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读
|
杂谈
|
舞文
|
鬼话
|
情感
|
同行
|
奇幻
|
商道
|
军事
|
历史
|
全集
|
全部
|
排行榜
|
精品推荐
悲伤之城
作者:
天暮之色
日期:2011-5-17 15:42:00
《悲伤之城》(小说)
我们都想做对每件事情,可当我们面临选择的时候,却往往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
――电影《柏林》
(一)
江南的冬天总是潮湿而冷,既便在太阳很好的日子,暖洋洋的阳光普照着,也还是让人觉得阴阴的。然而这样阴冷的天气倒适合慕亦彬的胸臆,使他内心的晦色不会因为外在的明朗而凸现异样,似乎他却和自己所处的环境格格不入。是的,他自打从兰州回来后,就很少开心过。他的正常状态便是郁郁寡欢,若是有一天竟高兴起来,甚至纵声大笑,那才显得突兀,会让他身边的人都感到惊讶的。
他回到无锡快两年了,而他自小也就在这座江南水城长大,可这里原本稔熟的人、事、物,在他现在的眼里却变得有点陌生,仿佛在北方的一段生活已使他面目全非;其实,他在那座高原上的城市里也不过呆了两年,不能算很久的。
慕亦彬住在体育场后边的老房子里,这里都是自家盖的私宅,现在是被当作旧迹保护了起来。这里的人们一直都生活在黄石铺就的弄堂里,尤其左邻右舍,多年来朝暮相见,也太熟了。他家隔壁的一个与他同龄的娟丽女子,姓过,名云影,是打小和他玩惯的――“青梅竹马”这个成语,如果用得广义一些,却不单单形容有情人,那么,放在这里描述他俩的年少时光,倒也贴切――现在当然早已做了人家的妻,更为人母了。但她平常回娘家也很勤,正不必逢年过节才隆重而归,几乎每周回来两次,这些日子也就和慕亦彬常常在一起。由于生性疏懒,她除了近处的上海、南京,苏州、杭州,倒往往趁了节日放假去游玩一番,千里以外的远地就不肯涉足了,所以,她对慕亦彬曾呆了两年的北方很是好奇,这一阵子也是心血来潮,见了面,总要他讲述那边的人事风物。
今天是周六,过云影照例带着女儿回来了,在家里呆了一阵子,女儿到隔壁的一个同学家玩去了,她便来找慕亦彬。
已经十点多了,慕亦彬还在睡觉,她便穿过厅堂,在楼梯口朝楼上大声喊叫。这样的站在楼梯口大喊大叫,也是她自小就做惯的,不仅慕亦彬,就连他的父母,都习以为常了。有时这么喊着,又会令她生起幻觉来,仿佛回到了年少时。那时候,这一条弄堂里的人们,都以为她和他将来会结成伉俪,常常拿他俩打趣;可也不知怎么的,他与她竟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爱”字上去,再好,也还是伙伴,却有一种家人般的亲昵。这不光让弄堂里看好他俩的人们深感失望,从来就不以为然的他与她,近来也觉得有点困惑,有时提起来,便故意叹息。但实际上两个人心里都清楚,既便现在她还是单身,和已经三十多岁却仍是未婚的慕亦彬也很难成为夫妻――有的异性之间,大概就没有这种缘份。
他被她从楼上叫了下来,悻悻道:“一大清早,人家正睏(睡)得香呢,你乱叫什么?”
她瞪圆了眼睛,道:“还早啊,十点钟都过了。你这大懒虫,我要是不叫你,是不是准备睏(睡)到下午才起来。”
他的语气仍然带着愠怒,道:“我睏到几点钟关你屁事,你是我啥人?别搞错了!你还是回去管管自己的老公。”
她“咦”了一声,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将他背过去的身子扳转来,冲他道:“你阿是(是不是)犯毛病了,还是吃错药了。”
他想笑,却忍住了,使劲一抽胳膊,挣脱她的手,回答:“是你犯毛病了!”
说着话,他往后面的厨房走去。待他懒散地洗漱罢,又耽搁了一会儿,磨磨磳磳的,就快到吃中饭的时间了。
而慕家妈妈正在做饭,大概快好了,便招呼过云影:“阿影,今天就在我们家吃中饭吧。”
她笑着回答:“不了,还是我和阿彬到外头去吃吧,我们还有事体(事情)要讲呢。”
慕亦彬知道她所谓的“事体”,无非就是要他讲述他在北方的见闻,便冲她道:“你请客?”
