,陆羽就在李儒公家养了几年,在三岁时,李儒公就教女儿李季兰和季疵一起识字,还背古诗古文。五岁时候,起心要培养陆羽继承衣钵的智积听说李儒公教陆羽学孔孟儒学,不顾已和陆羽感情深厚的李夫人母女的劝阻,把万般不愿的陆羽要回寺庙,让他按惯例从茶童做起,抽空教他佛学和茶学知识。那次火门山办私塾的邹夫子来访,听说“疾儿”还没有名字,又听智积说人传“疾儿”是陆氏后人,就让陆羽拈蓍草为他卜卦起名,结果得了一个“渐”卦,按爻辞“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而为他起名陆羽,字鸿渐。智积造才心切,有空就教陆羽结跏趺坐,诵念佛经,还有熬煮茗粥知识。开始,陆羽对盘腿打坐还觉有趣,但三天新奇一过,就觉苦不堪言,双脚麻木如坐针毡。读经更不用说,那金刚经说的啥,他一点不懂。本来,他在李儒公家和小姐李季兰一起,识了不少字,孔子孟子的话背了不少,那些话好懂也好背,象“朝闻道,夕死可矣”哪,“君子喻天义,小人喻于利”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呀,还有“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呀,“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呀之类,一听就懂,一教就会背,背起来也是很有味。可那佛经,根本就不知所云,如“复次,须菩提,菩萨于法,应无所注于布施。所谓不信色布施,不信声、香味、触、法布施,须菩提,菩萨应如是布施,不住于相……”,鬼知道说了些什么。陆羽坐不了禅,腿一麻他就要偷跑;也背不了佛经,结结巴巴吐不出一个字。恨铁不成钢的智积就罚他跪香,一炷香一个时辰,人都跪倒了,但陆羽仍无改变,把智积气得,只好暗自叹气孺子不可教了。但说也怪,这煮茶没费多少时间教,陆羽就会了,何时下茶末,何时下作料,他都不会弄错,味道都赶上智积自己煮的了。除了第一天给智积送茶过方丈门槛时摔了个跟斗摔烂了个茶碗外,智积对他还算满意。这使智积忍不住在心里想,莫非这娃儿就只能做个茶童?不过想到大雁用翅膀覆盖陆羽的奇特事情,智积又很不甘心,纵然陆羽是块顽石,他也非把他打磨出来不可!他更严厉地教陆羽学经,搞得陆羽见着他就怕了。

  陆羽这些日子有些心神不定,不知怎么回事,在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总会想起在李儒公家的生活,他和大他一岁的姐姐李季兰在一起的情景。活泼调皮的李季兰,不但不听她父母让她凡事让着弟弟,反常常让他这个愚笨的弟弟吃苦头,例如季兰经常张开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让他去咬虎口;待他去咬时,季兰的拇指和食指一合,就把他的嘴捏成两个“撮箕”,痛得他流下泪水,季兰就格格格大笑起来,陆羽才知上当了,可上过当他下一次仍要去咬,他想加快咬的速度,在季兰拇指和食指合拢前咬住她的虎口,但不管他多快,季兰总是把他的嘴巴捏成“撮箕”;有时候,季兰会趁他不注意,用拳头在他下巴上一击,陆羽的上下牙就磕出重重的脆响,李季兰笑着说,请你吃个香葫豆!然后格格笑着跑了,陆羽就去追打她……最难受的是季兰趁陆羽不注意时,双手同时在他的两耳一拍,陆羽就脑袋嗡的一响,眼前金花乱舞,好半天才能恢复正常。呵,那是何等快乐的时光呀!不管吃多少苦头,陆羽都很高兴,还乐于吃苦头,他们之间不但不闹别扭,反而更加亲密了。当然,更多的时候,是他们两人一起听季兰的父亲李儒公教他们读孔孟之书,描红习字,比赛谁识的字多,当然又总是陆羽落在下风。离开李儒公家回龙盖寺后,时不时的,李季兰清丽狡黠的面容就出现在他的面前;常常,陆羽想着想着,就偷偷地落下几滴泪水,怕人看见,又急忙抹去。

