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探索当代士兵情感的开拓之作:橄榄泪

作者: 赵启杰

  日期:2011-3-11 15:21:00
  第一章
  (1)
  一阵强劲的秋风,夹带着寒意和沙尘恣意地从操场掠过,摇荡下几片硕大的野栗子树叶,眨眼间转过那道山梁去了。
  陈海涛目送那阵风走远,回过头对着饭碗吹了一下,继续不紧不慢地咀嚼着。中午的伙食不错,大白菜猪肉炖粉条,大米饭虽然稍有些夹生,但丝毫没有影响到新兵们的食欲。蹲在他旁边的黑子吃得满头大汗,两腮晃动不停,汗珠子滑落到了手背上,也顾不得擦一下。

  “慢点吃,黑子,饭多得是。”陈海涛从自己碗里夹起一块肉,扔到黑子的碗里。黑子顾不上说话,感激地冲他点点头,胖墩墩的一张娃娃脸泛着红光,像一枚熟透了苹果。
  黑子终于把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问,要不要帮着你打点汤?
  陈海涛便冲操场西北那个角落呶了呶嘴。
  那儿是放着汤桶。其实这会儿已看不到桶了,已被新兵蛋子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黑子站起身,打了个极富满足的饱嗝,端起碗奔汤桶走去。
  一把舀汤的勺子在新兵们眼里聚成了焦点,偏偏一名战士手握汤勺,全然不顾其他人着急的目光,平心静气地慢慢在汤桶里打捞着。
  黑子从人缝中看见了,那人便是与自己同村一道入伍的新兵周根才。吃饱了的黑子忽然想来个恶作剧,他把手中的筷子悄悄伸到周根才的脑后,插到他的帽沿里,用腕力往上一挑,周根才的那顶解放帽在空中翻腾了一周半,随后便在汤桶里扬起了风帆。

  随着一阵哄笑,新兵们四散而去。
  周根才恼怒地扔掉汤勺,回头却望见了黑子。问,你看到是哪个狗日的干的?
  黑子知道这玩笑开得失控了,脸蛋比刚才更红了,回道,刚才那么多人,谁看得见?
  周根才正要开骂,值班排长已跑了过来,眼睛往汤桶里瞟了瞟,伸手捞起那顶军帽,铁青着脸吼道:“晚上点名!我要是查出是谁他娘的干的,老子非把他的两颗蛋子给撸下来不可!”
  这一幕都没有逃过陈海涛的眼睛。

  这时黑子空着碗走了回来,眼神带着稍许的紧张,不安地盯着陈海涛。陈海涛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对黑子说了声,走,两人一前一后去洗碗。
  “怎么办?”黑子走在路上,小声地问陈海涛。
  “什么怎么办?”
  “刚才那事……”黑子对陈海涛的回答很不满意,有道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现在我惹出祸来了,你倒好,好像没你什么事似的,看着我在热锅上熬煎。
  陈海涛看着黑子窘迫的样子,“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什么呀?我什么也没有看见。再说了,那帽子还不带被风吹掉的?”

  黑子伸出了大拇指。看小子这招,真他娘的绝,分析得真有道理,不愧为高材生,高中生的思维就是缜密。这么简单的事儿,怎么让我碰上就复杂了呢?其实,刚才大家都眼盯着汤舀,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黑子想到这儿,心神安宁了。于是,满怀着一颗感恩的心,伸手去抢陈海涛的碗筷。
  陈海涛心安理得地把饭碗递给黑子:为你小子保密,我内心要承受很大的压力,今天这活儿就交给你了。
  黑子笑嘻嘻地点头如鸡啄米,端起碗屁巅巅地去了。
  陈海涛虽然与黑子他们一个村入伍,但他的户口却在城镇。因为奶奶年事已高,又不愿跟着他家人去城里抢口粮,陈海涛的父亲便把他丢在了奶奶身边。所以,从小学起,陈海涛便与黑子他们一道在村小学里念书。在同村入伍的四个人中,他是唯一的一名高中生,就冲这一点,在地位上就要高出其他人一大截来。别看眼下都穿着一样的军装,但是人的质量不同,黑子就曾私下谈论过,陈海涛将会是他们四个人中第一个穿上“四个兜”的人。