“切!我请就我请,有啥大不了的。这几次吃饭还不都是我请客,小气鬼。”她不屑地道。
他一听,立即回她道:“好,我小气,你就在我家吃饭好了,吃完你回自己家,哪里都不要去,我继续睏觉。”
她笑了起来,马上打圆场:“我和你开玩笑呢,你看你。”
慕妈妈也笑了――于是,两个人在老太太和蔼的满是笑意的目光里,出了门。
在一家饭馆里吃罢中饭,他俩又在街上遛达了半个多钟头,然后寻到一家茶屋,进去后找了个临窗的位置,隔桌对面坐了下来。当服务生送来泡好的茶,她还没有喝一口呢,便迫不及待地道:“你再给我讲讲那边的事体吧。”说到这里,她停下想了想,又接着道:“你回来后总是无精打采的,象丢了魂一样,我就一直怀疑你有事体没有和我讲。阿是你在那边寻了个北方姑娘,又吹了?”她再次停下来,细觑着他,半晌,才又追问道:“是不是?”
他刚刚端起茶杯来,听她这么说,却不动声色,也不看她,只是自顾自地先啜了两口茶,然后放下杯子,这才抬眼瞅着她,答道:“是的。”
她瞧他忧郁的眼神,那么深地望着自己,反倒愣住了。她原本也只是惴测,想着他的从北方归返后的郁郁寡欢,或许是被情所伤,然而止于猜度时,还是轻松的,因为想象毕竟不是现实;但到了他真的承认了,却又有点不知所措,似乎怕自己的追询会揭破他已经结痂的创口,使他因此又陷入往日的痛楚中。她就没有再说话,只是怔怔地与他对视着。
他们所坐的茶屋,并不在闹市,而是在一条靠近护城河的小巷里。昨夜下了场小雪,此刻当然早化了,小巷路面上便潮漉漉的。这里平常就车辆人行不多,今天又冷,满是云霾的铅色的天穹下边,北风正刮得紧,因此愈发显得幽静。茶屋里低低播放着的轻音乐,是由马思聪的《思乡曲》改编的,浅浅的旋律,那么优美地在茶屋里飘萦着,勾动饮茶人的思绪,也触及了慕亦彬的内心,仿佛有一只轻柔的手,在他心头抚弄着,欲拂去他的沉重与伤感。然而窗外阴晦的天色,和他阴晦的心绪相汇,竟使得这么浅柔深愫的音乐也变得冰凉,反倒唤回他哀恸的记忆,就让他感到胸口撕裂般地痛了起来。
自从北方远归,回到了故里,他尽管一直精神萎靡,却总想把内心的哀恸埋藏起来,不肯向人说及。在北方的那段恋情,是一个不堪回首的故事,每每记起,便会令他痛不欲生的。他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忍耐,才能让自己压抑住死念,当暂且与往事隔开后,渐渐地,恢复到常态。
是的,那一段虽是混糅了阴翳和暖昧,也依然深沉的爱,不管在何时,于何地,对他都是一种无法逃避的震撼,只要他回想起来,就会让他的心也不禁颤栗。好似那个曾和他缱绻与共的多情且善良的少妇,竟是一盏孤灯,高悬于北方,从那座遥远的城市上空照射过来,映亮了他的哀思。
也是由于过云影的纠缠,让他好几回讲述北方的人事风物,渐渐触动了他的隐匿的情愫,让他有了想要倾诉的念头。毕竟这些日子他所面对的,却是可以称作“青梅竹马”的伙伴,他懂得,自己完全能够朝她诉说,无论是喜悦,还是哀楚,她都会用心聆听,尤其随着他的悲欢而快乐或伤感。
这就让他从深深的埋藏中探出头来,应她的突兀之问便坦然回答了:“那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也是一个疯狂的故事。既然你问起来了,我就讲给你听听吧。”
日期:2011-05-18 06:34:04
(二)
是的,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但和所有爱情故事一样,开头总还是快乐而甜蜜的。
那是差不多四年前了,一个四月的黄昏,我独自在黄河之滨的体育公园里游荡。周围尽是健身或和我一样闲逛的人们,使得体育公园在夕阳刚刚坠落后的天光里,几乎近于沸腾,耳际的吵嚷笑声,构成了北方和煦的暮春所特有的喧哗。
我游荡了一会儿,便穿过人群,走到河边,且下了台阶,站在泥沙相融的河滩上。黄河水还未变浑,依旧象冬天一样,于明晃晃的返亮下面,是那种浅淡的青莹莹的颜色。下到河滩上后,公园中的喧哗明显减弱了,似乎那众多的笑语所造成的声浪竟是飘曳在半空中,听去就好象隔了一段很远的距离;而一阵阵的水波卷上来的清凉的水气,却袭掠着我的空旷的身心。