  他敛住心神,把心放在煮茶上。茗粥一会就煮好了,陆羽用勺子舀到大土碗里,象往天一样,刚好快满一碗。陆羽捧了往方丈送。智积每日坐禅的地方在大雄宝殿背后的耳房里,一间清静雅致的小屋。陆羽从偏门进去,穿过几重侧殿就到了。虽然寺屋里光线偏暗,但佛像前的烛火照得屋里尤如屋外,到处弥漫着火香的浓味。智积的屋门虚掩着,陆羽停下步子,眼睛看着碗里的茗粥,定了定神,喊了声,师父!

  唔——智积在里面拖着长声应唤。
  这是让他进去了。陆羽就用他刚剃不久的秃瓢头顶开门扉,走了进去,将茗粥放在打坐的智积旁的小木几上,说,师父请用茶!
  一身青灰僧袍,在蒲团上正襟趺坐的智积,把眼睛睁开一条细缝,鼻翼也翕动起来。他接过茗粥,先闻了闻味道,嘬了嘴往碗沿处吹了吹,便急切地喝了一口。忽然,他的眼睛放出精光,沉声问,疾儿,你这茗粥是怎么煮的?
  陆羽吓了一跳,他忽然想起来,由于想着师傅要抽背佛经,搞得他神思恍惚,以至今天的茗粥忘了放盐、花椒、姜几样调味品,说不得,又要挨罚跪香了。他一急,额上的疤子就红起来,嘴里结结巴巴我、我、我地说不出来。
  智积又喝了一大口,说,今天的茗粥比往天好吃,清淡爽口,你是怎样想起来这么做的?说着又大口喝起来。
  哦,怎么还夸我?师傅说的是反话吧?陆羽看师傅,发觉并不是生气的样子,才放了心。可他急切里想不出该怎样说,总不能说是自己搞忘放几样作料好吃了的吧。

  他变得更结巴起来。
  智积三下五除二喝完了,满是戒疤的头顶冒出些微汗来。他看了看陆羽结巴难受的样子,心里说,这孩子这毛病要把他害了。他咂咂嘴说,好吃,你别说了,以后你就照这样煮吧。哎,昨天学的佛经背会没有?
  没……没……会呢师傅。
  智积脸一沉说,你怎么这么不可教啊,唉——他长叹一声。智积已经是50多岁的人了,该找下衣钵传人了。寺里其他人质资都平平,他一直看好陆羽,天鹅都要佑他的人,一定有不平凡处,可是陆羽这么愚钝,很让他失望。他想再罚他跪香,可昨天才罚跪过了,再说陆羽今天煮的茗粥好喝,就饶他一次吧。
  咚咚咚……这时,执事僧敲响了正殿左侧的法鼓,这是通知僧人进早斋饭了。智积对陆羽挥挥手,无力地说,你下去吗,再去把佛经好好背一背,不可贪玩,我晚上还得查你!
  小陆羽如得大赦,收了碗急忙走了出去。

  跑什么跑?有恶煞罗撵你哇?陆羽刚出去,就听管院务的维那智宏在外面大声喝斥。曾经当过镇兵,与人争斗杀伤了人,怕追究责任逃进寺院的维那智宏,一直与智积不谐,凡智积喜欢的人、事他一概都看不顺眼,那张脸总是板着黑着,当初他最反对收养陆羽了。陆羽最怕他那横肉凸起、鼓眼凶神的样子,平日总是老鼠怕猫一般避着他。

  陆羽脚步声顿时轻了。智宏还在叱责,慌张莽撞,哪像个寺院里的人!
  给个孩子较什么劲!智积摇了摇头,再次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
  日期:2011-03-30 10:09:01
  二、童真纯情
  (此章以全部对话的形式,描述李季兰要陆羽此生决不要当和尚,陆羽信誓旦旦地答应,这情景让陆羽永生难忘。)
  疾儿,有人找你哩。

  谁呢?
  不知道,一个女娃儿。
  那肯定是我的季兰姐姐,她在哪儿?
  在院门外边,她不进寺院来。
  那我去看看……哎,季兰姐姐!