  陈海涛站在远处,享受着黑子赋予的良好感觉,抬头望着远处山峦,还有飘浮在天际的那几片白云,正在腹中酝酿诗句,却被身后的周根才话音打断了思路。
  很显然,刚刚这个倒楣蛋的情绪有些欠佳。稍显消瘦的脸庞还带着些许的苍白,高挺的鼻梁骨遮挡了旁边的另一面脸颊,带着岔岔地语气嚷道:“邪了门咋的?海涛,你刚才看清是谁捉弄我的?”
  陈海涛听出了周根才的声音,转过身摇了摇头,没回答。排长已把这事上升上违纪的高度了,已不单纯是两个老乡之间的玩笑。
  “有人说可能是黑子。”周根才冲远处在低头专心洗碗的黑子望了望,不太自信地说,“怎么可能呢?说别人我还相信,说是黑子,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
  说着,他用心观察着陈海涛的表情,想从中窥出点什么来。可是,陈海涛依然保持着刚才原有的神色,这让周根才多少有点失望。
  “走着瞧!不管是谁,想欺负我周根才,那他就看错人了,我也不是省油的灯!”说着,周根才丢给陈海涛一个背影。陈海涛对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潇洒地耸了下肩,嘴角挂着一丝不被人察觉的讥笑。

  日期:2011-03-13 11:39:13
  (2)
  陈海涛感觉自己始终与周根才有一段距离。
  周根才不像黑子,虽然身上都带着土味,但黑子土得实在,土得有点惹人喜欢,带着泥土的芬芳。相比之下,周根才就明显土得妖艳而俗气。临来的时候,未婚妻怕他在路上渴着,特地悄悄地塞给他两个白萝卜,皮白心红,嘎嘣嘣脆,比苹果丝毫也不逊色。他舍不得吃,又没处摆放,干脆就把白萝卜的根系在一起,拴在自己的外腰带上。走起路来,两个白萝卜在腰间晃来晃去,像悬挂着的两颗手雷一般。带兵的连长看见了,立即喝停了队伍,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番,周根才这才很不情愿地将腰间的萝卜取下,用小刀劈成若干小块,分给大伙吃:“来,大家一起尝尝我未婚妻的......”

  陈海涛当时也分到了一块萝卜,但丝毫没有因为受到了人家的恩惠就对其产生好感。来队十几天了,陈海涛基本上没有与周根才一起聊过天。当然,周根才也不止一次地到班里找过他,操着新学来的普通话,向他请教几个不会写的生字儿。每到这个时候,陈海涛总是拿起笔,把字随手写在信纸上,也不多言语。心里却在骂:军用馒头还没啃上几个,乡音没了,倒憋出了洋屁来!回到村里还不被乡亲们笑掉大牙!

  这时黑子洗好了碗,两人不紧不慢地往回走。黑子问,彩玲来信了没?
  陈海涛皱了下眉头,答,还没,可能还在路上跑着。
  黑子说,那倒可能,俺那位也没回信,不知道俺爹今年的哮喘病是不是又犯了,真盼着时间过得快点儿,领了津贴,寄回去给他老人家吃买药吃。
  陈海涛劝慰道:“你小子命好,找了个能干的好媳妇,你老爹有秀芬照应着,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黑子的脸上再次泛起甜蜜的笑:“咱家秀芬哪能与彩玲相比?人家那脸蛋,那腰身,那两个奶子长得!”