伫立了好一晌,我见几步开外有一块顽石,多半陷在泥沙里,就想着能否把它用脚蹬出来。于是,我走了过去,抬起右脚,先踏住顽石露出来的部分,再使足了劲儿,用力蹬去。岂料那顽石纹丝不动,倒是我,被反作用力推得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两步,差点跌倒。我好容易才站稳了,立在那里,恨恨地盯住那块石头。正一本正经地仇视着,却听见有人笑,我赶忙抬头,便看见一个少妇模样的女子正瞅着我乐呢。瞧她这么无忌无讳地放开了笑,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一边笑,一边仔细瞅着这个女子:她皮肤白皙,却丰腴,不过象她这种小骨架的体格,既便是有点发胖,也还是窈窕的。这一刻,她真是笑得眉飞色舞,眼睛都快要眯成了两条缝。那样标致的五官,当她放肆而笑的时候,愈发显得妩媚,令我不禁心头一动。
大概是我盯住了她看的缘故吧,不一会儿,她居然全改了刚才的无忌态度,变得羞涩起来:先是低下头,再扭身踏过河滩,上了台阶。我也敛了笑容,但是立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见她上了台阶后,又停驻脚步,似乎犹豫了一瞬,这才转过身来,朝我瞥了一眼。也许我前头的举动让她一想起来仍然觉得可乐,使她忍不住又笑了。而我的心,则被她的笑意载着,犹如风筝一般,悠悠地浮了起来。于是,看着她又扭过头去,走掉,我霍然惊醒似的,也赶紧越过河滩,上了台阶,匆匆追了上去。
我跟在她后面,走了一段路,见她在公园的篮球场边的冷饮座上坐下了,也并不停脚,继续往她跟前走。当我离得她仅有四五步了,她却再次转过脸来往后瞧,见我竟尾随而至,便第三次冲我笑了起来――这回她的笑颐不光妩媚,更含了春意,那异样的眼波穿透我的胸扉,荡漾在我心间,让我整个人都不禁飘飘然了――这又令我不免惝恍,自己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已魂不守舍地隔了桌子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这时,一个小伙子走了过来,以为我是和她一起的吧,便问道:“两位想喝啥?”
她先回答:“给我来一瓶冰红茶。”停顿了一刹,又冲我道:“小孩儿,你想喝啥?”
我一愣,但马上也就反应过来,笑道:“你喝啥我也喝啥。”
她又笑了,道:“你跟着我干吗?你想喝什么,直说无妨。”
我这才道:“那我就喝茉莉清茶吧。”
她又吩附那个小伙子:“再来一瓶茉莉清茶。”尔后附和我道:“淡淡的,不浓不腻,我平常也喜欢喝的,今天是换个口味。”说着,待那小伙子转身去拿饮料了,再向我道:“这回我请客。”
这时,我才稳住自己的情绪,也醒过神来了,但又很为她的这一句“这回我请客”感到惊诧。什么意思呢?如果这回是她请,那么下回就该轮到我了;也就是说,我和她还有以后,则我与她的邂逅,就不是萍水相逢了。然而我在这种时候是不可能考虑得仔细的,脑子里还琢磨着呢,一边已本能地顺口答道:“好的,下回我请客。”
这不分明是约好了下回再见面嘛?――我和她都感到微微发窘,便沉默了。
片刻后,我又想起她对我的称呼,倒刚好可以用这个话题来打破窘境,就追问她:“你刚才叫我什么?小孩儿?我看你和我的岁数也差不了多少……也许还没我大吧?”
她道:“胡说,我还没你大?!小孩,你啥眼神,是不是有点近视?”
我回答:“我眼睛一点都不近视,就是去考飞行员,也没问题。你一口一个小孩地叫我,你多大岁数?怎么尽想着占别人便宜。”
她笑道:“我说得是事实,我肯定比你大。至于我多大岁数……你不知道女人的年龄是不能随便问的吗?”正说着,那个小伙子已把两瓶饮料送了过来,她伸手接住,然后把一瓶茉莉清茶放到我面前,自己则捏住了那瓶冰红茶,拧开盖子后,喝了一口,却反过来问我道:“你多大了?”
我道:“你说我眼神不好,我倒要看看你的眼神咋样――你看我有多大了?”