  季疵弟弟!
  碰!哎哟——季兰姐姐,你一来就给人家吃香葫豆!
  格格格,好久没让你吃了嘛!唉哟,你们这龙盖寺好远,把脚都给我走痛了!
  那快进院来歇歇,我给你煮碗茶喝,他们都说我煮的茶好喝哩!
  ……不,我不进去,我怕见那些菩萨,还有你们那个……那个当维那的和尚。
  那咱们到……到扁担山玩吧,那里有河,有树,还有鸟,还有……

  好,远不远呀?
  没好远的,一会就到了。
  那走吧……哦,别忙,季疵弟,太阳好大,我口渴,你先给我舀点水来喝。
  好……水来了,够不够?
  够了……去放了碗走吧。

  季兰姐姐,我好想你,你来看我,我好高兴哟!
  我也想你,就跑来了;你想我怎么不来我家?
  唉,师傅他们对我管得好紧,又有好多好多事情,走不了哩。
  我不管,我今天吃过饭,突然想你,我就趁爹娘不注意,跑来了,问了好些人才找到龙盖寺,可进寺门就被那个维那和尚拦住了,斥责我一顿,说这里是不让小姑娘进来的,我喊了你好多声,没人应,我只得到寺门口等,好容易才看到个年轻和尚过,我让他帮找的你。
  那是智远,我俩好哩。茶寮在殿旁边,听不见喊。那个鬼维那,我们都恨他哩,可又怕他,他要打人的。

  怪不得样子那样凶,是个恶和尚——嘻嘻嘻!
  哦,李伯伯和你娘都好吧?
  还好,我爹给人教书,每天忙得很,把我也管得紧,见天读书练字,玩的时间都没有,累人!
  我也是,智积师傅把我也管得紧,让我每天读佛经,那佛经哔哩巴啦的,都不知说啥,记也记不住,苦死了,还要煮茶,打扫佛殿……我就喜欢煮茶,觉得有趣,其他都不喜欢!
  唉,不知大人是怎么回事,怎么都这样!

  看,季兰姐姐,那就是扁担山!
  哎,这哪是山嘛,根本就是个大土堆!
  看,那是河。
  嘻嘻嘻,那算河?是个大水沟。
  那,那么多树!
  嘿,树倒不错,有树就有鸟啊。
  哎季兰姐姐快看,还有蜻蜓哩。
  啊——蓝蜻蜓、绿蜻蜓、红蜻蜓都有哟!
  季兰姐姐,这里好吧?
  嗯,还行。
  季兰姐姐,我们坐这里吧,这里看得远。
  好嘛——啊不,这里太阳好大,坐那棵小树下吧。
  好。

  这太阳真辣,把满世界晒得黄灿灿的,看,庄稼的叶子都晒蔫了。哟,那里有牛,黄牛,水牛,那么多,是哪的呀,不会是农人的,农人没有这么多。
  这都是我们龙盖寺的牛,你看,这些地都是我们龙头盖寺的,庄稼也是龙盖寺的哩,这些地都是这些牛来耕种的。
  哦,你们龙盖寺好富有啊!哎,季疵。
  嗯。
  问你个事。
  啥事?