  陈海涛没让黑子继续说下去,一拳擂在黑子肩上,差点儿打掉了黑子手中的碗:“我以为你小子是老实人呢,原来也这样闷骚!”
  日期:2011-03-13 11:42:42
  黑子脸上依然挂着笑:“我说真的,海涛,十里八村找不到长得像彩玲这么俊的,哎!我问问你,你可要老实回答,来之前,你与她那个了没有?”
  陈海涛脸上飘过一丝红晕:“胡说什么呀?我也只是在相亲时见过一面,手都没有碰过。”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看人家周根才,入伍前几天家里为他提了一门亲,三天没到就住一起了,就是上了战场,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尽管他没有结婚,但尝过女人的味道。”
  黑子比陈海涛大两岁,为了让家里有个人照顾身弱多病的老爹,入伍前把秀芬娶回过门。这会儿吃饱喝足,又是午休时间,很自然地顺着话儿想起了自己的老婆。

  想老婆了吧?陈海涛问。
  谁不想自己的老婆呢?黑子说,想,真想。然后眼神中充满着惆怅。
  好好干,早点混出个样来,光想老婆顶什么用?
  黑子不再言语,过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我看出来了,要说能混出个样来的,你和王卫军最有希望了,你们文化水平高,脑子又好使,不像我,呆头呆脑的,光有一身力气。”
  陈海涛说,那可不一定,你老爹也是过去响当当的支前模范,根正苗红,你只要在部队好好表现,入党提干,还是很有希望的。

  “海涛,你要多帮助我,我头脑子笨。”黑子真诚地说。
  “一起努力!”陈海涛把一只手拍在黑子的肩膀上,回头看见周根才也在后面跟了过来,小声对黑子说,“快走!”两人同时加快了脚步。
  但周根才是跑步追了上来,看刚才陈海涛与黑子边说边笑,心头飘过一丝忌意,喘着粗气问:“你们俩怎走得这么快?”
  黑子看周根才新换了一面军帽,想起刚才自己的恶作剧,本想向他坦白,可又想起排长刚才的话,又把话咽了回到肚里。结结巴巴地回道:“没,没,没有啊?”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周根才左右看了看,欲言又止,等待他们追问。不料,陈海涛和黑子都不发问,这使周根才的刚才的激情消退了一半,接着自言自语了一句:“不想听就算了。”

  黑子心里有愧于周根才,感觉自己不能像陈海涛那样对周根才冷漠,试着问,有什么好消息?
  日期:2011-03-14 08:25:04
  (3)
  连部设在离战士宿舍约五六十米远的一栋房子里,门前砌着一个长条形的水池,远远看去,很像农村生产队里的牛槽。这当然是黑子的发现,那天他从厕所里享受过排泄的快感,无意中远远地看见老乡王卫军在那个牛槽里洗衣服。当然,那肯定不是王卫军自己的衣服,因为新兵们才发了一套军装。黑子对王卫军非常羡慕,因为一场篮球赛,王卫军被同样喜欢打篮球的连首长相中,临时调到连部里当上了通信员。

  此刻,王卫军在众人羡慕甚至还夹杂着嫉妒的目光里,高挽着衣袖,正激烈地揉搓着衣服,却听到连部里传了一声呼唤:“通信员!”
  “到!”王卫军迅速甩了甩双手上的水渍,跑步进房,差点儿被脚的一个脸盆绊倒。
  叫他是值班排长:“去,到3班把哪个谁给我叫来!”
  “是!”王卫军转身提拳,才跃出一步,又定下身来,向后转体180度,问:“排,叫谁?”
  排长大大咧咧地说:“那个谁!陈什么涛来着!”