大概她前面就没有很认真地瞧我,听我这么说,方定睛细觑,看了片刻,便下判断道:“你最多也就二十四五岁,我说得不错吧。”
这回轮到我笑了,道:“怪不得你要叫小孩呢,原来你就这眼神!我看你最好去配一副眼镜,近视八百度……我告诉你,我已经三十了。”
“那也比我小的多,我比你要大六岁,在我面前,你就是个小弟弟。”听了我的善意的嘲讽,她象是中了激将法,也顾不得保密自己的年纪了,就直言道来。
我有些诧异,道:“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只有三十出头呢,又扎了一束马尾发,更显得年轻。”
正讲着,突然一个篮球飞了过来,恰好砸在她的椅子背上,“砰”地一声震响,连我都吓了一跳,她更是惊得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待她惊悸不已地扭过身去,想看看究意发生了什么事,一个满头淌汗的身穿运动服的青年已奔了过来,瞧她被吓着的样子,先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啊。”尔后,再拣起还在地上翻滚的篮球,一溜烟似地又跑回去了。
明白了是如何一回事,她依旧惊魂未定,用手捂住胸口,象是冲了我,又象是自言自语,道:“吓死我了。”
站了好一阵子,大约是等心跳平稳了,她才又坐了下来;然而她人虽坐下了,却还是有点怔忡。这就使得我们之间本已融洽起来的氛围,又变得微妙了,似乎这时两个人才意识到,我们原是陌路相遇的异性,在此之前,我们竟从来就没有见过对方,所以,前一刻的无忌的笑谈,不仅奇怪,更有点虚幻,犹如从不远处的河面上悄然升起的烟霭,是会被风吹散的。于是,我看了看她,她也看了看我,都有点不知所措了,就各自顾着喝饮料,再没有讲话。
渐渐地,随着河面上薄雾弥漫,天光也暗了,已是暮色四合。她终于说道:“有点凉了,坐不住了。”
倒底是北方的天气,尽管已是暮春,离夏天并不远了,却仍旧有点乍暖还寒的意味,随着暮色之莅,果然就凉了下来。我便提议道:“那就走走吧,我也觉得坐着有点凉了。”
我们便起身,又回到了河边,但并没有走下河滩,只在上面的水泥长道上,一边散步,一边继续前头被打断的话题。
她又道:“听你口音,不象是本地的,倒象南方人,说起普通话来有点卷舌头。”
我回答:“这回你算说对了,我就是南方人――江苏无锡的。”稍稍停顿后,我又道:“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她笑了起来:“对,正是小桥流水人家。你们无锡有写了《围城》的钱钟书,还有瞎子阿炳,我很喜欢听他的二胡曲《二泉映月》……噢,对了,最重要的,还是你们江南那边的女子都很秀气,小家碧玉――是不是都很迷人?”
我也笑着答道:“是很迷人……可话又说回来了,‘天涯何处无芳草’,这边也有佳人,你比起那边秀气的小家碧玉来,一点也不差啊。”
我说得倒是实话,并没有去刻意恭维她。一边说着,一边我又借了苍茫的暮色,就近细瞧,见她那盈盈的笑颐,又将眼睛眯成了两条缝,却令我倏地记得了宋人的词,又吟诵道:“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欲问行人去哪边,眉眼盈盈处。”
她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而且显然她也稔熟这首词的,便接了我的口风,背诵起下阙来:“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背诵完毕,她侧了脸看我,我也正瞅她呢,两人会意地相视笑了。仿佛由这首词,我吟上阙,她诵下阙,衔接得恰到好处,就把我和她拉近了许多,使彼此都不再感到隔膜。
她就又无忌地询问起我来了:“你好好的江南水乡不呆着,怎么会跑到这边来了?你到这里几年了?这边的气候还适应吧?牛肉面吃得惯不?能不能吃辣子?”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我脑子都有点乱。
于是,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考虑了一会儿,理清了头绪后,这才逐条答她道:我来这里是给我的一个大学好友帮忙,他办了个广告公司,叫我来帮他做设计。我在大学里主修的就是广告设计,毕业后也一直在做。不敢说成绩斐然,还有点积累吧,曾经得过奖的……我来这边时间倒不长,仅一年多……至于这边的气候么,刚来的时候是不太适应,兰州很干燥的,头几个月我的嗓子总觉得不舒服,说不出来的难受,但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牛肉面我倒挺喜欢吃的,在南方也早就吃过,不过那边的牛肉面是串了味的,吃了兰州的牛肉面,才知道什么叫正宗;辣子刚开始我也不能吃,现在慢慢的能吃一点了,不过太辣了也不行……等等。
在我讲话时,她静静地听着,两个人在我的款款答言里款款地漫步,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长道尽头;当我俩又折回来,再走了一段路,我的回答也结束了。好象是为了肯定我的回答确已完毕,愈来愈浓的暮色也最终变作了夜,若不是被公园里光线黄淡的灯盏照得微明,长道上已暗的不能行走了。
日期:2011-05-19 07:19:33
(三)
又过了几日,已是四月下旬了。一个星期天的早上,我正睡得糊里糊涂的,却被手机铃声吵醒了。我不知道几点钟了,也没有睁开眼睛,只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接通后,用了睡意浓重的声音道:“喂。”
电话那边的人没有马上讲话,似乎迟疑了片刻,这才开口道:“你还睡觉呢?……不好意思,打搅你睡觉了。”
那满含了谦意的陌生女音,并未使我清醒,才从深寝的梦里被拽了出来,我懵懵懂懂的,只是茫然地想:这会是谁呢?