  你是成心一辈子在寺院当和尚?
  不,我不想当和尚。
  好,你要当和尚我是不理你的。
  放心吧,季兰姐姐,我不会当和尚的。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
  季兰姐姐,你在看甚么?
  我在看……季疵弟,再问你个问题,你长大了想做个什么样的人?
  我要做个象李伯伯那样的人,有学问,人人都尊敬!
  不,我是说,做个象什么的人,除了人以外,你拿世间什么东西来打譬都行,山呀水啊树呀猪呀牛呀的……
  哎呀,做牛做马受苦受累,不好;做猪做鸡做鱼要被人吃,也不好,做蛇做狼要被人打,也不好,哦,我就做一朵天上的云,季兰姐姐你看,那块云就象一匹马,无忧无虑,在天上跑,飘啊飘的,多好啊!
  哼,做云才不好哩,没有根底,风一吹就没了!

  哦,那做……做一只鸟吧,自由自在,想到哪里就飞到哪里,多好啊!
  做鸟——也不好,风吹雨淋的,夏天大太阳晒得它头晕,冬天又冻得它打抖,人人都可以欺负它,连小孩子都可以用弹弓打死它,见了人就怕得赶紧飞逃……唉,不好不好!
  那就做一棵树吧,就跟我们身后的这棵树一样,树叶子可以给人荫凉,你说好吗?
  嗯,做棵树还有点意思,不过,树不能动,运气不好的树要遭人砍……
  哦……我不知道了,那你想做什么呢,季兰姐姐?

  我?也是没想好……
  季兰姐姐,你还是每天读书写字,多好啊,比我懂得多多了!我回寺院就没读过书了,师傅让我读佛经,我又读不进去,不过我每天晚上都要背一背我们一起学的孔子孟子的话,还有时用树枝在地上写一写字,害怕搞忘了。
  那我考考你,看你忘了没有。
  你考!
  我说上句,你接下句!

  好!
  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己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朝闻道——
  夕死可矣。
  君子喻天义——
  小人喻于利。
  女为君子儒——

  无为小人儒。
  天时不如地利——
  地利不如人和。
  富贵不能淫——
  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穷则独善其身——
  达则兼善天下。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天下有道,以道殉身——

  天下无道,以身殉道。未闻以道殉乎人者也!
  南有乔木,不可休息——
  ……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水矣,不可方思……你怎么不接呀?

  人家没学过嘛!
  哦,我忘了你没学过《诗经》的。唉,你要还在我家就好了,我们还一起读书写字,一起玩耍,才有趣了!可是你长大了,就得回寺院了。
  季兰姐姐,人为什么要长大,人不长大多好呀,我们永远在一起,听李伯伯教我们读书写字,一起玩捉迷藏,跳绳子,搭房子……
  嘻嘻,小傻瓜,人怎么能不长大呢,人是要长大的,大了后要做很多很多的事,男女还要成家,做俩口子,养孩子,然后小孩子大了,大人就老了,以后就死了……哎呀,我也说不好,总之一辈子就过去了。我也想念你在我们家那两年的日子,多快活呀,可是,回不来了!
  唉——
  嘻嘻,季疵弟也叹起气来了?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们玩耍别的吧。

  玩什么?
  玩搭房子吧。
  不好玩,干脆,我们到下面小河沟逮小鱼去!
  好呀,走!……
  哈,今天逮这么几条小鱼,季疵弟弟,你说全给我?
  当然给你,龙盖寺是不能有这些东西的,我要拿回寺的话,维那不打死我才怪!
  那我家小猫有的吃了!我喂它吃时就说,这是我季疵弟弟给你逮的哩。哟,太阳快落山了,我得回去了,回去晚了要遭娘骂的。
  季兰姐姐,你好久又来看我?