  “陈海涛?”王卫军小心翼翼地提示道。
  “对,陈海涛,让他跑步过来!”
  “是!”王卫军复出房间,把步法转换成齐步,一边往3班的位置走,一边在猜测陈海涛犯了什么事儿。在王卫军眼里,陈海涛是一个最强劲的竞争对手,早已暗中与他较上了劲。虽然自己高中没有毕业,但文化水平要比黑子和周根才强,所以,他给自己暗暗定下一个目标,那就是,说什么也不能比陈海涛进步慢。
  王卫军带着通信员的优越感来到排房,冲3班的那间宿舍喊:“陈海涛——,出来一下,排长命你跑步去连部!”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房间里传了陈海涛的声音。
  王卫军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没有在那儿等上陈海涛一道,独自回连部去了。
  其实陈海涛那会儿正在房间教新战友写信,班里十来个人,很多人都是小学毕业,甚至还有三个是纯正的文盲,写信都是找别人代笔。
  听到王卫军的叫声,陈海涛放下手中的钢笔,对那名战友说,排长叫我,回头再帮你写。说着把钢笔收好,准备外出,却被黑子扯住了衣襟。
  黑子说,肯定是因为中午那事儿,这下我可惨了,军被还没有捂热,头顶上先弄个处分。
  陈海涛也弄不清排长叫自己去什么事儿,看黑子那副可怜相,有点儿于心不忍,调侃道:“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就是排长要撸,那就撸我好了。古人为朋友能两肋插刀,我今天为朋友献两个睾丸,够义气吧?”

  日期:2011-03-14 09:12:13
  黑子笑了,妈的,真有你的,我等你消息,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真是这样,我黑子也绝不能连累你。
  陈海涛整了整军容,走出房间,见王卫军已经走远了,于是跑步往连部方向追去。
  “报告!”陈海涛站在连部门前,看值班排长正坐在桌前看一份文件,他立正站在那儿等待下一步指示。
  半晌,排长才抬起头说了声:“进来!”
  “排长,您叫我?”

  “那个谁,”排长问,“你叫陈海涛?”
  “是。”
  “河北保定的?”
  “是。”
  “高中毕业?”
  “是。”
  “嗯,”排长把文件整理了一下,放在文件袋里,“坐吧。”
  桌子旁放着一只长条板凳,陈海涛坐在了上面。
  “是这样,新兵营要举办一场文艺晚会,从各连抽调文艺骨干,准备组织些节目。我们连长和指导员把这事儿就交给了我来落实,你是高中生,我想具备这方面的细胞,怎么样?这也是一个展示你个人才华和锻炼的机会。”
  睾丸保住了。陈海涛想。不禁心里产生出一种莫名的兴奋,站起身愉快地回答:“保证完成任务!”
  排长对这名新兵蛋子的回答显得很满意,脸上终于有笑意:“那就这么定了,回去好好准备,我晚上与女兵排长碰上头,看能否联手搞一个上档次的节目。”

  “嗯,太好了!”
  “瞧瞧,一提女兵你那个兴奋劲!”排长说,“我得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合搞个节目可以,可不许你有别的想法。”
  “明白,请排长放心!”
  “去吧!”排长大手一挥,谈话到此结束。
  陈海涛中午就听周根才说到了这事。周根才说,过两天营里有演出,当时陈海涛还没有当回事儿,现在看来,周根才的消息还真灵通。真是人不可貌相,周根才什么时候具有了这么大的神通呢?

  日期:2011-03-15 08:45:12
  (4)
  陈海涛从连部出来,在门外差点儿与王卫军撞了个满怀。王卫军冲他一笑,说,哥们,我等着当你的观众了,到时候我非把两个手掌拍起血泡不可。陈海涛说,那我可不敢当,你还要用手帮着首长洗衣服呢。王卫军自嘲道,说真的,海涛,我也想上个节目呢,可是嗓子不行,唱歌还没有公鸡打鸣响亮。咱四个老乡中,你喝得墨水最多,才艺高,有一个什么词来着?对,我们三个在这方面都要“望你后背”。

  陈海涛知道他是想说“望其项背”,但也不去纠正。王卫军毕竟读过一年农中,学历要比黑子他们上点层次,说话也显得有水平。现在他在自己面前摆出如此谦虚的姿态,让陈海涛的清高和孤傲失去了支撑点,感觉刚才的话语说得有点过了,于是友好地拍了拍王卫军肩膀:“行了,哥们,你也别抬咱了,在连里,谁不知道王卫军的大名?每次在晚点名时听到连长表扬你,我们都跟着高兴呢!一点也没有为你少鼓掌。”