我就问道:“请问你是……?”
那边回答:“小孩儿,你还欠我一瓶饮料呢,这么快就忘了。”虽然是一种玩笑的口吻,却听得出来有点僵硬。
但她的回答让我清醒了过来,也马上明白了,她,就是那天傍晚我在黄河边邂逅的少妇――然而那天我和她虽互留了电话,却忘了问彼此的姓名――顿时,我的脑海里,已浮现出她妩媚的笑颜来,那样的眉目盈盈。
我道:“噢,是你啊。”又赶紧安慰她:“你的电话刚好当了闹钟,把我叫醒了。”
她笑了起来:“今天到植物园去吧?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看花?现在好多花都开了。”
我回答:“我也喜欢看花……你说到植物园去?好的,咱们在哪儿见面?”
约好了见面的地点、时间,我压断了电话,便钻出被窝,跳下床,开始忙碌起来。待我大略收拾了床铺,再洗漱完,穿着整齐了,又在外面吃了碗牛肉面,尔后遑遑赶到黄河铁桥的南桥头,倒是没迟到--她已经在那里等候着了。
我走到她面前,瞧她冲我莞尔笑着,也朝了她微笑,一边又从头到脚打量她:她穿了件月白色的立领休闲服,下面是条牛仔裤,脚上着一双棕黑色的休闲皮鞋,头上和那天傍晚一样,也还是扎了一束马尾发,不同的是,这一回,她的肩膀上却多出来一只软羊皮制的白色挎包。我一向崇尚简洁,并且认定一切高贵、大方、优雅,皆源于简洁,所以,看到她的这一身打扮,我不禁喜从衷来,便用了赞叹的目光来看待了:“你的这身打扮真是不错,很简洁。”
她道:“你是用你搞设计的眼光来看的吧?”
我回答:“对,我已经养成习惯了,不管到那里,看什么东西,都会不自觉地按我的审美观来衡量一番。”
接着,我又向她大肆鼓吹起我的简洁论来了。就在我的侃侃而谈里,我与她过了铁桥,到了黄河北岸――前往植物园是在这边桥头乘车的。
而开往植物园的也并非那种大公共汽车,却是在南方被称作中巴的小公交车,还是简易型的,因此车里面的座位就窄,若是两个正常体格的男子,坐在双人座上,都会觉得有点挤。好在我们是一男一女,她又体态窈窕,倒不必拥挤而坐;但恁是如此,也互相胳膊贴得紧密了,想要分开点,就得稍稍歪了身子才行。不过北滨河路的大道很宽阔,又是新筑不久的,很平坦,中巴车在这样的路面上,既使跑得疾速,也不会明显颠簸,否则我和她定要相互碰撞了。
正是在这样较平稳的坐行间,我很快感到了她胳膊上的热度。那柔柔的体温,透过她和我的两层衣服,传到我的胳膊上,使我深觉异样,渐渐地,竟让我心猿意马,有点难以自持了。同时,我因这异样又不免尴尬,说话都失了常态,连笑也不自然了。大概也有同感吧,前头一直在和我说笑的她,这会子也沉默了,好半晌都没有吱声。
然而或许正是这窘迫,才让她想到了我的婚姻,于是向我提问了:“你已经三十岁了。我不知道你们那边是咋样的,要在这边,通常已经结婚了……你是不是也有媳妇了?”
我回答:“我还是单身。”顿了顿,又道:“那么早结婚干吗?我暂时还不想成家。”
她又问:“是要赶着做一番事业,还是想多挣点钱?”
提意见或您需要哪些图书的全集整理?
目录
下一页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9 yiduik.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