  嗯,这个,我也不知道。
  你经常要来看我喔,我在这里好孤寂啊!
  好好,你别流泪了,我尽量多来看你还不好吗?
  好!季兰姐姐你可还要来啊!
  日期:2011-03-31 11:17:23

  三、名士柳残阳
  (名士柳残阳来访智积禅师,让智积看出他是个装模作样的假文人,且服食着寒食散,但却使陆羽倾慕,定下他的人生追求目标。)
  襄阳的名士柳残阳来了,他是慕名来访智积禅师的。
  智积佛法深厚,还喜与文士交往,颇有些名气,所以来拜会他的文人雅士不少,但他对柳残阳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和孟浩然是同乡,且交往甚多。柳残阳年龄比孟浩然小许多,但文人雅士交往是没有年龄限制的,投脾气就行,只是他可没有孟浩然那样的名气。智积看过一些他的诗作,印象平平。开元二十一年(公元733年)孟浩然来龙盖寺同智积探讨禅学时,曾不经意提到过柳残阳的名字,不想今天他就来了。

  那是正午时辰,智积在正殿为众僧说法讲课刚完,执事僧就送来柳残阳的名刺,智积连忙更衣,换上袈裟,带了两个弟子出山门迎接。
  柳残阳是骑着一匹健马来的,还带了一个苍头(仆从)。他年纪不到四十,头戴一方硬角幞头,身穿一袭白色圆领缺胯袍,足登黑色高腰六合靴,手执一把白玉柄折扇,面容粉白清瘦,眉眼顾盼生辉,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名士派头十足,飘然如临风之玉树。本来,襄阳和竟陵都在汉江边,从襄阳坐船顺流而下到竟陵挺方便的,可柳残阳觉得坐船太受局促,不如骑马自在,随处都能游山玩水,就骑马来了。

  智积出山门,一眼就看到站在一棵古松下的两人一马,四月的阳光透过松叶缝隙,在他们和马的身上写满亮斑。此时柳残阳也转脸看智积,他们虽然此前从没见过面,但心里都知晓这就是要拜访或接待的人了。智积抢前一步,双手合十,打个问讯说,柳先生远道而来,贫僧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柳残阳慌忙答礼,抱拳齐眉说,打扰高僧清修,有劳高僧劳动,失礼失礼!智积躬身道,不必客气,柳先生路途辛苦,快请上房用茶。噗哧一声,柳残阳带来的那个年轻苍头(仆人)看见他们客气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柳残阳忙回头瞪他一眼,年轻仆从连忙将笑忍住,说,我们才不辛苦,我们昨天就来了,住在竟陵城里!智积啊了一声,柳残阳则大声呵斥道,有你多嘴,小心嘴巴!仆人才不出声了。

  叙礼毕,智积将柳残阳让进寺院,柳残阳心里原以为智积是个鹤发童颜体态龙钟的老者,今见了才知是个方面阔鼻、慈眉善目的壮僧,从他沉稳自如的神态,得体的举止,便可看出他佛学造诣之深,修炼之厚,不由顿生敬畏之心。他边走边夸赞龙盖寺是个好地处,寺坐城郊,古树掩映,环境清幽,云雾缭绕,风景优美。智积谦虚地说,方外之地,诸多不便,先生见笑了。

  进了院子,智积让执事僧安排柳残阳的仆人去休憩,让人给柳残阳的马喂水喂料,然后到了上房,请柳残阳坐了一把高背椅子,自己坐了蒲团,两个弟子则知趣地去安排果品和茶水。
  柳先生,孟先生近来可好?甫一坐定,智积就捻着佛珠询问。
  本来禅房里很凉快,但柳残阳还是一坐下就习惯地打开折扇摇起来,边张着眼睛打量禅房简单的陈设,听问,立刻沉下脸来说,小生就是特意来告知大师,孟八没了!
  阿弥陀佛!智积一怔,念声佛,问这事怎生说起?智积想起那年孟浩然来龙盖寺,他们一起度过了何等愉快的两天,那孟襄阳真是个性情中人啊,诗做得好,酒也喝得,放浪形骸,实乃耿介之士。哦,对了,他就是收养陆羽的那一年来的,他秋天来,冬天收养陆羽。算起来,他不过五十出头的岁数,正是写好诗文的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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