  “好好准备,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过来找我!”王卫军说,“不能陪你聊了,我还要去分报纸。”
  “好,那我回了。”陈海涛与王卫军道了声再见,信步往班里走去。一路上,他的头脑高速旋转,策划着演出的节目。在学校读书的时候,陈海涛就是班里的文体委员,唱歌说快板都难不倒他,河北梆子也能有模有样地哼上两段。可能不能在演出中拿上名次,他还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五六十米远的一小段路,他感觉走了很长时间。黑子早站在宿舍门口往这边张望着,与陈海涛胸中不断膨胀着的情绪相反,他见陈海涛眉头紧锁,内心感觉到瓦凉瓦凉的,声音都有点发颤:“海涛,都,都说了?”
  日期:2011-03-15 08:50:19
  陈海涛抬脸望见黑子,使劲地一拳擂在黑子厚实的胸脯上:“看把你吓的,排长压根就没提你的事儿。”

  这么长时间都说啥来着?黑子不放心地问。
  “让我演一出。”
  “演出?让你演哪出?”黑子被陈海涛说得摸不着头脑。
  “我这不正在想着吗?”陈海涛根本没顾及到黑子心中的不安。
  “海涛,你是说我的事了了?”
  “应该没事了吧,排长跟本没提这档子事儿,只是让我准备个节目,参加文艺演出。”陈海涛说。

  “还真被周根才这小子说着了,敢情真有演出活动呀?”黑子暂时忘记了对自己命运的担忧,“你肯定行的!可惜我除了干农活,什么都不会,不然跟你一起上台风光风光多好!唉!”
  叹什么气啊,陈海涛说,我这不也正愁着嘛!
  黑子说,你这是装愁,咱哥俩还用这样虚伪吗?好事马上就砸你头上了。
  陈海涛抬头看看天:“你眼睛近视啊,哥们,我头上是树叶好不好?”
  “不,是好事。你看,王卫军球打得好,才来几天就干上了连部通信员,一天到晚跟在连长指导员后面转,显得比咱班长还牛气,差不多相当于副排级了吧;这下你机会又来了,演好了,说不定营长教导员就相中你了,把你安排进营部。那家伙,跟在营长教导员后面各连去转悠,到时候咱连首长也得给你面子。”

  日期:2011-03-15 09:48:29
  陈海涛笑笑:黑子,你想得太复杂了。要真是这样,我提拨你。
  黑子也笑了,他为陈海涛能参加演出而感到高兴。
  “知道吧?排长说了,这次是全营组织的演出,到时候还有女兵一同参加。”陈海涛说着,用手指着左前方,那儿是女兵排住宿和训练的地方,与他们相距约几千米,“平时咱只能听见她们喊口号,过几天可以听她们唱歌了。”
  “嗯,这回又可以饱饱眼福了,嘿嘿。”黑子笑得眼睛眯了起来,“上次营里小会操,我个子矮了点,站在后面没看清楚,就看见那个排头兵长得俊,那奶子鼓鼓的,怀里像揣着一对小兔子,一踢正步,颤颤悠悠的,和你对象彩玲有一比。”

  “滚蛋!”陈海涛一推黑子,“你眼睛不大,倒挺聚光,怎么专看人家那地方!”
  “不看白不看,看了也白看。”黑子神秘地说,“我也只是偷着看两眼,咱家里有老婆。还是周根才这小子有心野,那晚他对我说,以后要能提了干,非娶她不可呢”
  陈海涛露出不屑的表情来:“也正常,赖蛤蟆还梦想着吃天鹅肉呢!”说罢,便往回走,黑子跟在后面,推了推头上的军帽:“对,是天鹅肉。这家伙吃着碗里,还盯着锅里。”
  日期:2011-03-16 11:50:59
   (5)
  熄灯号吹响之后,营房内顿时一片安静,训练了一天的新兵们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不知怎么的,苏东海今晚却难以入睡,思维却在战友们的鼾声中变得越来越活跃。由于房门关着,室内空气中弥漫着解放鞋散发出来的浓烈的脚汗味。陈海涛曾经向班长建议,晚上是否把解放鞋统一摆放在门外,班长白了他一眼,那眼神带着威严,甚至还有些轻漫。新兵蛋子,知道个屁!夜里来了敌情,你给老子赤脚上阵?陈海涛心里有点不服气。班长官不算大,也不是国家干部,顶多比自己多穿了两套军装,说出的话对他们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本来母亲反对他当兵。父亲是位转业军官,在老家县城粮食局当局长,两个哥哥先后都当了兵,至今还在部队上。母亲劝父亲说,三个儿子出去了俩,咱家也够光荣的了,老巴子留在家里吧,毕业后想办法给找个差使,当哪门子兵?
  父亲说,孩子大了,由他,如果他想当兵,你拦他干么?当兵怎么了?部队就是座大熔炉,小三心高气傲的,正好去部队磨磨他的性情,这对他今后有好处,我看没什么不好。表现好了,也能像他两个哥哥一样,在部队提个干,干番事业嘛!
  万一提不了干呢?
  “提不了干就退伍回来,同样光荣嘛!”父亲摘下老花眼,从报纸中抬起头,“对了,给你商量个事儿。”
  “啥事?”

  “柳家沟支书柳家其前天来城里办事儿,路过局里,一起聊了半天。”父亲说,“这位老伙计当年在前线还救了我一命,我在他家里养过伤。拉了会家常,最后说起了他家的女儿彩玲,初中都毕业了。”
  “是不是想让我们帮着找个工作?”母亲忙问,“这你可不要轻易答应,她是农村户口,不好办,不能因为他对咱有恩,我们就得去违犯原则和纪律。”
  “看你,说哪儿去了,我陈举亮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我觉着他家彩玲跟咱三儿倒很般配,上次回家听咱老娘说,那孩子不仅人长得俊俏,而且还心地善良,人见人夸。我就把这个意思对柳支书提出来了。”
  “你发烧了吧?”
  “不烧,很正常。”
  “一起喝酒的吧?”

  “没喝,一起喝了杯茶。”
  “那你怎么竟说胡话呢?就算那丫头长得像只花蝴蝶,咱也不能同意这门亲!”母亲急得满脸发红。
  “哦?”
  “老陈啊,你也不想想,那丫头千好万好,还是农村户口,以后结婚生了娃,那娃儿还是农村户口,你怎么这样不理智呢?这事我作主,不行。”
  “我是一家之主,怎么就没有发言权了?反正这事已说出口了,说出的话,泼出的水,行不行要看孩子的意见,你着什么急?”父亲说罢,冲房间里的陈海涛喊,“三儿,出来!”

  陈海涛早在房间里听到了父母刚才的谈话,红着脸走出来,明知故问,爸,啥事儿?
  “明天你回老家去看看你奶奶,随便帮我捎带条大前门香烟给村里的柳支书。”父亲说。
  “嗯。”
  结果那天在柳支书家见到了彩玲。
  日期:2011-03-16 11:55:36

  “海涛哥,喝茶。”彩玲双手端着一杯散发着清香的热茶来到了陈海涛的面前,陈海涛在接茶的瞬间,用眼光迅速扫描了彩玲一番:好看的瓜子脸,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笑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像画上走下来的仙女一般,清秀端庄。
  陈海涛一下子变得拘泥起来,闷着头在那儿喝茶。等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那个亮丽的倩影不在眼前了,支书柳家其正十分慈祥地望着自己。
  “听你爸说,高中毕业了?”支书问。
  “嗯,准备报名参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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